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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觉悟 ...

  •   紫川凛的戒断反应比叶里惠想象中的还要严重,震颤、呕吐、频繁的意识丧失将女孩折磨的奄奄一息。小号的病服穿在紫川凛身上显得空荡荡的,每当她趴在床边吐的昏天地暗的时候,叶里惠心底的绝望就多一分。

      所有的能检查的都检查过了,所有能用的药都给她用了,但是根本毫无作用。即使现在叶里惠每天仍在给她检查、注射,但是她心里非常清楚,这些都只是最后无用的挣扎,如果不能查出病因,她可能真的熬不过明年春天。

      叶里惠不敢把紫川凛的真实情况告诉佐久间理,她好几次看到他蹲在楼梯间里闷闷的抽烟,一抽就是一个下午,烟雾缭绕间眉头紧锁,显然心里还是有个数。即使抽烟让他的病情反复、久治不愈,但是叶里惠已经不忍心去阻止。

      沙罗的胎象稳定,是三个人中最早恢复的,可是由于紫川凛的事她情绪一直不太好,极易再次导致先兆流产,叶里惠为了方便照料,索性就让她一直在病院里住着。即使分了一名医生过来帮手,叶里惠的工作量仍成倍增加,一天要跑好几个病房,从早忙到晚连休假的时间都推掉了。

      紫川凛自从将止痛药剂量减少后,一天里不是处在昏睡期就是被噪音及戒断反应折磨的意识模糊、反应全无。而难得的清醒时候她总能在身边看到守着她的佐久间理,他同样穿着病服,有时手上挂着吊瓶,削瘦的脸上是掩盖不住的疲倦神色。

      “对不起。”

      紫川凛在入院后第一次和佐久间理单独相处时,挣扎了半天开场白,最终只选择了这三个字。她一早就知道在这场旷日持久的苦难中,苦心隐瞒的事一旦曝光,受到折磨的不仅仅是她一个人,她的痛苦同样传递给了佐久间理和沙罗。

      她对佐久间理说出 “对不起”,不光是为了表达自己让他们承担起这种痛苦的歉意,也同样是为了即使到了这个地步她还是无法对他们坦诚一切的愧疚。不过没关系,她活不了多久了,也许她的死亡会将他们逼入绝望的境地,可是紫川凛相信,沙罗肚子里的新生命必将会驱散彻骨的悲伤。

      这种推卸责任的做法是最懦弱的表现,但是活了两辈子,紫川凛头一次觉得呼吸竟然是如此艰难的一件事。当她痛的在床上打滚时,所有关于生的信念都被抛在了角落,仿佛坦然拥抱死神才是获得永恒安宁的唯一途径。

      佐久间理摸着她干枯的头发,声音有些变调,笑着说道:“说这些有的没的干嘛,我和沙罗不都在这吗?”

      紫川凛握着佐久间理同样冰凉的手,听到这句话突然觉得温暖的想哭,这是她上辈子从未有过的经历。她不知道是身体的虚弱导致了精神的软弱亦或是她从未发觉自己深切的渴望着这样的情感,但手中紧握的真实让她明白走向死亡的过程中不会是孤身一人。

      她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就在思索为什么是她。有数不清的人在面对死亡的时候祷告祈求能活的长久一点,而想着“就这么解脱了也算好”的她却拥有了第二次生命。

      也许是命定,也许是巧合。这次生命来的如此突然又即将仓促谢幕,但总算是还抓住了些什么,纵使时日太短她不能给它下个准确的定义,但那终归是让人心感到温暖和依靠的东西。如果所受苦楚是必付的代价,她坦然受之。

      既定的结局摆在面前,紫川凛能做的只有接受。但因为佐久间理的日夜陪伴,她会告诉自己再忍耐一下、再多忍耐一段时间,他们还没做好心理准备。这是她在他们巨大的精神折磨面前所能做的一点微不足道的补偿罢了。

      紫川凛在意识清醒的时候从未直面过沙罗,即使她们的病房相隔不过一个楼层。她和沙罗的关系始终不算亲厚,在心底也暗自庆幸过不必在这种状况下面对她。然而不可否认这个女人依然爱她,以自己独特内敛的情感方式。

      也许是基于一个母亲的直觉,沙罗竟然是首先看出紫川凛内心矛盾挣扎的人。那是沙罗第一次到她的病房去,她被注射了止痛剂暂时平静下来,独自一人坐靠在床上,用手梳理着干枯脆弱的长发。

      沙罗故意放重脚步让紫川凛注意到她的到来,后者见到她时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古怪和惊讶,但立刻就恢复了常态。手中松开编到一半的辫子,紫川凛抿着嘴露出笑容看着她缓步走到身边。

      沙罗什么话也没说,沉默的束拢紫川凛的长发利索的完成了她自己没能完成的工作。沙罗的手很巧,编出来的辫子整齐又紧致,每一丝头发都恰到好处。紫川凛惊喜的摸了又摸,比自己的手艺好太多。

      两人之间似乎没有话说,沙罗也不尴尬,开了窗自顾自的从口袋里摸了烟抽着。紫川凛清楚她的先兆流产,对这种伤身的做法实在是不赞同,于是开口说道:“别抽烟了,你还怀着孩子呢。”

      沙罗闻言嘀咕了句什么,声音太小紫川凛没听清,而后她摁灭了烟头关上了窗户坐回到床边,她们又陷入到了尴尬的沉默里。紫川凛知道这个女人喜欢直接行动多于用语言表达,她来这里一定是为了什么事。

      紫川凛看出沙罗眼里的某种挣扎,似乎在一个决定之下徘徊不定,为了避免她半路退缩,紫川凛首先开口道:“你有什么想告诉我吗?”

      沙罗下意识的抬眼直视紫川凛,其中的情绪还未来得及收回。过了半晌,她的神色突然柔软起来,用手背轻轻碰了一下紫川凛的脸颊,好像在确认眼前的人是否是真实存在,这种和脆弱一线相隔的表情让紫川凛的心一阵阵发紧。

      “不必担心我和理。”她说。

      紫川凛的手抽搐般的抓紧了被单,一定是她脸上的惊讶太过明显,沙罗甚至露出了一个小小的微笑,但是立刻又被认真所取代。

      “我们作为父母到底是失败到了什么地步才会让你替我们担心?”她的缥色瞳孔中隐隐有水汽,深吸了一口气才接着说道:“如果真的那么痛苦的话,别再强撑下去了,放心的离开吧。剩下的一切由我们来承担。”

      紫川凛感觉自己血液上涌,连鼓膜都随着心跳在震动,长久的心理建树在这句突如其来的话语面前溃不成堤,而本已平静的心也泛起了涟漪。她看着沙罗紧握的双手,后者并不像表现出的那么淡然。

      “别这副快哭的表情嘛,我可是下了好大的决心才说出这话的。”

      沙罗从不是一个情感丰富的人,但说出这句的话的她看起来才是要哭的模样。紫川凛盯着她的时候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人,然而准确来说,相处这么多年,她们能够了解对方的机会少之又少。

      她先于佐久间理看出她的挣扎与忍耐,并在她犹豫不决时替她做了决定。紫川凛是沙罗十月怀胎掉下的一块肉,本该放在手心里万般宝贝,但是她却告诉她想离开的话也没关系。放手永远比抓住更需要勇气,而唯一能解释的理由就是沙罗爱她更胜过爱其他的任何一切。

      “爸爸知道吗?”

      “理为我们付出太多,他知道了会直接崩溃的。”沙罗敛下眼睑叹息道:“这是我的罪孽,得到你又让我失去你是老天给我的报应,但你不该这么痛苦。作为母亲我从未为你做过什么,这次就让我来吧!”

      沙罗的眼神坦诚到紫川凛都感到不好意思,她在直面这种赤(和谐)裸裸的感情时还会有些许赧然,她不太会应付这种情况,只能摸着自己的辫尾羞涩的问道:“有想过孩子的名字吗?”

      沙罗也正为刚才的情感表露而不自然,听到这个问题,突然神色一黯,沉默了下来。紫川凛这才意识到因为入院的事情,他们似乎所有的关注都放在了自己身上,说来这也是她的缘故。

      沙罗注意到了紫川凛自责的情绪,连忙调整好表情问道:“你认为这个孩子能顺利出生吗?”

      “你都说了,我替你消除罪孽,从今天开始你便可以干干净净的活在这个世界上。”紫川凛把手小心翼翼的放在沙罗尚且平摊的小腹,虔诚的说道:“我用我所剩不多的生命祝福这个孩子一世安康,代替我守护你们到最后一刻。”

      沙罗将自己的手覆在紫川凛的手上,紧紧握住,她的手心温度很高,不一会儿两人手上都是汗津津的,但那黏糊的触感并不坏,紫川凛笑着说道:“我希望是个男孩,这样就有两个男人来保护你了。”

      沙罗轻轻的问道:“那谁来保护你呢?那里一定又黑又冷,你要是寂寞了怎么办?”

      紫川凛的眼神异常宁静,仿佛已经看到了彼岸,“那里也许有四季如春的气候,有缓缓流淌的清澈河流,有如火的曼珠沙华花田,有摆渡人每日往返,有这些又怎么会寂寞呢?”

      “可是我会寂寞啊!”沙罗摁了摁眼角,控制不住流泪的冲动,“你会到我的梦里来和我说话吗?”

      “总想起我会让你伤心的。但是如果你真的想见我,我会出现的。”

      “那我们约定了。”

      “嗯,约定了。”

      **

      吸饱了酒精的医用棉团擦在手臂处凉凉的,紫川凛忍不住一缩,穿着白色医生服的权田光一笑着说道:“抱歉,忍耐一下就好。”

      紫川凛看着针头刺进自己的血管,暗红发黑的粘稠血液顺着导管流入到了采集管里,平常隔几天才会有一次的采血在今天已经是第二次了。紫川凛疑惑的问道:“早上叶里医生已经抽了一管,为什么现在还要抽?”

      权田医生扶了扶眼镜,笑着解释道:“因为研究有点新进展,所以这几天可能都会有点麻烦,如果能早点得出结果也许你的病情会有改善。”

      紫川凛狐疑的看着眼前这个笑的眯起眼睛的人,总感觉在面对他时有些不自在。从入院开始虽是叶里惠主要负责她的治疗,但是后来因为佐久间理和沙罗也同时入院,她一个人忙不过来,便分配了权田光一来负责检测部分。

      这个男人同叶里惠一样是医疗忍者,但不知为何听说他从来没被派往过战场,平日所做之事多是呆在实验室里检测结果、分析数据。而且他与外人相交甚少,总是孤僻的独来独往,就连工作上合作最多的叶里惠都对此人知之甚少。

      因为紫川凛的病情特殊,照理说应该只呆在实验室而不外出的权田光一却频繁的出入她的病房亲自做血样采集和仪器检查。紫川凛的体温本就偏低,但这个男人的手指在她身上触摸时会让她凉的一惊。

      她同样不喜欢他看自己的眼神,虽然反光的眼镜大部分时间遮挡住视线,而习惯性笑的眯起眼也是一种伪装的和善,但紫川凛还是注意到他盯着她的样子就像是看解剖台上的一只动物,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他提供研究素材。

      权田光一摇晃着手中的采血管防止凝血,在太阳底下紫川凛的血液发出暗红的光,他盯着那管血兴致盎然,仿佛心情很好,不过话说回来每次他给紫川凛做检查好像心情都很好。

      “叶里医生没告诉过我有新进展。”

      “是最新的检测结果,我还没知会她。”权田光一将采血管放进架子里,里面还有几个空管子,上面贴着标签,应该是还有病人等着抽血。他端起医用托盘准备离开,“那么,我还有病人,先告辞了。”

      “等一下——”权田光一转过身看着紫川凛,这个每次单独面对他总会表现出一丝抗拒的女孩竟然会主动叫住他,这不由得让他感到一丝有趣。

      “如果找不出治疗方法的话我还能活多久?”

      权田光一听到这句话沉默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扶了扶眼镜,回身走到病床边并弯下腰凑到她的耳朵旁,冰凉的手指隔着一层病服按在她的心脏上。紫川凛一惊,推着他的胸口就要拉开距离,谁料他先一步紧抓住她胸口的衣服固定住身体。

      “我还真舍不得你死,好不容易发现了有趣的事…”他的语气透着说不清的感觉,暧昧又邪恶。权田光一突然撕破伪装展露出真实的一面让紫川凛感到不妙,此时她全身的防御机制都被调动起来。

      她慌乱之下手臂挥舞碰巧打掉了权田光一手中的托盘,玻璃管碎了一地,装着她血样的管子砸到墙上染成了放射状。一把剪刀在她手上划出了长长的伤口,紫川凛后仰着摔下了床,脑袋重重磕在地上眼冒金星,她忍着痛捂住手臂上的伤口。

      权田光一也不生气,恢复到了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绕过床铺不顾她虚弱的挣扎将她抱回床上,手中浮现绿色查克拉,血很快被止住,就连伤口都在缓慢愈合。

      紫川凛直直的盯着那团绿光,震惊于此刻感知的微妙变化。她脑中纷呈的杂音突然被驱散了,好像不知从哪儿吹来了一阵风,云层散尽露出一片澄澈的蓝色天空,除了宁静还是宁静。

      “我就说很有趣吧!”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觉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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