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不是仙》Esche

7、第 84 章

　　虽然连着买了两场，散场的时候，还是微微地超时了。新娘和新郎很早就在一帮损友的陪伴下上楼去了。走之前，李小倾还专门问我去不去。我当然很乐意去，一整套的Mr.Bean计划在车上就想好了的，可惜我有任务在身啊。看了下手机，尚有一个半小时，俺还得坚守岗位。
　　家琏和臧希元打算去外滩18号继续。家琏在Bar Rouge的卡位是全年包着的。可是我不想去，那里离小白说的假日酒店有点远，我可能控制不住时间。家琏问我要去哪里，我直接说要在南京西路陕西路附近啦。那家琏就说去Wynn Win吧。这厮挺喜欢WW二楼的包厢，就是那种有点像空中楼阁的仿悬空设计，既与世隔绝，又其实融于其中，有点大隐隐于市的意思吧。此间出没的人流也比较悠闲，一个包厢最低消费接近一万，所以没有法国鸡尾酒吧里那种喧哗。家琏以前经常和他的一个老师去那里玩。不是孙教授，家琏画画的老师还是很多的。那个老师才四十出头，在国内很有名气，担任过几次大投资电影的视觉效果顾问。他刚出道的时候是教拉丁舞的，因为出道比较晚，所以少了很多学院派的官架子，且尺度上也比较大胆。像我小时候喜欢摸美人的手，和他比就是小巫见大巫了。该老师的原话还是很宽容的。他说：“如果你真的对美有想法，不管是叶公好龙还是滥竽充数，都是在追求美嘛。”呵呵，这话中听啊，可是也只能听听而已。至少他自己并没有那么去做。有多少人能够同时精通建筑、摄影和舞蹈？他就可以。加拿大最好的美术馆里就有他的作品，他在前年出版的《艺术之上》一书风靡了整个华人美术界。建筑、雕塑、绘画、音乐、戏剧，文学、舞蹈、服饰、工艺美术等几乎所有艺术领域在这本书里都有涵盖。他写书的语调相当轻松，就好像在玩票，偏偏你又找不到逻辑上和学识上不严密的地方。学习的过程是由浅入深的过程，传授的过程却是化繁为简的过程，这就是水平的差距。一个人能做到思想深刻而行为简单，成功应当不是偶然吧。家琏和这个老师关系很好。可惜我对此人有心理障碍，凡是看过我那幅自杀的画的人，我都敬而远之。
　　臧希元说，你连WW都不想去，那去我那个俱乐部玩吧，就在茂名路附近。我瞄了他一眼。臧希元笑笑，说：“我已经回来‘3週間’了，跟着我走你不会后悔的。”
　　呐，当年我最讨厌他的就是这一点。要么说沪语，要么说日本话，他就是不跟你说普通话。他外婆出身日本一个银行世家（战后没有倒台，反而越来越好的那种），他一年里有四分之一时间会在日本。臧希元在幼儿园里一直是两种语言并着用的（因此全班包括高老师都会几句简单的日语口语），小学里这厮收敛了一些，但还时不时会冒出几句来。比如两年级去浏河营地春游，我和家琏准备趁大家睡着后溜出去玩，被臧希元发现了。他一定要跟我们一起去。我不肯，让他去睡觉啦。他还装听不懂。我抓狂了，只好对着他喊：“你去おやすみ啦。”他才咧嘴一笑，说：“芭芭，かわいい。”
　　我们到车库去取车。臧希元的车毫无悬念是深灰色凌志ES350。凌志是丰田在美国的异流，现在学名叫什么雷克萨斯，反正我还是当它日本车在看的。这个ES350今年刚出来的，价格在50万左右，原来韩宝乐也想过帮我买这车的。车身线条比较洗练，内舱算得上豪华，外观看着可以说是低调，也可以说是贵气内敛吧。但是再低调怎么低得过Golf V对吧，简单实用安全可靠五脏俱全的车才是韩宝乐的首选……啊，想起我们家宝爷就觉得哪儿都好啊，看着真顺眼啊。
　　“要不我们换车试试？”臧希元见我一直看着他的车，大概误会了。
　　我拍了拍他的车灯，随口说：“不了吧，还是你开这车帅。原配么。”
　　“开日本车就是日本人了？”臧希元好笑地反问，“那家琏开的是什么车？”
　　家琏开的是丰田陆地巡洋舰，比凌志更纯粹的日本车。我摇摇头，说：“不知道为啥，每次看到你，我少得可怜的爱国热情就会嗖嗖嗖地往上窜。”
　　臧希元说：“姚明最近买的也是凌志啊，从配置上看，LS430不就是家琏那车的改良吗？”
　　“姚明就算是一辈子只开日本车，也不会有人说他不爱国的。我家猪猪也有经常支持国货，你呢？”
　　臧希元看了我一会儿，挑挑眉上车去了。大概是觉得本人不可理喻，以前我们吵架的时候，他也是经常要拂袖而去的。
　　我跟着家琏上了巡洋舰，家琏居然数落我哦。他说你这个老习惯还没改掉啊，不要动不动就找臧希元的碴儿啦，大家到底同学一场，而且很久没见了的。
　　“我哪有找他碴儿啊，他是哈日嘛。”
　　“那也是个人习惯，和你有什么关系？”
　　“家琏你怎么了啊？我说他两句不可以啊，你怎么可以帮着他怪我啊？你看他有哪点像中国人了？‘三个礼拜’的中文他不会说吗？他就是……”
　　“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先送你回家啊。”家琏打断我说。
　　我看了看车上的时钟显示，还有一个多小时。七八同学啊，千万不要冲动啊，再忍忍就好了。“好吧，我是没有立场说他，我承认我又犯老毛病了，这样行了吧？不要送我回家啊。”我小声说。
　　家琏回头看看我，没说话了。
　　臧希元的俱乐部是私人性质的，在酒吧街上一幢很别致的老房子里。其实俱乐部也是一种商业模式，而真正高级的私人会所是不对外开放的。有些俱乐部在圈子里名气很响，平常人却根本不知道它在哪里。家琏参加的俱乐部有三四个，但是他只带我去过其中的一个。我的印象里，这些俱乐部对人数有很明确的限制，对会员的背景也有严格的规定。就好比生活需要一个主题一样，每个俱乐部也往往会有一个主题，然后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象家琏带我去的那个，本城美术界人士聚集较多，我觉得有一点乱的，但是家琏说这个俱乐部目前还算驯良。言下之意，就是其他俱乐部他不能带我去了。
　　臧希元的家庭在本城也算是名流，主要是他妈妈常年致力于中日文化交流，多少可以说是做出过一些贡献的。像年前那个主题是“战后遗孤”的图片展就曾经引起过国内外广泛的关注，沪上各大学相继举办了讨论会。一些本来很敏感现在依然敏感的话题再次上升到了可视性高度。当然有些话题就算再被讨论几百次，也不会得出什么新的结论的。只是让人们偶尔换个角度思考一下，如此而已。臧希元老妈算是个办实事的人。她名下的几个基金会专门为留日的硕博人员（主要是IT专业）设有奖学金，在政府里口碑是很好的。也许因为臧希元爸爸是个指挥家的关系吧，他妈妈还很热衷于赞助钢琴比赛、音乐会之类的活动。可惜他妈妈从来没赞助过Twins演唱会，要不然我们也许还可以去后台看看对吧。
　　臧希元本人当然也是有花露水的。这厮在幼儿园里就是“钢琴神童”了。虽然那个时候舆论导向比较容易被控制，但是天分这种东西，臧希元确实是不缺的。在美国他主修钢琴，副修理论作曲。听说也搞过好几场私人演奏会，反响均不错，海外的报纸和杂志上经常有他的新闻。
　　其实家琏和希元现在都算是混得不坏吧，所不同的是，家琏是无心插柳，希元是有心栽花。记得以前看过一个佛教徒（好像是南北朝的）写的一首诗，其中有两句俺还记得：“有悟先天地，无形本寂寥。”猪猪对艺术的了解比臧希元要高明吧，不是说大爱无形么？真正热爱艺术的人和靠艺术体现自身价值的人是不同的吧。艺术既然可以是一种文化，也便可以是一种信仰，这和宗教是一样的。可是是否也因此，艺术已经很难再取悦他了呢？（我想任何道道成为信仰之后，都很难取悦人了。）
　　“芭芭，你要喝什么？”臧希元问我了。我的思路被打断了，有些被动地开始打量周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