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与恋人代理》银月源

23、第二十二章

　　二十二光景余生
　　意义不明的燃烧着死去的爱情。
　　米切拉凭窗如是想。
　　《清荷流殇》的小样放在面前，厚厚一叠B4纸打印稿。窗台上透明的玻璃花瓶里窜出几只白色水仙，柔柔地在阳光里招摇。她手里捏一只红笔，却不知从何下手。编辑说米切拉我看你应该有点经验，把小莲稿子里的几处床戏修改润色一下好吧？
　　经验。她觉得好笑，小莲都不会，我又从何得来？
　　没什么可改的，完美无缺。苏亦莲把小说写得像亲身经历过一样，如此真挚如此透彻，好像真人就在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的文字里面生活。她的文章里床戏并不是吸引人的章节，全都删去也影响不到整体。
　　灵魂独立出去后燃烧起来，躯壳怎样表演都无济于事。无济于事。
　　她总觉得字里行间这个田清荷有些眼熟。
　　小佳推门进来，身后跟着齐眉刘海大眼睛。
　　“米切拉也在啊～”小雅笑笑地将手里的印着超市红蓝相间的LOGO的袋子放在床头桌上：“来吃年糕，刚买的，红豆馅。”
　　米切拉诡笑着转过头看看她，逆光的脸表情不明，嘴角的弧度让人有些发毛。
　　“HOHO～在COS真王吗？”小雅双眼弯弯，睫毛弯弯：“不行不行，要再明媚一点，正义凛然一点，然后右手按在左胸上说：‘吾与汝等歃血为盟’……咦咦？米切拉你怎么……”
　　“了”字还在嘴里，米切拉就一下跳过来掐住了她的脖子，神色无限狰狞，如笼中困久了的野兽。
　　“米……米切拉中邪了！”处于下位被压在床的小雅艰难地挤出这句话。
　　小佳一秒恢复冷静，抡起手刀重重劈向妹妹的后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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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米切拉哎哟一声，迅速换上夸张的痛苦表情，放开小雅道：“姐姐你好狠心啊……”
　　小佳举起右手放在嘴边吹了吹：“这是帮你驱魔。”
　　米切拉可怜兮兮地水洇着眼睛：“人家就开个玩笑嘛～～”
　　小雅躺在床上咳嗽几声，眼圈些微泛红，及膝长发铺散在浅绿的床单上。恢复了一会儿，笑得咯咯地：“刚才是被创主侵蚀的真王……”
　　小佳扯嘴角调笑：“真王会喜欢吃年糕吗？”
　　米切拉敷衍着打开袋子，拿了一小块放进嘴里。
　　“呵呵……喜欢的话我以后每天都买来给你吃好了。”小雅躺在床上歪着头看米切拉的吃相。
　　小佳伸手拉她起来：“要是忙就算了。”
　　“没问题的，以我的成绩，最近的加课不上也没事。再说了我现在不就跟她姐夫一样……”
　　“NANI？”米切拉从年糕中惊诧抬头。
　　“呵呵～玩笑啦玩笑啦～～慢慢吃别噎着了。”小雅慈爱地摸摸她的脑门。
　　“喂，不要开这种玩笑……”小佳假阴着脸：“小心我当真哦……”
　　米切拉恢复创主附身的诡笑：“我也会当真哦……”
　　小雅慌忙摆摆手：“没……没什么的啦，不要当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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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尚聆雅走后，惠氏病房形成低压旋，中心有二人对峙。
　　“你不会真喜欢上她了吧？”
　　米切拉咬牙切齿地吃着年糕，新鲜饱满的红豆馅如尸体渗出的暗红血液般沾上唇角。
　　“嗯哼～”小佳回答得不明不白，端着漂亮的透明得几近无暇的玻璃杯送到唇边，抿了口苹果汁。“华都玻璃器材”的金色标签在春日午后倾斜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竟然为了她打我……”米切拉有点忿忿地摸摸隐隐作痛的后颈。
　　“对不起……”又是单纯的道歉，没有解释。
　　“就是因为她对不对？”米切拉有所觉悟：“你是因为小雅才拒绝SUE，害的她那样伤心的对不对？”
　　小佳若无其事继续喝果汁。
　　“我以为是因为我……”
　　小佳闭上眼睛继续喝果汁。
　　“起初我只是有点怀疑，但今天证实了……”
　　小佳放下杯子，睁开眼。
　　“你会当真的，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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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说的话你没有一句不在意，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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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才是你最爱的人，对不对！？”
　　“小璃……”小佳突然打断她：“不要再猜了，都是真的，但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切只是我的幻想而已。”
　　意淫。她笑。

　　just my imagination 。

　　“为什么……”
　　米切拉突如其来地失落，失去支点无力地坐在床上。
　　“因为……”
　　“算了。”米切拉伸手制止：“不用说了，肯定又是你自己的哲学，晦涩深奥不懂也罢。”
　　“对不起……”
　　“与其道歉，不如给我解释。”
　　小佳莞尔闭嘴，缓缓踱至床边，动作轻柔地将米切拉的金发拥进怀里。一秒之后猝不及防被她抱住摔在床上。
　　“你不觉得这是背叛吗？姐姐……”
　　真王邪笑还在挂嘴角，困兽一般的米切拉伸出粉色的柔润的舌头舔舔嘴唇，低头咬住小佳洁白得像水仙花瓣一样的脖颈。
　　久违的温柔气息喷洒在干渴的肌肤上，混合着淡淡的书卷味道，呼吸无法自控地变得沉重。小佳的双臂不自觉地攀上对方的肩膀收紧，米切拉咬开了她胸前的两颗扣子。

　　“我不觉得是……背叛……”小佳喘息的间或□□出不成句的叹息：“是你……先……先离开我的……”
　　“在责怪我吗？”米切拉美丽的双眸渐渐迷离起来：“你不想让我离开的对不对？”
　　“可你终究还是走了……”
　　沉寂。
　　“姐姐……”
　　米切拉吻她的左眼，然后右眼，然后堵住她的双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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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熟悉的麻痹的痛楚，又一次攫住心头。小佳的身体猛地一震。
　　“怎么了？”米切拉抬头问。
　　“小璃……停下来……”
　　米切拉收回亵玩状态中的手指，抬起她的腰：“怎么了？”
　　小佳侧过身，右手护住心脏的位置。那一片光洁的冰山雪谷下，疼痛如岩浆一般奔涌，似乎马上就要破壳而出。
　　“姐姐！”米切拉像是察觉到什么，迅速套上衣服，按下床头的呼叫器。
　　田医生赶来时什么也没问，毫无好奇心地拿起毯子将小佳一包，抱起来奔去了抢救室。
　　米切拉眼睁睁看着痛得喘不过来气的某只被蒙上了氧气罩，戴大口罩的护士将淡蓝药水和透明药水混合起来，明晃晃的银色针头扎进小佳珠玉般的肌肤。
　　第二天中午她才醒过来，身上套着那条被贬为睡裙的淡橘色真丝吊带裙。
　　叶齐坐在她床边，无表情地咬着自己的手背，头发翘得有些乱，眼角有些发红，顺光的侧脸英俊到可以杀人。
　　“叶医生？”小佳推开被子坐起来。
　　叶齐猛地回过神来，微微惊恐地看了她一眼，立即恢复和蔼的神态：“呃……醒了？”
　　小佳点点头，叶齐想了想，慌不迭抓起听诊器，按在她胸口上。冰凉凉的，引起一阵应激刺痛。
　　小佳伸手抓住他的手。
　　“嗯？”叶齐诧异抬头。
　　小佳叹口气将听筒的两角插进叶医生耳朵里。
　　“哦……”叶齐讪笑着自嘲了一下，移了移扩音器的位置。神色闪躲，闪烁其词。

　　“又恶化了吗？”中午吃饭时，小佳突然问田曦桐。
　　“什么？”田医生不解。
　　“我的病情是不是又恶化了？田医生我知道你不会说谎。”
　　田医生看了她一眼，想了想，点点头。
　　“果然……”
　　小佳右手拿刀对付着盘子里绿莹莹的花菜，左手掂着叉子百无聊赖悬在半空。
　　“你别担心，我们会尽快安排手术。”曦桐伸手拍拍她的肩膀，拍完又轻轻捏了一下。
　　小佳白得不大正常的肩头上留下几个艳粉色的指印。
　　“有什么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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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这么说。”曦桐扯扯嘴角：“自暴自弃是不对的哦～”
　　小佳用明晃晃的刀尖戳起一块花菜送进嘴里：“我讨厌我自己。”
　　曦桐拿过她的刀没收，又拿过叉子叉了一块牛腱送到她嘴边：“说这种□□（？）的话，不见得就会好受一点……”
　　“不是□□。”小佳顺从地吃掉，又皱眉看着他送至面前的蟹肉卷：“是真情实感。”
　　“为什么讨厌自己呢？”
　　“不知道。但是我真的想毁灭自己了。”
　　“不要任性。” 一块花菜。
　　“不是任性。”
　　“？”
　　“只是想用自己喜欢的方式。”
　　“……还是自恋。”一块炸牛蒡。
　　“不可以吗？我不想死在手术台上。”
　　“相信医生。”
　　“可是叶医生他自己都没有自信。”
　　“他不是没有自信，只是最近离婚了。”一只蟹肉卷。
　　“手术如果由他来做，我看我还是别抱太大希望了。”
　　“他是我们的组长，医术很好的。”
　　“这和我的结局扯不上关系。”
　　“他不会让你死的。”一块花菜。
　　“那不是他能决定的。”
　　“我说小佳你怎么这么固执？”又一块花菜。
　　“我还是讨厌我自己。”
　　“不至于现在就去死呀……”一只蟹肉卷。
　　“是呀是呀可是我现在就要被撑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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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医生看看桌上的餐盘，看看自己手里插着炸牛蒡的叉子，又看看小佳，讪笑地放下将盘子推倒一边。
　　“小佳……想想你的父母，你的妹妹，还有你那些同学，他们都不希望你死。”
　　“死掉算了……”她说：“唯死者永远十七岁。他们不懂的。”
　　田医生怔了怔，扶了扶眼镜，低头笑道：“是啊，你正好是十七岁。”
　　“零2个半月，二月一号过的生日。”
　　“小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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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安慰我……我早就知道，早就知道……”
　　“是啊……死了也没什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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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雅来看她。她似乎已经得到了消息，眼圈红红的。这次带来的年糕都是切成心形的，嫩嫩的粉红色看起来很美。
　　“小雅……”小佳抓住她的手，盯紧她的眼睛认真道：“你以后不要来看我了，也别再打探我的消息。就当我从来没有存在过，好不好？”
　　小雅冷静地抬起头看着她，看了很久。
　　“不要记得我，好好生活下去，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再容易不过的，对不对？”
　　小雅依旧愣愣地看着她。
　　“不要记得我……明白吗？”
　　对面的人儿空洞着一双大眼，对焦似的看了她半天，最后终于点头。
　　白森森的病房里一片苍白的岑寂中，小雅幽幽地开口道：“你的价值是天书，不是谁都能懂。”
　　小佳苦笑一丝，两手伸到她左右脸上捏出一个不甚自然的嘴角弧度：“开心点。”
　　小雅的大眼中有些微动容，稍顷，换成两弯清冷的月牙：“我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