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不是仙》Esche

11、第 88 章

　　自从潘小易怀孕后，奶奶经常会做些好料让我带给她。我装作不知道奶奶为什么那么积极，但私下有时还是会想想。
　　今天又陪潘小易去医院做了例行检查，下午还约了温娅见面，顺便把小野的电话号码给她。大家不要以为我在开玩笑，我可是认真的。温娅在高中的时候和班长陶浅走得比较近，但是陶浅真的追求她的时候，她又拒绝。此后感情经年空白，在大三的时候传说和一个学弟交往过，最后也是不了了之。我有次还开她玩笑说：“你是不是还惦记着我家宝爷啊？我可是不怕贼偷，最怕贼惦记哟。”温娅居然诡异地一笑，说：“七八，相信‘天下无贼’的那是傻根，可是傻人也有傻福呀。”
　　听完这话，以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每次唱K遇到刘若英的歌就绕路走，尤其是那首，想你的时候哦抬头微笑，知道不知道。
　　在路上，潘小易问我，你和你同学约在哪里啊？我说约在萨莉亚（一家比较便宜的意大利饭店，在天钥桥路上）。潘小易说她也要去，呆在家里都闷死了。我就带她去了。她当然闷啦，到她那个程度，工作就是娱乐嘛，我们小学里的童老师顶着大肚子还每天把家琏叫到办公室去训着玩呢。欣赏美男据说也属于胎教文化的一种。
　　温娅果然又早到了。她穿着“米歇尔”的黑色低V领纱裙（以前好像看见巩俐穿过一件很类似的），头发挽得很清爽，但是人看起来精神不很好，脸上有些病态的红。她本来就是苹果脸，现在这样有点像火龙果了。
　　听到说跟来的这位是西秀的老婆，温娅抬起头非常好奇地打量潘小易。潘小易笑着说：“临时过来插一脚，不介意吧。”温娅也笑着说：“人多热闹，本来也是闲聊么。”
　　潘小易点菜的时候好一阵磨叽，考虑到宝宝的健康，最后选了金枪鱼沙拉和蜗牛，没选她自己最喜欢的烤鸡翅，连玉米浓汤都放弃了。这里价位比较低，三个人估计也就吃个一百五二百的，所以我还是点了烤鸡翅，万一她等下又想吃了呢。可是潘小易拒绝接受考验，说宝宝虽然还很小，但已经是个生命了，她看我的眼光就好像我企图摧毁她宝宝的健康一般。温娅在边上很不厚道地说，对，对，珍惜生命，要从小做起啊。说得像标语口号一样，把我郁闷的。
　　后来话题很自然地就转到毕业后的去向上来了。温娅虽然考了研，但是她又很犹豫，因为她同时也找到份很不错的工作。她说她们这种做广告的么，总不能清高地认为学历最重要吧，有没有客户、能不能和客户沟通才是关键啊。我嗯嗯了两声。温娅说：“七八，你说我该怎么选啊？这两天一想起来就觉得烦。”
　　你问我我哪儿知道啊？我可是一门心思只想继续读研来着。温娅又叹了口气，说：“还是你那专业好，遇到的诱惑少啊。”我只好说，放轻松，放轻松，你怎么选都是好的。
　　然后温娅大概想到潘小易了，毕竟人家是师姐，是过来人么。潘小易站着说话不腰疼地说：“我是不支持读研的，就是大本也不如大专。当然啦，我们的行业性质不一样。”说了跟没说一样。我拿起面前的番茄汁抿了一口，说：“别理她，这人现在是无业人员。”
　　温娅还是有些期望地看着潘小易说：“出道晚了，损失真就那么大？总有办法可以挽回的吧。”这话问得有几分天真，我都替她汗了一把。潘小易笑笑，说：“有什么事是不可挽回的？出道晚了，你就找个人带你出道呗。”这话温娅似乎很听得进去，低着头想了一会儿，说：“这样当然事半功倍，可惜有点可遇不可求。”潘小易大概今天心情不错，很热诚地说，可以介绍温娅认识几个朋友云云。温娅当即跟她交换了手机号码。我在边上提醒她，小易的朋友都是金融界的。温娅不以为然地说，出来工作后专业不对口的多得是啊，而且广告专业的人和各方面都应该有接触，哪像你们Lab里培养出来的温室花朵啊。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想起把小野的电话号码给她。温娅拿过卡片看了看，问我：“你是想让我去约他？”我心想废话了不是，你不约人家，人家还会约你啊？我说：“我怎么能把你的电话号码随便给陌生人呢？”温娅自嘲地笑笑，说：“七八，前几天看了《贝隆夫人》我就在想，为什么别人的生活都那么精彩，我的就是平淡无奇呢。”
　　“把你的一生压缩到两小时放给别人看，也会非常精彩的。”
　　温娅随意地搅着她面前的咖啡冻，幽幽地说：“那我们不说电影了，我看你活得也比我滋润呀。”
　　洒家还没来得及接话，潘小易先我一步开口道：“这次又证明了我的理论，你看，还是出道早比较好吧？”
　　温娅含着吸管笑。
　　出道早最好的例子当然是西秀，只是西秀差一点就赌输了。而大多数人继续求学的目的不正是不想赌么。现在你要走出金字塔了，却发现那场赌局其实还在那里，只不过是延缓了，并没有逃过。手里的赌注是略有增加，但除此之外，一切如初。如果你早一点走出金字塔，也许已经赌输了，也许赌输了又翻身了，也许手里的赌注比现在要多出好几倍。
　　至于我的赌局么，在我要放弃的时候碰巧结束了，所以我就变成沙蟹王了。不记得是谁说的了，这世上大多数的英雄只比普通人勇敢五分钟。
　　饭吃到一半，温娅忽然说她约了人做采访，要先走了。我说你可真忙啊，到底还打几份工呢？温娅拍了拍我的肩膀说，这次你买单啊，我来不及了。潘小易笑呵呵地说，你快去吧，七八不买我来买。温娅于是拎起她的本子，夺门而去了。
　　温娅从大二起，一直在帮一些时尚杂志写稿，刚开始什么都写，现在基本只做人物专访。据她自己说，是一份很有营养的工作，但是没什么前途。潘小易无聊，随口问我是哪本杂志。其实她现在只翻育婴读物。我说不是一本杂志，是好几本杂志吧。潘小易噢了一声，说这女孩形形色色的人接触得也算多了，怎么还这么单纯？我说，你又怎么知道人家单纯啦？
　　潘小易放下杯子，说学院派的么，有几个不单纯的？最好的小学最好的中学最好的大学，大学毕业再去最好的国家留学，这就是一条千年不变的光明大道，往前走不要往两边看，你就会融入蓝天白云之中……我听了觉得有些怪怪的，是生命的轨迹单纯因此人也会单纯么？抑或是因为过早的被驯服，所以才会一条道走到黑？还好我只是个半途出家的学院派。
　　后来西秀来电话，问潘小易检查得好不好。潘小易很甜蜜地说很好呀，还说她好像看到孩子的头了。我有些纳闷，今天不是说只能确定是宫内孕还是宫外孕么？西秀好像问潘小易晚上想去哪里吃饭，潘小易想了好半天也没决定下来，我就先去结账了。等我结账回来，她居然还是没想好，西秀可真够有耐心的。
　　我们出饭店的时候，外面好像刚刚下过一场雨，空气非常清新。我跟潘小易说，能闻到睡莲的香气。潘小易嗅了嗅，说不是睡莲，是蛇目菊。我无语。
　　“是送你回家，还是送你去西秀那里？”上了车，我就问她了。潘小易想了想，说还是先回家吧，这衣服是在医院穿过的，晚上要换了衣服再和西秀出去。我们于是向浦东进发。
　　在隧道里堵了一会儿，在我们前面是一辆出租车，能看到两颗靠在一起的后脑勺。
　　“哎，七八，你以前在我们楼里教的那个小孩叫什么？”潘小易忽然心血来潮地问。
　　“韦小宝。”
　　潘小易嗔道：“我是说真的。”
　　“好像叫东东。”
　　“那他后来考上大学了吗？”
　　“嗯，考上个第二批的商学院，语文和英文比较差，拖了后腿。物理考了137，还算可以。”
　　潘小易嘿嘿地笑，说你这个家教真不错啊，要不要我介绍生意给你啊。我说我要做了家教，哪还有时间陪你啊。
　　“你是怕没时间陪你们家宝爷吧。”
　　“当然不是啦，现在是我有时间陪他，他没时间被我陪哦。”我冲她眨眨眼，“还是陪你最要紧啊，对吧，亲爱的？”
　　潘小易也冲我挤眉弄眼的，不过忽然她脸上的表情变得很惊异，我于是也回过头去看。原来是前面不知道哪辆车里跑下个女孩，步伐不很稳地往我们后面奔去了。潘小易之所以比较吃惊，不是因为隧道里禁止人行，而是因为这个女孩竟然是赤着脚的。我们这两只不纯洁的么就开始胡思乱想了呀。三秒钟后，前面果然又跑下来一个男孩，速度很快地就过去了，潘小易拍了拍手，很无奈地说：“这下好了，连车都不要了。我们有的等了。”
　　然后果然等了会儿。开出租车的司机已经下来了，伸长脖子往后看呢。他的乘客在车里问他，可看见了？司机说，没事没事，我已经按暂停了。前面还有一辆也是出租车，碰巧还是一个公司的，司机走到前面跟人家打招呼去了。我把车窗放下了，隐隐听到后面飘来几句，有个老女人的声音说：“年轻人就是容易冲动啊。”又有老男人的声音说：“也不能怪人家，这堵得都不能动了，坐在车里还能干吗呢？”潘小易让我把车窗关上，说空气不好。
　　那女孩后来没见再跑回来，估计找了别人的车坐了。那个男孩倒是回来开车了。其实场面还好，控制在几分钟内。要不然警察来了就麻烦了，不仅仅是交通上的问题了。
　　潘小易推了我一下，说：“你还发愣呢，让你把车窗放上啊。”我才回过神来把车窗关上。“你愣什么呀？”潘小易问我，“是认识的？”我看了看窗外，说：“不认识。”
　　两个都不认识。那个男孩小个子，头也很小，但是派头很大，看他气定神闲地走回来，完全地旁若无人。我不小心还和他对了一眼，很精明的感觉。那个女孩有点像猫。不是野猫，是家里养的那种眼睛很眩、毛色很华贵、抱起来非常柔软的小猫。
　　这当儿长龙已经缓缓启动，我们有望在数分钟内重获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