《天下嘉棋》周稻

6、6、桃花源

　　虽然齐琪也不知道龙门酒楼怎么走，但这么著名的地方，随便找人问问路，没有不知道的。所以齐琪和檀跃很快就摸到了龙门酒楼的大门外，准备开始胡吃海塞的幸福生活。
　　龙门酒楼位于沙州城的中心地带，高达数丈，楼有四层，雕梁画栋，金碧辉煌，一看就是个高消费的所在。酒楼一侧，还奢侈地空出一个大大的庭院当系马场，来往客人的车马可以免费停驻此处。
　　齐琪和檀跃进了酒楼的一楼大堂，随意找了个靠窗的桌子坐下，就开始点菜。这是因为他们出来得偏晚，基本已经过了晚饭的点，要不未必能有那么些空桌让他们随意挑选。
　　旁边伺候的酒楼跑堂小二看见齐琪的服色，啧啧有声地说：“哟，什么时候黑虎坊的小厮也有银子来我们龙门酒楼充大爷了？”
　　“充大爷？”齐琪本来就饿得冒火，就算她穿越前的年纪稍大，也不过是18岁刚刚毕业的高中生，这一天饿下来早就按捺不住脾气了，“大爷我吃满汉全席的时候，你还尿裤子呢！”
　　“满汉全席？”
　　“谅你们区区一介边城饭馆，也做不出满汉全席来。”齐琪老神在在地说，“这样吧，先给上一坛子五粮液，再来两份佛跳墙，一碗狮子头，一盆子水煮鱼，一盆子麻辣小龙虾。”
　　“五粮液……佛跳墙……狮子头……水煮鱼……麻辣小龙虾……”齐琪说一个名字，小二就跟着念一个，越念越迷茫，两眼转圈圈地说，“本店没有这些菜式和酒水。”
　　“这么简单的家常菜式都没有，也不怕砸了招牌~”齐琪拖长尾音取笑道，“五粮液都没有，洋河大曲有吗？什么，也没有。泸州老窖？剑南春？古井贡？茅台？西凤？汾酒？董酒？郎酒？金六福？杏花村？口子窖？赤霞珠？解百纳？伏尔加？青啤？……”
　　齐琪问一个酒名，店小二就摇一次头，到后来竟像吃了摇头的丸子一般只顾摇头了，而齐琪口中的酒名还如流水般倾泻出来，滔滔不绝。要知道，在她穿过来之前的那个时空，电视里多的是各种名酒的广告，她虽然没喝过，说出几十个酒名出来还是不费吹灰之力的。眼见得店小二被自己调戏得没有还嘴之力，她心里涌出一股恶作剧得逞的快感，终于将穿越一日游以来生为赤贫二代必须低头做人的郁闷之气一扫而光。
　　那小二摇晕了头，忽然醒起这势头不对，忙说：“客官莫要拿些胡诌的酒名来戏耍俺！”
　　檀跃看得有趣，这时也上来帮腔：“小二，这些酒名岂是随口胡诌能编出来的？你自己孤陋寡闻，就不要怪人家说话你听不懂了。旁的酒不说，那西凤酒难道你们这就没有？西凤者，西府凤翔也，古称秦酒，又名柳林酒，秦穆公时就已闻名遐迩。凤翔就在关中，算是离沙州较近的名酒产地了，你们这里就没储备上几坛？”
　　店小二忙擦擦额头涔涔而落的冷汗说：“秦酒本店还是有的。”他也学乖了，知道再这么下去讨不得好，便主动介绍起来，“两位要什么菜？本店的招牌菜是五丝驼峰，还有手抓羊肉、酥闷牛尾……”
　　“这三样都来一份！”齐琪早饿坏了，连忙打断店小二的介绍，想想这些菜没准还得好长时间才能做好，便又加了句：“再切一斤酱牛肉，先上来，大爷我饿了，不耐烦等的！”
　　店小二连忙下去催菜要酒，除了必须过来上菜上酒的当儿，就躲得远远的，不敢过来招惹，还额外附送了些爽口小菜和杂粮粥。齐琪呢，好不容易遇到一顿大餐，自然如同饿虎下山一样，稀里哗啦吃得不亦乐乎，差不多是个在实践“光盘行动”的架势，直到耗时费力的五丝驼峰和酥闷牛尾端上来，她却已经撑住，再也吃不动了。
　　檀跃此前没怎么动筷子，等驼峰和牛尾上来，这才斯条慢理地细细品尝起来。一边品尝佳肴，一边看着齐琪吃饱喝足撑不动只能看着美食发呆的样子，只觉得好笑。边笑边问：“齐老弟，从赌场到酒楼，你都一副见多识广博闻强记的样儿，可不像贫家小儿，你到底是怎么才混得这样惨的？我第一眼见你的时候，都以为你要插标卖首了！”
　　齐琪摸摸圆滚滚的肚皮，有气没力地想：我是穿越了才混这么惨的，穿越啊，你以为我自个想的么？但这个解释，对于异时空的古人来讲，肯定不大合适。于是她想起来初中语文课本上的《桃花源记》，这篇古文的作者陶渊明是东晋人，檀郎谢女的典故就是晋朝的，檀跃也知道，那么，再用一个东晋的典故应该不会太突兀，而且就算自己再有什么说漏嘴的后现代词汇，也可以一概推脱为是桃花源这种与世隔绝之地的土特产，反正是世人找不到的地儿，也没人跟自个对质去。便说：“我来自桃花源。”
　　“可是五柳先生所作《桃花源记》中的桃花源？”檀跃闻听后，立刻肃然起敬。
　　“正是，那是一处不知有汉、无论魏晋之地。”齐琪用感叹的语气编造着自己的身世，力图把这个故事编得与从窝棚邻居那得到的信息相匹配。“我父亲当年误闯桃花源，娶了我母亲，到我十岁时，父亲不甘心终老世外，就向源中长老立誓再不回返，带着全家走出桃源。不料桃源之外的世界有如此多纷争和倾轧，短短两年间，我就父死母丧，成为孤儿了！”编到这里，想起21世纪的席梦思床垫、抽水马桶和各种冰淇淋，齐琪的眼中不由得饱含热泪，无语哽咽起来。
　　檀跃见惹出了好友的伤心事，倒是十分过意不去，连忙拍拍齐琪肩膀说：“贤弟身世甚为可悯，不过以贤弟的良才美质，想必不会久居下僚。若不嫌弃，我檀跃愿和你义结金兰，今后但凡有我一口吃的，就不会让贤弟饿着。”
　　有人愿意免费提供衣食赞助，齐琪自然没口子地答应，心想：这回高利贷不怕还不清了，赌场那里的工作还干不干呢？嗯，还是干吧，那黄泉不是还叫自己明天去面谈么，没准就是看我表现好，有了升职的机会。哥有姐有不如自己有，还是先挣出第一桶金再作打算。
　　心下计议已定，齐琪又忙礼尚往来地打听檀跃的身世。
　　“我么，是文山檀家的弟子，半年前出的山门，昨天刚刚游历至沙州城。”檀跃的嘴巴靠近齐琪的左耳，还把声音压得极低，弄得齐琪觉得耳根痒痒的。“我们檀家跟沙州城乔老大的北冥派有些过节，我的身份，还麻烦贤弟不要对外人说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