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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距离 ...

  •   “佐久间大人,您不能下床。哎呀——叶里医生知道了会骂我的!真的不行…我求您了。”一个年轻的小护士端着药盘急得满脸通红,佐久间理扶着点滴架艰难的从床上挪下地。

      他的高热持续了两天到现在还没退,全身肌肉酸软行动困难。虽说木叶病院有百分之八十的病人都是类似佐久间理这种明明病的半死还完全不听劝由着自己性子来的忍者,但小护士是新来的实习生,对于这种不配合的病人只有干着急的份。

      “我…你…我…哎呀——!”她吞吞吐吐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佐久间理眼花连鞋都穿不上,索性赤着脚推动点滴架就往门口走,还不忘对着眼泪汪汪的小护士扬起一个安抚的微笑。

      门刚打开,叶里惠板着个脸掐着腰正堵在外面,佐久间理见她脸色不好,心知自己这一举动已经触犯了她的底线,连忙赔上一个笑容,心虚的说道:“我今天感觉好多了,出去透透气说不定对我病情有好处。”

      叶里惠也不废话,在佐久间理的胸口拍了一巴掌,力道很轻,结果他身体直接晃了晃,捂着胸口连忙深呼吸几口气又开始剧烈的咳嗽。她翻了个白眼,支撑起他身体大部分重量耐心的等他完全平静下来。

      一旁总算止住眼泪的年轻小护士在叶里惠的示意下放下药盘松了一口气似的小跑着出了病房,叶里惠暗中用力半胁迫着把佐久间理推回病床上。他咳的声嘶力竭,只能用愤怒的眼神表达她对自己老师如此不尊重的不满。

      “老师,你的重度肺炎连烧都没退,普通抗生素对你完全没有作用,如果你还想活着去见阿凛的话现在就乖乖给我躺着,等烧一退我就带你去见她。”叶里惠又重新往点滴里注入一种新药剂。

      佐久间理忽略了叶里惠话里的责怪直接抓住了重点,半个身体从床上撑起语带急切的问道:“阿凛醒了?她怎么样?”

      叶里惠无奈的搓搓他因输液而冰冷僵硬的手,将一个暖手袋隔着自己的手放在边上避免他的手直接接触被烫到,不紧不慢的说道:“不太好,她的身现在完全是靠营养液维持,而且有严重的神经衰弱。止痛药成瘾也是一个很大的问题,我想给让她逐步戒断,但是以她目前的体质跟本承受不住。”

      叶里惠能感受到男人越握越紧的手,她知道这些话带给男人心里的折磨远大于他身体所受到的伤害,可是事实如此,他有权利知道现在的情况并且做好最坏的打算。

      “为什么会这样?”佐久间理看着叶里惠的眼睛轻轻的问着,那表情混合着困惑与绝望,她发现紫川凛这么说话的时候和他是如此的相似。

      叶里惠没法回答他,即使紫川凛对她开了口,但那段谈话依旧进行的不顺利。紫川凛在得知叶里惠要逐渐给她减少止痛药的剂量最终达到戒断目的的时候,她只是略带失望的颔首表示知道了,而后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无论叶里惠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还是半警告半命令式的说教都没能让她再和自己说上半句话,最后的结果是她口干舌燥的讲了两个小时而紫川凛早早的就在微量镇定剂的作用下昏睡了过去,这让她挫败不已。

      叶里惠和佐久间理搭档五六年,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她就能知道他心中所想,其默契程度自是不言而喻。紫川凛虽然长相偏向沙罗,但说话时眉梢微挑以及轻抿嘴时显露的倔强却是和佐久间理如出一辙。然而就是这细微的相似之处让叶里惠无论如何都没办法狠下心来去逼迫女孩。

      “也许她只是太寂寞了,而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这个世界存在太多美好的事物。”

      “一定要用自我伤害的方式吗?”

      “她告诉我那太疼了。”叶里惠耸耸肩,故作轻松的说道:“但是我不知道她说的到底是哪里。”

      佐久间理微笑道:“阿凛和你说话了?我能去和她说说话吗?”

      叶里惠的手背被暖手袋过高的温度烫的刺痛,她眉尖微动不舒服的挪动了一下手的位置,然而这细微的表情变化被佐久间理捕捉到并误以为是她不同意的信号,于是赶紧解释道:“只是说说话,不会很久的。”

      佐久间理顶着高热折腾了这么久,早就意志松散的眼皮打架困顿的不行,这会儿说话都大着舌头模糊不清。叶里惠心里觉得好笑又心疼,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他的手背,用特地放低的温柔声线问道:“那你要和她说什么呢?”

      “我要和她说对不起,然后告诉她如果她觉得寂寞的话我会陪在她身边,如果她觉得这里很无趣的话我就带她离开木叶去找能让她开心地方,如果一直找不到我就陪在她身边一辈子,绝对不会让她一个人。”

      佐久间理的呼吸声有很大的杂音,他不舒服的陷入沉睡,眉头紧锁。叶里惠盯着他的侧脸,他唇角有条浅淡的笑纹,但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过他开怀大笑的模样,这个她仰望了近十年的男人此刻看起来陌生的可怕,她紧咬的唇没了血色。

      叶里惠此刻竟恨极了沙罗和紫川凛,就是这两个女人将佐久间理的灵魂困在这副疲惫、破败、毫无生气的躯壳之中,日渐腐朽,充斥着死亡的味道。念及此,她恨不得立刻将她们送进地狱,永受地狱业火的炙烤。

      可是她知道,早在多年前佐久间理第一次和沙罗见面的时候,他的心就已经跟随那个女人而去。而她只能带着虚伪的面具说着祝福的话语然后独自一人在无数个深夜诅咒那次命定的相遇。

      这么多年来,叶里惠亲眼目睹了他们之间的隐忍与相互折磨,眼睁睁的看着这不甚美好的过程耗干了佐久间理的心神,而她则只能卑微的握着他的手可怜的祈求他活的久一点、再久一点。

      她感觉自己的眼睛有点热又有点湿,她想她是永远也找不回心底的那个佐久间理。那个在战场上对还是小女孩的她说“我不会让你死”的温柔男人被时间的洪流冲刷的面容模糊,丢失在过往的岁月里,再也不属于她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在叶里惠惊慌失措的目光中沙罗走进来,缥色的瞳孔转动,视线落在了叶里惠和佐久间理交叠的手上。被这目光看的心里一虚,叶里惠连忙收回了手站起身来,想解释又怕越描越黑。

      倒是沙罗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问道:“他还没醒?”

      叶里惠镇定下来,回答道:“刚睡,一时半会还醒不了。沙罗姐你还是回房间休息的好,好不容易把胎儿稳定下来,你近来要多注意一些。”

      沙罗带着淡淡的微笑点头,“谢谢你,我会注意的,我想在这多陪一下他,可以吗?”

      明明不需要经过同意的事情她偏偏用征求的语气问出,叶里惠心里的气一下子全消失了,莫名其妙却又理所当然,这里的空间逼仄,并没有她的立足点。

      她点点头,关上门把房间留给他们两个人,自己则数着步子走在走廊里,光洁的大理石地板反射出她微红的眼眶和失落的神情。从这里到办公室需要一百二十七步,匀速四分钟就能到;她和佐久间理之间隔着一个沙罗,却是一辈子也跨越不了的距离。

      **

      青木未央从一大堆书页中抬起头来,揉了揉干涩的眼睛,肢体伸展动作间骨头发出“喀拉喀拉”的声音。她转动酸痛的脖子看了下挂在墙上的钟,又到了要清理店面摆放货物的时间,而她一晚上都没睡觉。

      新井夫人几天前因为风湿旧疾复发在家休养,本来店里生意繁忙靠着新井夫人和未央在前台招呼着都有些勉强,这下缺了一个人更是让前者萌生了暂时关闭居酒屋的念头。

      未央却不太想这么做,她费了好大劲的才说服新井夫人将店里的事全部交由她负责,并在居酒屋门口贴了一张招人告示,待遇优厚,只是在年末这个繁忙的时候实在是很难找到空闲的人手,前几日都是新井凉在店里帮忙。

      新井凉因为岩忍村的任务有持续到年后的假期,本来和楠也感情正浓整天腻歪在一起,只是“松取座”的排演让楠也近来分不出身。上次的“樱川”大受好评,剧团趁着这股热潮打算接着推出“净琉璃姬物语”,楠也作为唯一的一名乐师在其中弹奏三味线。

      为这事新井凉跟未央抱怨了好久,不过换句话说如果不是楠也忙的没法和他在一起,未央还真不好意思提出让他来店里帮忙。新井凉每日揽下店里大部分的活,因多熟客光顾,他逢人都是热情的模样,但未央还是看出他的兴趣缺缺。

      新井凉决定当忍者那会儿青木未央还没出生,后来听她母亲也就是新井凉的姐姐说这个决定让家里差点闹翻天。新井凉从出生开始就被认定长大后要继承家里的居酒屋,谁料他有一天跑回来说要去忍者学校就读,父母不同意竟然闹起了绝食。

      几大国的忍者村之间从来就是摩擦多多,从未有过根本意义上的和平相处,这一点上生活在木叶的普通居民虽没有几大国领土夹缝中的一些小国人民感受深刻,但木叶忍者居高不下的任务死亡率还是有目共睹的。

      忍者的职业生涯短暂,往往年纪轻轻就折损在了任务中或者战场上。先不说新井凉去当了忍者家里的居酒屋由未出嫁的长姐继承是否合适,更何况普通家庭中做父母的哪个愿意整日提心吊胆、担心自家孩子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可惜还是毛头小子的新井凉偏偏一头热的扎了进去,固执的出奇谁劝也不听。他一开始绝食的时候新井先生还想着三分钟热度饿他两天就知道好歹,结果他硬生生饿晕了被送到医院后妥协的还是新井夫妻。

      未央两岁不到的时候父母双双去世,她童年一半的时间是跟随自己的爷爷奶奶在居酒屋度过的。是以未央小小年纪就学会了识字算账,招呼客人那套让店里多了很多回头客,生意也蒸蒸日上。

      新井凉即使在忍者学校放假的时候也不愿意回到居酒屋帮忙,他的满腔心思都放在了修炼上面。新井夫人看他热情高涨不好泼他冷水,听闻他话语间真的对家里生意毫无兴趣,从此以后不在他面前提一句有关居酒屋的事。

      因为父母早逝,再加上在居酒屋这种环境中长大,未央比同年人都来的早熟。她知道新井凉不愿意继承居酒屋始终是二老的一块心病,于是在这方面特别的用心,好像早早的就打算承担起本属于新井凉的责任。

      在同龄人都无忧无虑的和父母撒娇、疯闹玩耍的时候,未央就已经花费了大量时间在监督进货流程以及账务上面。这些需要严谨对待的事情让她养成了现在这种近乎刻板的性格,然而她在忙的透不过气来的时候仍然会觉得自己成长的太慢,她需要赶快长大才能对居酒屋的事更加游刃有余。

      未央对自己的母亲其实是没有太多印象的,那个女人去世的太早,一些模糊的记忆被她刻意的藏在心底不见天日。父亲死后母亲忧思过重随之而去,这在她听来未免太过不可思议。许是少年不知愁滋味,但她到底还是从此讨厌上了自己的长相。

      每年固定的日子全家人会一起去墓园给未央的父母扫墓,她记忆最深的不是那一方小小墓碑上和自己面容相似、温柔微笑的长发女人的照片,反而是一向笑的张扬的新井凉蹲在墓前放上花束久久不语,那沉默的姿势仿佛承载了无数伤痛,硬生生让他化作了一尊雕塑,成为最忠实的守墓人。

      那墓碑上只有一行字。新井葵。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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