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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三章(END) ...

  •   二十三永垂不朽
      妈妈的一个拥抱,抱了十五分钟还没抱完。
      小佳呼吸渐窒,仿佛情人间生离死别的镜头一再上演。田舜桐低头掩口清清嗓子曰:“夫人,差不多了吧?”
      妈妈抬头间已是涕泗横流,爸爸在一旁递上纸巾她也没接,一味抱着女儿舍不得松开。
      “夫人……”舜桐再次劝慰:“只是个小手术而已……”
      妈妈死抱着小佳摇摇头不说话。爸爸伸手扶住她的双肩,捏紧,神色隐约有些紧张。
      “敏嘉……”
      妈妈的手臂越收越紧,死活不愿放开。
      “老婆……”
      连连摇头。
      “孩子他妈……”
      “……嗯?”妈妈抬起头,手背擦擦眼睛。
      “时间差不多了……让小佳进去吧。”爸爸的音色也有些哽咽起来。
      手术室门口,一家三口的生离死别被某恶趣作者的长镜头渲染得感人至深催人泪下。
      弱柳扶风的小佳一张苍白的脸孔毫无表情,不似平日打针胜似平日打针。刻意坚持着的平静平淡平和的三平态度此刻如面具般保护着她。最后的逞强可否被原谅?且看手术室的双扇白门关闭之后——
      “妈妈……爸爸……”小佳转身扑到门上哭了起来,哭声很小很隐忍,大概还是怕他们听见。叶齐额角青筋一蹦,使眼色叫人去把病人扒下门板送上案板(?)。
      “我不想死在这里……”病人努力吞咽着呜咽声,渐渐变成整个人蹲在门脚边肩膀一抽一抽的状态。
      ……
      “小佳……”西园寺伤脑筋地蹲下来抚摸小动物一样抚摸着她的脊背,掏出绣着他名字一长串罗马拼音的白手帕细声细气地安慰道:“不难过,啊~来……擦擦眼睛……”
      纯棉白手帕浸湿了一处。田医生在西园寺身旁一愣:“还真哭了啊?”
      “你说呢?”西园寺叹口气:“小女孩子家未成年就得受这种……可惜啊……”
      “呜呜~~”
      小佳就趁此机会尽情地哭,豪放地哭,不怕被人嘲笑地哭,仿佛要把体内积存了多年的水分一次性哭干似的。哭完抹抹眼睛站起来,开口一句狂言:“你们谁帮我给死神打个电话?”
      “???”(这是手术室里其他人。)
      “通知他来验货。”这是扯嘴角诡笑的小佳。
      于是那句她是笑着离去的传言就这样得名了。爸爸妈妈后来抚摩着那块黑色玄武岩墓碑上女儿爽朗微笑着长发披肩的遗照时就用这句话来安慰自己。尽管两人都觉得可信度薄弱不堪,心照不宣,自我催眠。
      女儿其实什么也没有看开,临死前走进太平间,哦不对,是走进手术室时还一脸煞有介事的平静,那表情活脱就一尸体,哪像这张漂亮的遗照。话说回来这哪是遗照这就是小佳高二时候在某影楼拍的一寸免冠照。
      她走得太急,赶着跟死神约会似的。
      米切拉将一束水仙放在脚边,单膝跪地做求婚姿势,拍拍墓碑说:“姐姐啊……”然后就哽咽起来再也说不下去。半晌,低头冲身旁伸手道:“SUE,给我支烟。”
      小莲有些无奈地掏出红白对撞的烟盒,抽出一根递过去,琥珀色镜片下的双眸没有波澜。除掉眼镜后眼下的泪痣依稀仍可见。右手上的打火机跳动着绿色火焰,却心不在焉悬浮在半空中。米切拉像咬着狗尾巴草那样叼着烟,上下晃了几晃,最终还是放弃地转移到左手食指和中指间。洁白的手指上没有戒指。
      公墓这些天光景不错,天气阴湿了很久,黑云压城,感觉上是悼念就得有这种气氛。
      “请注意,这才是现实。”惠家二小姐拿起烟看了看,信口道:“SUE,告诉我姐姐Marlboro一词的新解。”
      小莲面无表情道:“Micheala Abandon Retain Lesbianism Because Of Realism Only.”说罢沉吟片刻,又问:“真的只是因为现实?”
      米切拉苦笑一丝,与其姐生前如出一辙。
      “真的吗?”小莲继续追问。
      “谁让她死了呢……”
      “只因为她一个人,放弃所有的女人?”
      “我对其他人冷感。”米切拉耸耸肩。
      小莲重新戴回眼镜,把那一缕突如其来的动容掩饰得很好。她一向把什么都掩饰得很好。她就有那种让一切都显得波澜不惊的能力。
      她和米切拉一样,不想再爱。俗语说隔行如隔山,她俩同行所以在同一山。彼此了解,也远比其他人容易。两个人爱上同一个人,不如爱过同一个人,爱过同一个人,不如轰轰烈烈一起热爱祖国热爱文学罢。
      小莲也抽出根烟叼上。
      小佳啊,她想,My-heart Also Refuse Lesbian Because Of Reminiscence Only。
      因为你已经不再重要了。否则对我,只是苦痛记忆的延续。谁也不想那样对不对?

      田舜桐把景俊和陆明初领到小佳的墓地前,左看右看四下无人,悄悄凑过头说:“就是这儿了。你们速战速决别让其他人看到。”
      “怎么?”景俊笑得邪气:“怕人得了地址来盗骨灰不成?”
      陆明初捧着花没有说话,怀里一大束妖艳血红龙爪形状五六朵簇成一大朵的花,开得正活跃。也许你们在疑惑这是什么鬼花,那我就解释一下吧,镜头来个特写,定格,好:红花石蒜……哎,等等,敲键盘的背景音,好了:红花石蒜,Lycoris radiata,别名龙爪花,蟑螂花,魔术花、幽灵花、彼岸花、曼珠沙华等;石蒜科多年生草本植物,原产中国与日本,花期8—9月; 野生品种生长于阴森潮湿地,其着生地为红壤,因此耐寒性强,喜阴,能忍受的高温极限为日平均温度24℃。喜湿润,也耐干旱,有夏季休眠习性。球根含有生物碱(Lycorine)利克林毒,可引致呕吐、痉挛等症状。对中枢神经系统有明显的影响,可用于镇静、抑制药物代谢及抗癌作用;花有种特殊味道,有点象大蒜,昆虫和老鼠之类的不喜欢靠近它,所以常常被种在坟墓边驱逐虫害。喔,终于完了。
      陆明初蹲下来将花一支一支分开摆在墓碑脚下。
      “很配她呢……”景俊看着照片上的小佳,不禁莞尔。
      “其实还是水仙更好。”小初摸摸石碑顶端,笑着道。
      “水仙吗?”景俊垂下眼角想了想,又恢复微笑:“好像是她的英文名字呢。”
      “你知道水仙花的意义吗?”
      “……我知道。”
      不是自恋,也不是那个爱上自己的神,水仙的意义是即使死去了也要申诉的、不可掩盖的事实。
      田舜桐哀立一旁听着这两人的对话,插着双手径自思考。这几个月他经常到公墓来,一呆一天,就差申请来当守墓人了。惠佳露的墓碑突兀于众死者之中,无尽奢华。可怜的她终究还是没有葬于澜溟山,而是被其父母端至五天市历史最悠久的公墓。墓志铭是“宁愿永垂不朽,也不要像我一样活得这么可悲。”第一次看见时他几乎喷饭,看得次数多了,竟也从始料未及的悲伤里生出一点莫名的安慰来。蓝天底下,四围苍青的松柏日复一日傲视着长眠于此的人,而长眠于此的人,曾经傲视一切,如今一无所有,包括她自己。
      很多年后,叶齐和西园寺仍来此地探望叶齐的爸爸妈妈弟弟以及惠佳露。(附带说明:叶齐的妈妈27年前生叶央的时候死在医院;叶齐的老爹,爱老婆爱到要发疯的地步,10年前被叶央所害饮鸩身亡,详情请见玥源专栏“基于NT技术构建之巢”中的《十日颓败》终章;叶央就是本文第十八章提过的叶齐那个疯掉的弟弟,去年自杀;惠佳露自然就是本文主角了,5年前换血手术失败身亡。)四人的坟墓距离意外地近,好歹凑了一桌麻将,在下面也不会无聊了。叶齐这样想着,竟也从早已预定好的悲伤里生出一点莫名的安慰来。西园寺说这也算是个完美的结局,那四个人都走得仓促走得低调,平静无声的结束反而模糊了结束的界线。
      叶齐淡淡笑了笑:“突然有点想下去陪他们了。”
      西园寺拍拍他的肩膀:“不可能的,我们俩至少要被拉到炼狱关去踩一百二十年的刀山油锅。”
      叶齐表情沉静地思索了些什么,蹲下身抚摩小佳的墓碑,半晌,突然冒出一句:“是我杀了她没错。你和田曦桐都不知道,是我杀了她。”
      西园寺头顶打出一个问号。
      “那个手术是我故意做失败的。我不想让她再活下去了。”
      两个问号。
      “你们不知道她的痛苦,你们不会了解的……没有得过绝症的人,根本就不可能了解她的痛苦……”
      西园寺愣了几许,轻轻叹了口气。
      叶齐6岁的时候生过一场大病,他妈就是为了救他的命他才生了叶央,还好脐血能用,治好了。同时,妈妈离他而去,哀伤与绝望的记忆萦绕心头挥之不去。以致多年以后他还清晰记得那种日复一日的绝望,这一刻担心自己下一刻会死的绝望。
      “我完全可以不让她继续痛苦……总是要死的……反正……已经走错了路……”
      “我知道……”西园寺蹲下来从背后抱住叶齐:“我一直知道的……从小佳被交到我们手上那一刻,她的命运里跟我们有关的部分就已经注定了。”
      说白了小佳其实就是牺牲给现代医学的一实验对象而已。西园寺早就明白。当年白森森的手术台上叶齐一针扎向小佳胸口时,这段命运才得以结束。取而代之以患者死亡。
      “有些事情就是注定要这样悲哀的。”西园寺凝视着墓志铭道。

      田医生在无数个不眠之夜里拿出惠佳露的死亡证明,放到眼前看,然而大脑对那段时光的记忆依旧渐渐模糊。他打开窗子,夜空晴朗,星星的光斑倒映在眼底如摔碎的泪滴。十七层楼高度的夜风穿透空气凉凉地甩在脸上,令他清醒如斯。曾经有被他倾力关怀过的病人,活得清醒又悲哀,到死都无力反抗命运,最后还让医生帮忙收起她曾经在这世上存在过的证据。她似乎连自己活过与否都不想去确定了。美丽的,复杂的,不确定的生机与毁灭的综合体。
      喜欢的对立面是没有喜欢,不喜欢的对立面是没有不喜欢。
      他扶了扶新换的黑色宽框眼镜,微笑。
      不记得了也好。
      ……
      曾有一年清明节晴空万里,小雅一脸曾经始料未及如今翻云覆雨的表情跪坐在平放着一束百合花的黑色墓碑前,大眼一瞪:“笨蛋小佳!活着的时候也不吱一声!喜欢我你就说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喜欢我?这么多年了我答应过不记得你好好生活下去,可是我发现就算记得你我也照样在好好生活啊!你到底……到底是什么意思嘛……”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哭了起来。24岁的大女人了,没恋爱过也没结婚,哭起来也是愣没形象的。眼泪落在纯棉的白连衣裙上立即被吸进去,洇成一个个圆圆的水迹。依旧是齐眉刘海大眼睛,烫了大卷的棕色长发长及腰下,身边放着一只白色小坤包。他目前在惠氏旗下的一家IT公司做工程师,开朗可爱人缘很好,活脱脱就是一个小佳梦想成为的样子。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有些对你重要的人,未必会觉得你重要。比如百合,比如恋人代理。
      好了,完结吧。继续下去已经没有意义,就这样完结吧。

      END

      银月源
      完稿于2008/1/2

  • 作者有话要说:  默……
    就这样完了。小佳终究还是死了。
    写的时候连自己都想哭
    可有些东西,一旦注定,就无法改变
    比如结局。
    希望大家能喜欢 [众:你这个后妈这种破结局怎么可能让我们喜欢!]
    (月源我抱头缩肩下)
    另:“Micheala Abandon Retain Lesbianism Because Of Realism Only”和“My-heart Also Refuse Lesbian Because Of Reminiscence Only”这两句话是模仿很多年前看见的一篇同人里的解释。原句记不清了,但是绝对比我想破头才想出来的这两句要完美而深刻得多……
    “生存这玩意,是既然生存下去了就没有再讨论的意义的”这句话,是从朋友RINKING的文里借鉴来的。感觉很深刻所以在自认为还合适的地方引用了一下。
    整体看来,文风过于神经质,情景跳跃得很厉害。 也许是写作时间断断续续造成的。
    整整一年零三个月,每当郁闷的时候,就打开本本来写这文,写到自己无法忍受的时候就保存,关机…… 然后到下次郁闷发作的时候,再打开本本,再写一段。
    因此,一直觉得对不住大家,这文,也许完全就是我的精神垃圾造就的悲剧。
    也不指望受到太多好评……那个…… 有谁心情郁闷的时候看看,也许能找到共鸣,化解郁闷。
    如果能有这样的效果,那寡人真是顿觉了生命的意义和真谛……[抹泪]
    总之嘛……
    革命尚未成功,在下仍在努力。
    日后一定会有更有趣或者更成熟或者不同风格的东西出炉~~
    希望大家喜欢我,支持我~
    谢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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