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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   我睁眼便是他俊美的面容,还带着一丝疲惫,却丝毫不减他的清朗。我呼出一口气,突然发现那种逼仄的窒息感已经消失了,车子四周的黄沙也已经不见了。我惊喜地叫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他笑笑,只道:“我说过,我们不会死在这里。”

      “为什么这么笃定?”

      “不是你说——我还这么年轻,事业有为……”他学着我的口气有模有样地说。

      我扑哧一笑,为着他难得的孩子气。

      他也眼含笑意地看着我。

      黎明前后是沙漠温度最低的时刻,我双手交握,捧在嘴边呵气,不停地跺脚给身体增加一丝暖意。宋子楠见状,要我回到车内,又脱下他的外套给我披上。

      “沙漠的天气瞬息万变,我们当务之急是要发出求救信息。”他说。又走开几步眺望远方,看是否有车子或者骆驼商队经过。

      我顺着他的方向看去,茫茫沙山仿若群山连绵若隐若现延展在眼前,天与沙连成一线,淹没在滚滚的天际。宋子楠的背影在我的视线里逐渐聚焦,天还未明,我只模模糊糊地看清他,化为孤寂而落寞的一点,冬春的西撒哈拉多沙尘暴,我不该一意孤行,乱了方寸,为着可怜的自尊心,连累他。

      “快回车内!”宋子楠突然朝我的方向跑过来,我定睛一看,又是滚滚黄沙铺天盖地般袭来。那情景让我不由自主地呆住,脚下挪不动一步,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宋子楠飞奔过来踉跄着把我拖回车内,又随即把车窗关上。

      车内又恢复了之前的黑暗,我害怕车子又被风沙掩埋,车内的暖气无法打开,寒冷一波又一波袭来,我紧紧地靠在宋子楠身上,拼命地想汲取更多的温暖,黑暗中,我被他用双手紧紧地搂住,我的脸贴着宋子楠的下颌,声音就想在我耳边,给予着我力量:“别怕,别怕!”

      第一次感觉死亡的威胁离自己如此之近。

      风沙仍在继续,车内的温度一点点降下来,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感受他的身体的温度透过衣服汨汨渗进我皮肤。我更加用力的抱紧他,似乎宇宙洪荒中他是我唯一能够抓紧的大树。

      他感觉到我在颤抖,柔声道:“听话,别怕,我们会出去的。”

      “你保证?”我哑着声音道。

      “是的,我肯定,我保证。”

      “好。”我强迫自己使声音听来镇定,不想让他过于担心。

      空间和时间,仿佛此时都已经静止,很静很静,静得能听得到彼此的心跳。

      “我冷。”我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从小身子就畏寒,何况是处于黎明前黑暗的沙漠,沙漠中一天温度最低的时刻;而且是冬春时节,最低温度可达零下一二十度。我的耐寒力显然不够用。

      在寒冷的环境里,人会越来越困,我拼命地提醒自己,不要睡,不要睡,可是□□实在是不受意志的控制,上眼皮不由自主地往下耷拉,脑袋也想灌了铅一般沉重。

      “小鱼,醒醒,醒醒,别睡别睡。”宋子楠用力拍着我的脸,声音焦急。

      “喔……不睡。”我含糊不清地咕哝着嘴,意识模糊。

      头脑中不知不觉就出现幻觉,舒适而温暖的大床,热气腾腾丰盛的饭菜……
      我不能睡,我左手用力地掐右手手臂,让自己清醒一点。

      从前看亦舒的小说,赵玫跟孙嘉遇困在大学茫茫的喀尔巴阡山脚下,命悬一线,彼此相偎,因此逃过一劫。男女主人公最终没有在一起,他们逃过了天灾,却逃不脱——命运。

      命运,真是个神奇的词,翻云覆雨,只在旦夕之间。

      譬如我们现在。

      那本书的名字叫
      ——《曾有一个人爱我如生命》

      我把这个故事细细讲给宋子楠听,分散注意力来缓解内心的恐惧。

      他笑着说:“故事都是骗人的。”

      “那你说,什么不骗人。”我反问。

      他沉声对着我说:“这世间,就像一个巨大的谎言,可又不完全是,总会有一些真实的东西,只不过,很稀有,很难得,并且,还得你自己去寻找……”

      我想起了自己的身世,姐姐的死亡,赵家的在我身上打的如意算盘,还有我与生俱来的残缺——心脏病……宋子楠说得对,这个世界,真像一个巨大的谎言,残酷得有些不真实。

      他接着说:“你还年轻,路还很长,也不要太灰心,总要相信些什么。”

      我沉默不语。
      身体却在更加剧烈地颤抖。

      “离天明还有多久?”我颤着声音问。只有等到天明,太阳出来,气温渐渐回升。

      “一个小时左右。”

      一个小时?我还能坚持一个小时吗?

      我听见有窸窸窣窣地声音,接着身上就添了一抹温热。宋子楠把羊绒衫脱下来,套在我身上。

      “不要。”我拼命把衣服往上拽,“给了我,你怎么办?”脱下羊绒衫,他的身上只余下了一件衬衫。

      “别动!”他用力地抓紧我的手,“小鱼,听话,穿上!”他软着声音在我耳边劝道。

      “子楠!”我喊他,用力地抱紧他,泪水蓄积就要夺眶而出,可是眼睛干涩,怎么也哭不出来,只能更用力地回抱着他。

      黑暗中,我们彼此相偎。

      我想如果老天有眼,一定能够让我们活下去。

      “宋子楠,子楠?子楠?”我唤他。

      “嗯?”他的声音听来还很清醒。

      “如果我们能够活下来,我就嫁给你。”我说。

      “你上回不是早说过了吗?没有必要复述。”

      “什么时候?”我怎么不记得了。

      他吐出四个字“清泰会所。”

      我想起来了,我与他的“交易”。我说:“那你是答应了?”
      “嗯。”

      我孩子气般地笑,幸福地门槛,原来这么低。我跟蔚静说我对宋子楠没有私情,又对雨琳说我不会喜欢宋子楠。原来,只是我自己骗着自己,身临绝境,人才能更清晰地看清自己的心,直面自己的感情。

      我依偎在宋子楠怀里,不停地感受着他身体的暖意,内心却是道不出的幸福喜乐。
      “为什么你要冒险送我?”我撒娇般地问他。“如果命丧于——”

      他用食指抵住我的嘴唇,堵住我将要说下去的话。他回答道:“因为是你的要求。”

      蔚静曾经告诉我,如果一个男人不管对错不计后果一意孤行地顺应你的要求,那他便是真正地爱你。

      我傻傻地想,他这是在拿生命来爱我,而我,何德何能?

      我情不自禁地握紧他的手。
      很久以后,我才发现:我错了,其实一直都是我一厢情愿。

      关山万里,世事峥嵘,真心二字岂能轻易求得?
      我们这一生,要走过很多的路,有笔直坦途,有羊肠阡陌,有繁华似锦,也有荒凉迷途……很少有人,会陪你一路走到最后……

      我们飞蛾赴火,往往只为片刻的温暖。
      你,我,皆是——行路的盲人。看不清,然而却是,认准了便苦苦守着,不愿改变。
      多么痴傻,多么可笑。
      却又情有可原。

      天渐渐明朗起来,气温回升,寒意渐去。

      却又面临着新的问题——缺水。沙漠的干旱,无与伦比。而我们所拥有的,只有车厢后座旁的半瓶矿泉水。

      手机接收不到信号,完全是一片盲区;目之所及,荒无人烟。

      “怎么办?”我着急看着宋子楠。

      他拧紧眉毛,说:“走出去。我们开车误入这片沙漠用时不过是一个小时,走出去,大约三四个小时左右。”

      三四个小时,恐怕是我体能所能坚持的极限,我捂上发痛的胸口,咬着牙答应“好”。

      烈日炎炎,阳光炙烤着大地。我与他在茫茫戈壁上艰难地跋涉。
      宋子楠把水递过来,那是我们仅剩下的两口水,我执拗地摆手,他的水分消耗远远比我要多。

      “我不,你喝。”我舔舔干枯的唇瓣,说道。

      他也不管,把水塞在我手上,径直继续前行。

      他丢下一句话:“丫头,我教你一件事,遇到危险,首先想到要是自己。学会自救,你才不会连累别人……”

      当濒临绝望时,看见前面有人声,有人找到了我们,我才理解什么叫做欣喜若狂。我却不及分享这份喜悦,眼前一黑,便倒了下去。

      迷糊中,我感觉有人把我抱起,一直在我耳边轻唤“小鱼,小鱼”。我费力想睁开眼,却无济于事。

      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我试着把手动了动,触到软软的被单,才发现自己此时躺在医院。

      我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对话的声音。

      一个清冽的男声:“我同意娶赵筱。”

      “那城南的那块地?”一个苍老的男声。

      “答应你的事我绝不会失言。”

      然后便是一阵沉郁而苍老的笑声和轻咳声。

      接着便是两个人离开的脚步声——还有对话。我只能微微听见一点,并不分明。

      “先生,二小姐这——”

      “我也是为她好,宋子楠虽是对头,人却不错。还多得了一块地,一举两得。”

      “不太好吧,小姐要是知道了……”

      ……

      声音渐行渐远,后面的我就听不清了。

      脑袋还是很沉重,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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