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当户对好事近》悠若清风

8、08.五两银

　　云蓉脸越来越黑，她忽然觉得谢远其实和云修那个老家伙挺有缘分的，都特别能忽悠。倒不是不想各处走走，说实话她还真的没各地走过。读大学的时候都宅在宿舍看书了，临床专业学生的课业是真忙。本来说等工作了一定要出去玩，上了班才知道原来医生根本就是没有假期的。那些个一上课看见他们一个个因为熬夜背书瞌睡得眼睛都睁不开的模样就说，等以后当了医生就能工作一天歇一天的老师，原来都是骗人不眨眼的。

　　根本没用找，两个人刚走到客栈附近的时候云舟已经飞扑过来，抱着她的腰埋头在她胸口，呜呜咽咽说：“几呃……哥，俺等了你两天了，吓死了。”
　　云蓉心里一暖，揉了揉他的头吸了口气笑道：“这么大了撒娇不害羞？别人都看着呢。”
　　云舟抬头，看见一旁的谢远赶紧抬袖擦了擦眼睛，“俺可没哭，风太大了。”
　　谢远笑着看向一旁，免得他尴尬。

　　云蓉搂着弟弟进了客栈，一面解释说：“我就是去知县家里住了两天，知县人可好了，知道我不是坏人，还送了点心让我给你带回来。”
　　谢远咧嘴要笑，被云蓉毫不客气地踩了一脚。
　　云舟抹干净脸上的眼泪，把小包袱接过去，吸吸鼻水说：“客栈里吃的也可好了，都是白面馍馍，俺还给哥留了一个。”

　　恰好刘武从外面进来，一面擦汗一面说：“云兄弟回来啦？真好！”
　　云蓉本以为他已经走了，没想到还在这里等着。看身上灰扑扑的，想必是去做工了。
　　“没事了吧？知县大人怎么说？”
　　“没事了，抓错了，就放出来了。”
　　“那就好。”刘武拽着袍角抹汗，回头我收拾收拾，咱们继续赶路，不能再耽搁了。

　　谢远抬手打断他，“云兄弟还得多留几日，案子的事还没解决。”
　　“碍云兄弟啥事儿？咱们就是过路的。”刘武还挺护短，拉着云蓉就往自己身后拽。
　　“不是这事。”谢远笑着解释，“你这个云兄弟医术了得，救了知县家的人，知县想要重用他。”
　　刘武愣了一下，接着就开始咧嘴笑，“想不到云兄弟有这本事，在官家讨差事是好事，嘿嘿，将来一定有出息！”

　　云蓉张嘴，“我弟弟……”
　　“云小弟不知道能不能劳烦刘兄送到蕲州城。”
　　云蓉抬手，“其实我……”
　　“到了蕲州城找知州谢晋谢大人，就说这是我朋友的弟弟，托他们暂时帮忙照顾。”谢远点点额角，恍然道：“哦，回头我修书一封，你带过去就行。”
　　云蓉揉额，“刘哥你……”
　　“哎呀呀，就这么定了。”谢远一把搂住云蓉顺便捂住她的嘴。云蓉冲刘武伸手抓了两把，刘武呆怔怔的看了谢远一会儿，忽地一抱拳毕恭毕敬地说：“见到大公子真是……真是……大公子放心，一定安全把小兄弟送到。”

　　云蓉，“呜呜呜！”你不是说家里娘厉害的狠，得马上回去吗？怎么有时间途中拐弯？
　　刘武像是知道她想说什么，笑着解释，“云兄弟别担心，坝县就在蕲州，中间可以稍微绕一下路，正好把小兄弟安全送到谢府。”
　　云蓉，“呜呜呜呜！”
　　“哥。”云舟一手拿点心一手拿着包袱，“谢大哥说你要跟着他做大事，还能替咱们找娘。你放心吧，俺先去蕲州等你。”
　　呜呜呜呜，亲弟弟能不能总是这么懂事？云蓉感动得稀里哗啦，真想搂着他狠狠拧几把。

　　刘武说走就走，也没多聊就开始收拾东西。云蓉本不想让云舟走，倒不是不放心，谢远这人虽然贱了点，但既然报了住址和家人名字，肯定能找着。还有一个老实巴交的刘武，她就更放心些。其实云蓉之所以放心，还是心底对“老乡”的亲切感在作怪。只是别人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会显得她特别好欺负似的。

　　云蓉拽弟弟搂怀里，“弟啊，我不舍得你走。”
　　云舟小大人似的拍她的背，“哥你放心做大事，俺在城里等你。谢大哥说啦，俺这么大什么都能做了，说不定等你回去俺都挣好多银子啦。”
　　“姐不用你挣钱，开开心心的就行。”
　　“嗯，俺知道，可俺看见钱更开心呀。”
　　云蓉嘴角抽了抽，娃怎么能这么实诚呢。虽然心里这么想，可不能这么说呀。

　　本来是来看望弟弟兼带安慰他的，不知道怎么滴就变成了云蓉站在城门口冲着骡车上的人挥手作别。云舟摆手摆得身体都跟着摇了，还把手拢在嘴边喊：“哥你快点破了案回来啊，俺等着你勒。”
　　云蓉情绪低落，冲着云舟的方向连连摇手。

　　“上面来了大官？”
　　“不晓得，看小伙好年轻。”
　　“这么年轻就考了状元，肯定是被皇帝老爷派下来查看民情的。”
　　“正好撞上王知县家出命案。”
　　“所以说贼人跑不了了，可怜见的，王知县都四十岁的人了，才好不容易盼来两儿。”
　　云蓉从送别的情绪中走出来，看看四周交头接耳的村民，抬头擦汗。古人怎么这么八卦？办一份八卦报肯定好卖。侧眼去看，谢远仿佛服了春药，满面春风迎夕阳，架势摆得甚是骚包。有些肤浅的人呐，就是不经夸，一夸总要飘。云蓉暗自摇头。

　　“马举人家大姑娘不是正好及笄，这么好的小伙儿可不能错过去。”
　　“这小伙长得好学问也好，人家未必愿意。”
　　“我看成，马举人家大姑娘长得俊，从小就会作诗。这小伙儿再好，娶个漂亮媳妇儿做侧总行。”
　　话题转的有点快，云蓉不用去看，也能从他摇扇的频率察觉出他的情绪。果然，在一位大娘承载着众人鼓励的目光，勇敢地挎着篮子笑呵呵地往这边走的时候，谢远一个转身拽着云蓉就开始跑。
　　后面大娘喊：“哎哟状元郎，慢点走，大娘这里有门好亲事。”
　　不说还好，这话一出，谢远脚步又快了几成，拽得云蓉憋着一口气猛跟才勉强跟上。

　　谢远一路跑到一处胡同，拐进去的时候还不放心地探头看了看，才松了口气猛摇扇子。方才是耍帅，如今是跑的热了。
　　云蓉靠在墙上喘气，哼着挖苦，“有些人太骚包，走到哪里都能招蜂引蝶。”
　　谢远上下打量了云蓉一番，最后盯着她下身勾着嘴角道：“有些人想骚包也骚包不起来，毛都没长齐。”
　　果然，论无耻两个人根本就不是一个段数的。云蓉放下袖子挡住身体，引来谢远哈哈大笑。没有继续取笑她，又哥俩好的姿势往里走，一面安慰，“小荣子莫伤心，毛儿总会长出来的，针总能磨成铁棒。”
　　云蓉只觉得一股青烟从头顶袅袅升起，一会儿盘成“一”字，一会儿盘成“人”字。

　　胡同不长，到了胡同口就能听见熙熙攘攘的声音。刚要出胡同，又被谢远拉了回去。云蓉方要责问，抬头见他贴着墙把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消音的姿势。
　　“你猜我看见谁了？”
　　云蓉往外面看，买菜的买菜，走路的走路。人那么多，没一个她认识的。
　　谢远似乎也并不需要她回答，收了玩笑，眉头微微皱着，低声道：“大夫人身边的丫鬟翠荷。啧啧，穿这么朴素。”

　　云蓉顺着他努嘴的方向看过去，才发现那个行色匆匆穿行在人群里一身粗布衣的人。仔细看，确实觉得面熟。
　　谢远将扇子塞到后衣领，看着翠荷离去的方向快速交代，“你先回去王府，回头我去找你。别人要是问你什么，矜持点，多说多错。”
　　“唉……”云蓉只来得及伸出手，谢远已经身形麻利地钻进了人群。

　　云蓉站在远处理了半天，也没想他跟踪翠荷能有什么收获。一家人，王知县四十岁得子，大夫人虽然无所出却一直坐着主家的位置，理应盼着三夫人产子。到时候她抱过去养就是了，何必费心去害人。王知县算是这县里最有身份的人物了，翠荷更没有理由害他的三夫人。

　　一路走回王府，门口的守卫还礼貌地低了低头。以如今云蓉遇见活人都得仰视的现实，颇觉得欣慰。人刚走过去，听见另一个说：“喂，大白天的打瞌睡，夜里可是成了什么好事？”
　　“去去去，休拿我打趣。如今府里这状况，谁敢睡得安稳。”
　　云蓉脚步只是微顿，便面不改色地朝自己的住处去了。

　　云修坐在房门口的长椅上，翘着二郎腿看一本医书。见云蓉过来只点了下头，接着沾了唾沫黏了医书翻页。云蓉没什么反应，直接越过他进了房间，云修不依，在外面叫：“云娃子见了长辈怎不打招呼？”

　　云蓉灌了半杯凉茶，“我以为你在打瞌睡。”
　　“打瞌睡？”云修嘟囔，皱眉嘀咕，“大白天打什么瞌睡？”
　　云蓉散着架子趴在桌子上发呆，好半天转转眼珠子问：“云叔，三夫人中的什么毒？”
　　“不好说。”云修从书上移开视线，看着门外想了一会儿才道：“不是剧毒，若是剧毒她撑不了一夜。可毒性又够强，手足都出现了抽动，脉搏减少，四肢无力，还有腹泻反应。可能是因为腹泻厉害才早产，接生婆过来立即就催产，我赶到的时候三夫人已经半昏迷，根本问不出话来。身边的小丫鬟也说不出所以然。”

　　“王知县怎么突然抓身高四五尺的人？”
　　“丫鬟说，她在给三夫人熬药的时候，看见有那么个人影在窗前一晃过去了。王知县把家里几个个头不高的捉起来也没问出个所以然，干脆就上街去捉相仿的。”
　　“怀疑在药里下毒？你没看出来？”
　　“也就是这么一说。”云修合上书说：“药渣我看过，并没有什么问题。”
　　云蓉耸耸肩。她不动古代破案的步骤，对于王知县遍地撒网的行为无可置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