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青梅竹马》苏*六

3、三

　　三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要升初三，暑假过后就重新分班了。
　　周吟的成绩一直稳定在全班前五，全校也在一百名以内，倒是不怎么在意这个，莫春晓成绩一向跟她相当，李立志在她的督促下，也慢慢挤进前十。
　　整个暑假，林争一拉着周吟到处玩，两个人的关系愈发亲密。排班表公开的那天，两个人手拉手到公告栏去查，毫无悬念，林争一还是一班，刘旭阳的成绩紧紧在她后面，也是一班，周吟慢悠悠往后看，竟然发现自己这次超常发挥，竟然考到前二十名，因而也跟林争一在一个班。莫春晓考得不太理想，分到了三班，同样的，三班的最后一个名字，赫然写着“李立志”。
　　周吟笑：“好有缘分。”
　　林争一不知道她说的是自己跟她还是别的，也感慨道：“好有缘分，周吟，我去那边找找同学，你先在这儿看榜。”说罢送了她的手朝不远处走去。
　　周吟没听到似的还在往后看。
　　在初三还能认识这么多新同学，周吟觉得很新鲜，她的新同桌是个黑黑的男生，叫高飞，身高特别高，嗜爱篮球，即便在压力这样大的初三，他也会在每个课间出去玩一会儿，仿佛篮球才是他的生命。
　　周吟很佩服他，即便分了那么多心思玩，他的成绩还是那样好，一班尖子生那么多，他随随便便就考到前五，从没下过年级前十。
　　而且，他还够热情，现在很多人都偷偷摸摸做从各种渠道得来的习题册，就连林争一也不愿和她分享，可是高飞每次有什么都大喇喇地扔到桌上跟她共享，她数学有点吃力，高飞能一遍一遍给她讲，虽然他表现得很不耐烦。
　　周吟都看在眼里，所以自己有什么心得或者所谓的密卷，也毫无保留。
　　初三加了晚自习，九点才放学，大家都开始骑车回家，有的同学家远会住读，周吟本来想住读，可是周丽觉得宿舍环境不好，一定不同意，索性开车过来接她。
　　当然，也不可能是每晚，就像今天。
　　周吟看外面倾盆大雨下下来，自己又没带伞，等了一阵不见雨停，正要认命地冲出去，却被人拉住，回头一看，是高飞。
　　高飞身后还跟着个跟他个头差不多的男生，皮肤也是健康的小麦色，见周吟看她，挺亲切地冲她笑笑。
　　“你这没头没脑的往哪儿跑啊。”高飞问道。
　　“我没带伞，这不是打算跑去车棚么，你们怎么也没走？”
　　“这是我哥们儿陆之韦，我俩有点事儿，你没带伞啊，”高飞从包里翻出件雨衣，“给你穿上吧，我们还有把伞。”
　　周吟挺感激地接过来：“那就谢谢你了，一起走？”
　　高飞看看陆之韦，见他没什么反对的表情，便拉着他撑起伞：“好啊，一起走吧。”
　　三个人走到车棚，周吟正要开锁，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周吟！”
　　周吟回头一看，是莫春晓。
　　“周吟你还没回家？林争一呢？”
　　周吟苦笑：“我俩……她有事先走了。”其实，林争一已经好久没有跟她一起回家了，自分班以后，林争一找借口提前或晚回家，几天后，她便明白了，再也不去打扰。
　　“这样啊，李立志他爸来接他，咱们一起回吧。”
　　周吟想了想：“那自行车怎么办？”
　　“放着呗，”高飞接过话，“锁在学校里还能丢了不成。”
　　莫春晓还要说什么，李立志撑着伞跑过来：“我爸来了，咱们走吧，周吟，一起走吧。”又看到旁边的高飞和陆之韦，“你俩也没回家呢，一起吧。”
　　高飞笑：“你们走吧，我俩还有事商量。”
　　三个人跟高飞陆之韦道别，往校门外走。
　　周吟问李立志：“你认识高飞他们？”
　　“对呀，我们一块儿打过球，他俩好像是发小，关系一直特别好，而且他俩都特别喜欢打篮球，听说省队来要过人，也不知道为什么，多好的机会啊也没去，要我我肯定乐颠颠地答应，这样就可以不用学语文背英语了。”
　　莫春晓瞪他：“出息！”
　　转眼入冬了，Z市的冬天格外冷，可是整个初三年级却因为一个消息格外热闹。
　　“下周六日，咱们学校高中部要进行一次预科考试，考上的同学能提前进入高中部学习，意思是，如果这次考试成绩好，你们就马上是高中生了。不过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只有全年级前两百名才有资格考试，所以，大家心里有数，散会。”
　　班主任一走，大家就开始纷纷讨论，周吟有些心动，看右边的高飞却还是事不关己似的：“你怎么一点也不高兴呀。”
　　高飞伸了个懒腰：“有什么可高兴的啊。”
　　“要是考过了，就直升高中，连中考都不用考了，这不好吗，而且，这么早就毕业，也能更好学习高中的知识啊。”
　　“你就是瞎着急，你怕考不上附中高中部？还是迫不及待想学高中那点知识？”
　　周吟被问住，好像……也没什么可高兴的，遂认命地做题。
　　林争一到底是林争一，她压根没参加本市的中考，在这个寒冷的冬天，谁都没说，从一班消失得干干净净。
　　当刘旭阳瞪着眼睛问周吟的时候，她还是没有反应过来。
　　“周吟，全班你跟她最要好，你告诉我，她去哪里了？”
　　周吟摇头，她确实不知道。
　　“怎么可能不知道，还是你不想告诉我？”刘旭阳眼睛红红的，“我只是想知道她去哪儿了，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就告诉我吧。”
　　周吟看着刘旭阳，他早就不是初一时候的模样了，骨骼舒展开，连五官似乎都张开了，白净清秀，换了副超薄的眼镜，如果不是他主动过来，自己怕是认不出了吧：“我真的不知道她去哪儿了，老师不是说她转学了吗？”
　　“你总该知道她转到哪儿了吧。”刘旭阳不死心。
　　高飞打完球回来，看到的就是刘旭阳瞪着周吟离得那么近，忙过去拉开刘旭阳：“你这是干嘛，要吃人？”
　　刘旭阳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没，没有，我有事问周吟。”
　　周吟叹口气，却不想解释自己和林争一如何走到这一步，她头有些疼，说什么好呢。
　　高飞漫不经心地走到她前面，把她的大半个身子挡住：“不就是林争一的事嘛，不知道不知道啊。”
　　“可是……”
　　“好啦好啦，我肯定她不知道，想问去问班主任，快回去吧，预科成绩还没出来，你还不赶紧看书去。”
　　说着班主任就进来了：“同学们坐好，名单已经出来了，念到名字的跟我去办公室。”
　　“刘旭阳，高飞……”念了有十几个名字，班主任说道：“这次的名单，考量的不只是这一次的成绩，还有之前两年所有排名，所以，没考上的同学不要失落，就把它当做一次模拟，明年六月才是你们真正扬眉吐气的时候！”
　　高飞听到自己的名字，也没多大反应，周吟小声说：“恭喜。”
　　高飞挠挠头：“小事。”
　　周吟多少有些失意，没说话。
　　学校效率很高，在这批学生签约后，迅速重新分了班，周吟自然没有离开一班，让人高兴的事莫春晓和李立志也跟其他几个同学背着书包进来。兜兜转转，他们又在一起了。
　　高飞还是跟高中部签了合约，走的那天周吟送他出去，他头一次露出那么郑重的表情，他拍拍周吟的肩膀，说道：“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说完扭头就走，潇洒到连周吟的告别都没看到。
　　走出好远，他才回过身来，颀长的身体被夕阳的余晖镀上一层好看的金边：“不会的题可以问我，我随时奉陪！”背光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不过周吟能感觉到他在笑。
　　“我会的，加油！”
　　直到涂完最后一张答题卡，周吟看着监考老师把试卷收起密封，才意识到自己的初中是真的过完了。
　　人总是很奇怪，她去学校估分，回来的路上，看着校园里初一初二的学弟学妹，都是一脸的稚嫩，居然还装出大人的样子，她又是笑又是叹气，当初的自己也是这样吧，明明很傻很天真，却总要装出一副“我是大人”的模样，再一想，也许过上几年看现在的自己，也是这么个怪模样，笑得更加欢畅。
　　毫无悬念的，她进了高中部。
　　知道这个消息，周丽破天荒休了半个月的假陪她出去旅行。她不再是四年前那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姑娘，不会骑车不会坐公交不会过马路，普通话都说不好，穿什么都是土土的，她在这四年，过得很充实。
　　“周吟，你看这个好不好？”周丽拿起一串彩色珠子，“这个拍照的时候戴上，肯定好看。”
　　周丽跟四年前，甚至九年前没什么分别，依然那么年轻活力，却更加果断坚强，岁月似乎对她格外开恩，没给她的身体留下一丝痕迹，周吟曾经感慨过，说同学的妈妈看起来要比她老上二十岁，周丽一边笑一边说：“那算什么，我今年也不过三十三岁，生你的那年，我刚十七。”
　　明明是心酸的往事，她怎么能够这么轻松地说出来呢，不带仇恨，不带悲伤，不带任何消极的情绪，像是闲话家常，像是抬头无意识的一句“今天天气真好”。
　　周吟相信，她无所不能的妈妈，已经恢复了。
　　可是，她为什么还不能有一个爸爸呢？
　　周吟不敢问，她怕极了妈妈的眼泪，怕极了那个无所畏惧的女人，会因为她偶然的好奇心，再度神伤。
　　她跟着周丽回家看外婆，外婆跟外公合葬在一起，一点也不孤单，大舅妈对她们依旧冷眼，冲着背影恨恨说声：“红颜祸水。”
　　周吟想回头反驳，却被妈妈拉住：“红颜祸水？她这是夸咱俩长得漂亮呢。”说罢咯咯地笑。
　　周吟也笑，周丽那么美，让所有的风景黯然失色。
　　报到的时候，周吟就看到高飞那扎眼的高个儿了，他一个人来回晃悠，周吟忙跑过去：“高飞，你怎么在这儿？”
　　高飞冲她一笑：“你是不是前几天给我打电话啦？我正在省队集训呢，刚回来。”
　　周吟还是问：“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不是读预科了么？”
　　“不读了，我爸妈同意让我留在省队了，这次过来办手续，顺便看看咱们的老同学。”高飞边跟她说话便四下找人，看见相熟的便过去打招呼。
　　周吟吃了一惊：“不读了？”
　　“嗯，反正我又不喜欢念书，都是家里逼得没办法，这次我可真就解放了，”高飞心情非常好，“你再接再厉吧，我放假回来找你玩啊。”
　　虽然高飞退了学，但让周吟安慰的是，莫春晓、李立志都进了高中部，在报到的时候，周吟还看到了熟悉的身影——林争一。
　　有些人，注定有缘。
　　林争一倒不意外，没事儿人似的跟她打招呼：“太好了，咱们又是同学了。”
　　周吟也笑吟吟的：“就说是嘛，真是有缘。”可是她再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按照座位表坐下，周吟才发现旁边没有人，只有她的旁边没有人。她又去看了座位表，她明明有同桌的，名字叫做“陆之韦”。
　　陆之韦，名字挺熟悉的，好像在哪儿听过。周吟想了很久没想起来，便郁闷地回去坐好，一个人虽然地方宽敞，可是……好寂寞的。
　　前排的女孩回头：“你没有同桌？”
　　周吟苦笑：“我也不知道，座位表上明明有的。”
　　女孩也笑：“很正常，咱们学校很多成绩优秀的会被挖走，说不定你的同桌也是，认识一下，我叫戈歌。”
　　“哥哥？”周吟疑惑。
　　“第一个是戈壁的戈，第二个是唱歌的歌，是不是有点难念？”
　　周吟老实地点头。
　　“我倒是很喜欢，这样的名字，上课不容易被点到。”
　　周吟被女孩的开朗感染：“我叫周吟，笑吟吟的吟。”
　　周吟传说中“被挖角”的同桌姗姗来迟，周吟见到他的时候，已经是开学两周以后了。
　　周吟看着他还是觉得眼熟，便有些犹豫地开口：“同学，你初中时哪个学校的？咱们是不是见过面？”
　　“附中，”陆之韦看看她，“我记得你是高飞的同桌，下雨那天咱们见过一面。”
　　周吟恍然大悟：“这样啊，我说怎么看着特别眼熟。”
　　陆之韦没理她，自己一个人默默看书去了。
　　周吟一个人在那儿有点尴尬，心想，这个人真怪，跟高飞完全不一样，怎么两个人能做那么多年的朋友呢？
　　幸好，他们的同桌缘分也不过几天，有一天，一向直爽的戈歌有些忸怩：“周吟，我有事求你。”
　　“说吧怎么了？”
　　“咱俩换个座位怎么样？我，我……”
　　周吟问：“怎么说？”
　　“就说咱俩商量好了，我比你高一点，挡着你看黑板了，咱俩换换不影响。”
　　周吟想也没想：“好啊。”
　　戈歌如愿换了座位，她小心地坐到陆之韦身边，掩耳盗铃般的解释：“那个，周吟看不清黑板，我俩换一下。”
　　陆之韦点点头，看也没看她一眼。
　　放学的时候正好遇上莫春晓，她把这事讲给春晓听，莫春晓咯咯地笑：“一定是少女怀春了。”
　　李立志不屑地看着她：“少女怀春？你也懂这个？”
　　“我是少女当然懂了。”
　　“我可没看出你是少女来，整个一泼妇。”
　　俩人又闹着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