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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浪漫 ...

  •   紫川凜从混乱的梦中醒来,浑身汗津津的难受,她摸了一把刘海将潮湿的头发往后拔露出光洁苍白的额头。她望向窗外,今晚有月亮,洁白如玉挂在漆黑的夜空显得如此温和,全然不似梦中象征着血腥沙杀戮的血月。

      她坐起身拿起放在身旁的水杯,将早已冷掉的水一口气喝了下去。这种做法无疑刺激到了她虚弱的胃,一阵翻涌过后,她扶着床边柜吐到了早已准备好的桶里。她鼻头发酸,视线模糊,眼泪不住的往外流。

      吐了两三次胃酸以后,那阵恶心终于停了下来,她用袖子擦擦脸,歇了一会感觉身上有汗凉飕飕的,心中愈加沮丧,索性把头埋在臂弯里侧靠在柜子上生了会闷气。

      自那次权田光一用医疗忍术治愈手臂上的伤口却让长久以来身体异状发生了好转后,他却再也没有对她进行进一步的改善治疗,反而就放任她这样时好时坏的拖着。有时她实在撑不过去了,他才为她注射药物并施用别的治疗手段。

      这种半死不活的状态下紫川凛越来越焦躁,她厌恶自己如同废人一样什么都做不了,这比当初她知道自己即将死亡还要让她难以接受。即使沙罗说她已经能够坦然面对她的选择,但看到自己有点起色时佐久间理高兴的神色,那句“我真的不想再活下了”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她发觉这么一折腾自己睡意全无,披了件外套扶着床沿慢慢的走下地,她没穿鞋,冰凉的地砖让她的脚趾冻的毫无知觉。她放开支撑物尝试着走了两步,结果小腿无力一个后仰坐在了地上。

      她呆愣了片刻,摸着自己酸软的腿,突然发狠一般死命的捶打着。她眼眶涨的酸疼酸疼,咬紧牙关不让眼泪流出眼眶,即使她如今狼狈不堪,但她的自尊仍然不允许她如此懦弱的哭泣。

      “唉——”一个无奈的叹息声从身后传来,紫川凛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双手从背后轻柔的托起抱回了床上。那人将她塞进被子,仔细的掖好被角,然后将自己暖和的手伸进去捂住她冰凉的手。

      这动作极其自然,紫川凛看着来人熟悉的容貌甚至忘记了反抗,就这样乖顺的让他帮自己的身体回暖。那人低垂着眼做的十分专注,紫川凛的目光顺着他直挺的鼻梁落到薄薄的唇上,定了几秒突然脸红了起来。

      她急忙把手从他手中抽回,小声的说道:“已经可以了,我不冷。”

      奏太弯起食指蹭过紫川凛的眼角,带出了一片湿润,两人相对无言。从奏太受伤来这是两人第一次见面,就连止水和鼬都在她不甚清醒的时候来过几次。也不知是当真无话可说还是有话无从说起,他们谁也没有先开口。

      紫川凛觉得尴尬极了,两只手收在被子里拽的紧紧的,被奏太细心温热的手心已经出汗,她在被单上蹭干净。踟蹰了半晌,开口道:“怎么这么晚过来?要是我没醒不就见不到你了。”

      “只是想来看看你,你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幅样子了?”

      紫川凛此时情绪还没完全脱离刚才的失控状态,心绪不定,也没精力在他面前装出轻松的样子,神情低落的说道:“你问了一个好难的问题。”

      奏太听到这句话一下子愣了,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后突然很想笑,但此时的气氛实在不适合笑出声,于是硬生生的憋出了一个怪异的表情。紫川凛从未见过他这幅模样,首先忍不住笑了出来。

      屋里的气氛顿时缓和了不少,两人对望间仿佛又回到了奏太家有着两颗枫树的院子里,她在他低沉和缓的嗓音与袅袅飘香的茶味中昏昏欲睡。紫川凛抑郁的情绪总算是消除了大半,不自觉的勾起了笑容。

      奏太摸着她的头发,慢悠悠的将她鬓边的发丝别在耳后露出尖瘦的脸颊。紫川凛知道自己从来都不好看,没入院以前被养的圆嘟嘟的脸好歹还算有几分孩子的可爱,现在瘦的没剩二两肉,眼窝深陷就像是骷髅架子,縹色的瞳孔更显冷漠。

      奏太打量她眉眼的同时,紫川凛也在观察他的面容。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原因,他的瞳孔比平常显得深沉,其中有掩饰不住的担忧,眼下有浅浅的阴影,整个五官都缺乏了以往的生气,笑的时候都仿佛在顾虑什么。

      “你的身体痊愈了吗?”紫川凛突然想起他上次受伤的情形,虽然这么一问就相当于把刻意忘掉的事重新拿到台面上来讲,但是终归还是担心他身体大过于其他,便急急忙忙的问道。

      奏太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已经完全好了,让你担心了。”

      紫川凛松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何奏太受伤的事情让她如此在意,即使住院的时候仍在担心他的处境。之前在佐久间理口中听闻楠也的事情后,她又乱七八糟的想了一堆,最后竟然生出了跑去见他的冲动。

      她知道自己对奏太是有好感的,他样貌好,性格是她一贯中意的沉稳内敛型,再加上他对她又是无微不至的呵护,以一个成年女人的角度来说,这样的男人如何让人不喜欢?日久生情大抵也不过如此。

      只是年龄差距摆在那,也许她还没长大他就已经结婚生子。再说宇智波灭族是注定的事,她自认为没有那个能力去阻止,如果不管不顾的先一头热扎进去,最后痛苦的恐怕还是她自己。

      最重要的是她没那个胆量,紫川凛知道自己在相关领域内几乎就是个白痴,她永远也不知道如何正确的回应别人的感情,有时强装镇定的后果就是弄巧成拙,这在她上辈子结婚当天被自己丈夫失手掐死时就已经验证了,为此她心里埋下了不小的阴影。

      幸运的是对待奏太的情感始终维持在喜欢和爱之间,见到他、听他说话、被他认真的对待会让她高兴,但是还不够冲散她的理智、阻碍她的思维、左右她的行动,她时时在心底告诫自己这种情感是脆弱的、危险的。

      她把这种淡淡的喜欢当做生活的一个插曲而并非必需品,它能让她的生活短暂的脱离无趣,却再不会刻意的去追逐,而当这种感情和别的事情发生冲突时,它往往就是被舍弃的第一选择。

      “大半夜的翻窗户进来是当忍者的习惯吗?还是说如果我不坐在地上不起来你就躲在外面看我几眼再悄悄的离开?”紫川凛语气里带着淡淡的揶揄,这种熟稔的态度是以往从不开口讲话的她没有过的。

      奏太也许觉得和紫川凛说话是一件高兴的事,被她调侃也坦然接受,回答道:“我来的碰巧而已。而且我现在处境比较敏感,避着点不管是对你还是对你父母总是好的。你怪我了?

      “别这么勉强,不方便不来也是没关系的。”紫川凛将声音压低了一些,一字一句说的很认真,尽量让这句话显得不像赌气而是真实想法。

      “我怕再不来,你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抛下我们独自离开了。”他似乎是在开玩笑,又似乎真的这么想。

      紫川凛短促的笑了一声,她在他面前一向是掩饰不了什么的,只有他想说和不想说的区别。她情不自禁的摸摸脸颊,偏过视线轻声道:“明明爸爸都没看出来,怎么你和沙罗都这样讲,我就这么好看穿吗?”

      奏太戳了戳她的脸颊,在她佯怒的瞪视中说道:“你本来就没有掩饰,脸上清清楚楚的写着‘让我离开’四个大字,理他只是关心则乱罢了。”

      “你想让我撑下去吗?”她非常的想知道答案,即使这并不会改变她的最终想法。

      “明明从来就冷静的不像个孩子,偏偏瞒着大家做出这么惊骇的事情。”他沉默了一会,似乎在组织语言尽量说的委婉一点,“虽然不知道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是换个角度想,如果不是真的到了极端地步,你是不会轻易寻死的。”

      紫川凛皱眉道:“我没有寻死。”说完她似乎又觉得不够有说服力,于是又重复了一遍,“我吃药并不是为了寻死,只是——”她比划了几个手势,气馁的接着说道:“那太疼了,我只想让它停止。”

      “停止听到某些声音吗?”奏太突然问道。

      “你怎么知道——?”紫川凛说完才发现自己失言了,紧张的用手捂住嘴巴。

      “你应该不记得了,我受伤那天你昏迷了很久,鼬和止水走后你其实是醒过的,你问我有没有听到什么,然后你告诉我你听到了灵魂悲歌。虽然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但是你的情况应该和这个是有关系的吧?”

      紫川凛当真一点印象都没有,奏太用眼神安慰了一下神经紧张的她,接着说道:“我一开始以为是我的万花筒误伤到你了,但是后来打听了一下你的情况又不太像,果然还是格外的在意啊。”

      紫川凛张张嘴却又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是从她的“构成”能力说起?还是说她脑中无休无止的噪音?亦或是说她似乎能感知及装载他人极端的负面情绪?无论是哪一个,都不是能清楚的用语言表达的事物。

      她脑中的秘密的太多,而保守这些秘密的最好办法就是对所有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异常现象三缄其言。

      “我一直没拿你当寻常孩子看待,毕竟这样的交谈方式更像是发生在成年人之间,但是我信任你,所以我一直在等你自己告诉我。但是没想到这样的信任竟然换不来你的一句解释,说实话这可真是伤我的心呐!”奏太故作伤心的说道。

      紫川凛咬着下唇,为难道:“我当然信任你,不然我也不会对你开万花筒的事情保持沉默。我向你保证,如果有一天我能够把事情原原本本讲出来,我一定第一个告诉你,只是不是现在,再给我一点时间。”

      奏太点点头,忽而说到:“我曾感叹于你无拘无碍的好心境,但如今看来,却是我妄自揣测。你何尝不是束缚重重、不得解脱,小小年纪便独自负担未免太过辛苦,这世间当真是凡事必有代价。”

      “那你负担起整个宇智波家族的未来不觉得辛苦吗?”鬼使神差的紫川凛竟然问到了这个禁忌的话题。

      “你知道了?”奏太并不显惊讶,只是多看了她几眼用平直的语气问道。

      紫川凛笑了笑,“你既然不把我当孩子,我自然不能用对别人的那套来糊弄你。你同鼬和止水谈话虽在我面前有所遮掩,但我既不是真的如同孩子般无知,又得知你开眼和三长老的死,稍加分析自然能得出结论。”

      “以往真是我小看了你。”奏太叹道,问了一个看起来毫不相干的问题,“你眼中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对于这个很突然的问题她仔细的思考了一下,说道:“蜉蝣朝生暮死,生命何其短暂。但是在整个世界的时间前行中,我们人类的生命就如同蜉蝣一般脆弱,生老病死在它眼中只是微不足道的事,而我们一生的喜怒哀乐都为这微不足道的事情所牵动,相较之下何其可悲。”

      “这个世界是由无数个诞生与死亡构成,我们身边不断的在重复这两样事情,生命并非永恒,但世界对于渺小的我们来说却近乎永恒。时光轮转,沧海桑田,对于我来说,与其面对这残酷的事实,不如早早的化作尘埃才是更加幸福的事吧。”

      “真是——孤独的理论啊!”奏太惊讶了半晌,第一次了解紫川凛心中所想,“春花秋月,冬雷震震夏雨雪,这个世界难道不正是因为不断的变化才显得更加真实吗?时间并不只给与我们躯体的衰败,心境的变化与升华才是我们人生的终极。躯体困不住我们的心,即使它化为尘埃,我们的思想也一定会传承不朽。”

      “悲伤了一世,高兴了一世,临了回头望去,我们空手而来、空手归去,甚至连脑中的那些珍贵记忆都被岁月侵蚀的模糊不堪,分不清真实与虚幻,实际上我们什么也没有抓住。即使这样你也认为是美好的?”

      “谁说我们会是两手空空?”奏太将紫川凛的两只手紧紧握住,“你现在不就拥有了我吗?”

      紫川凛抿着嘴,这是她最不愿意谈及的话题,但仍固执的问道:“如果你死了呢?”

      “四季变换,草木凋零又复苏,河流奔腾,山石伫立,这不不断变化又永远不变的事物是一种象征,而我必将与其同在。你和我存在于同一个地方,呼吸着同一片空气,吃着同一条河流的水,而现在我就在你身边,既然我存在着,你又为什么要担心会失去我?”

      “狡辩。”紫川凛皱着鼻子抱怨道。

      “不是狡辩哦,如果有机会我想带你去看看这个美妙的世界,当你直面它们的时候,你一定会明白我的想法。”

      “这就是为什么你想拯救世界的原因?”

      “我没有想拯救世界。”

      紫川凛眨眨眼,“但在我看来你想要做的事情和拯救世界是同一性质,也许更难也说不定。”

      “我并没有那么伟大的志向,我只是想让他们明白,所欲之物与对荣耀的执着并不值得用痛苦与灾难来换取,而这个世界也不是他们的所有物,一意孤行、妄想颠覆必将导致自毁。而即使我为此殉身,也会有人传承我的理想。”

      “为理想而生,为理想而死,这大概就是男人的终极浪漫。”他目光炯炯,眼底的忧色一扫而光,明亮的仿佛盛满了整个夏日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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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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