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姐妹》希雅

8、第八章

　　余余仔细检查了柳梦馨的伤势，斟酌片刻，开了张方子，要老妈子去抓药。柳毅闻讯赶来，虽然对余余的医术心存怀疑，可柳梦馨坚持相信余余，柳毅也拗不过她。
　　拿到药材后，余余就开始神神秘秘的在房间里捣鼓，不许任何人帮忙。柳梦馨见她这样神秘，越发坚信不疑。余余所煎得药，无论多难喝，她都咬牙喝下去。余余对她的脸又熏又蒸，她也都忍了下来，据她自己说，如果变成了一个丑八怪，她宁可立刻死了。因为她不要她的斐钧哥哥看见她的丑样子。
　　她一有空，就絮絮叨叨的说起她的斐钧哥哥怎么样气质高华，温文尔雅。。。恨不得把世间所有的赞美之词都加上去。
　　余余在她的唠叨里，很快就能把那位仁兄祖宗三代的事迹倒背如流。

　　纳兰性德，字容若，李唐灭亡之后，天下二分，北宁，南新。太宗成陇，大宁高祖四子，不受宠，得纳兰助，平厉王乱，登帝位，火烧桃花渡南新20万精锐水军，一统天下。曾于群英会中剑舞高歌“狼烟起，江山南望。。。”。后得封靖渊王爷，人称逍遥王。文采斐然，著有《饮水词》《渌水亭文集》，一生风流。临终时分玉削香，对众姬妾曰“系我一生心，负汝千行泪”。
　　纳兰仪泽，字崇远，母不详，纳兰性德独子。娶一小官吏庶出女儿为妻，生子纳兰随风。妻子早逝，也是一生风流。
　　纳兰随风，字斐钧，风仪气韵酷似乃祖，是柳毅的至交好友，柳梦馨心中的天神偶像。
　　据说皇上的爱女三十一公主德沛公主就痴迷于纳兰斐钧，发誓非君不嫁。可是纳兰斐钧却浑不放在心上，依旧走马章台，欢歌艳舞。最后皇太孙以辈分悬殊为由，奏请皇上将德沛公主嫁给了当科的新科状元。
　　所以柳梦馨一得知自己会毁容，就痛不欲生，恨自己没脸去见纳兰斐钧。

　　余余心下暗自腹诽，她要是皇太孙，也肯定不把德沛公主嫁给纳兰斐钧。否则，德沛公主是皇太孙的姑姑，纳兰娶了她，岂非成了皇太孙的姑夫。要是你的同辈好友成了你的姑夫，你也会受不了，皇太孙的妹妹还有点可能。
　　待得解下纱布，柳梦馨的脸上果然只余下一道浅浅的淡肉色印子。对着镜子左照又照，柳梦馨还是有些怅然不乐。这镜子可不是普通的铜镜，而是玄机阁出品的水晶镜，用来照人，影像纤毫不错，无比清晰。因此看到那印子，柳梦馨还是叹了口气。
　　“有什么好担心的，还没治好呢”如愿的看到柳梦馨打起了精神。余余拿过一个鸡蛋，剥开，要其他丫环帮柳梦馨滚脸。
　　“你可别小看这鸡蛋。它可不是普通的鸡蛋。“
　　这方法又名枕下方，据说是王母娘娘也要压在枕下，不欲与人共享的秘方。
　　首先取新生鸡蛋，小心在蛋上开一小孔，去黄留清，装入金花胭脂及卤砂，用蜡封好小孔，连同其它待孵鸡蛋放到窝中让老母鸡孵化；选择老母鸡也有讲究，最好挑选羽毛纯白无杂色的，等到雏鸡出壳时，就可打破蛋壳使用。常用此方可使肤色嫩滑白润。
　　柳梦馨依言用了一个月，果然脸色白里透红，那道印子越发淡了，不细看就看不出来。
　　不久，柳毅和柳梦馨就在书房召见了余余，问余余想要什么赏赐。
　　余余便道“奴婢自幼蒙人传授医术，立志云游天下，悬壶济世。不想命途多舛，在关外路遇强盗，被卖至此。后得蒙三小姐青眼，对奴婢照顾有佳，心中不胜感激。只是云游乃是授我医术之人遗命，奴婢心中片刻不敢忘记，还望公子，三小姐成全”
　　柳梦馨听闻此言，左右为难。她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朋友，不想就这么分开。但是云游乃是余余师父的遗命，强留下她也不好。况且余余尚未成年，一个人云游十分危险。
　　对于柳梦馨的盛情挽留，余余只能暗地里叹息。自己在沙漠了蹉跎了那么多时间，又在国公府了解了外界，实在应该到处去走走，不能老留在国公府里作丫鬟。
　　况且缘聚缘散，既有相会，总有离别
　　余余就安慰柳梦馨说，自己相貌平庸，打扮成乡下小男孩的模样，不会惹人注意，终于说动了柳梦馨。
　　柳梦馨命管家将卖身契还给余余，叮嘱她路上千万小心，财不露白，见人防三分，还说两年后她及笈时，余余一定要回来看她。
　　余余一一答应，柳梦馨才依依不舍的送她走。

　　话说，余余离开安国公府云游天下，纳兰斐钧却悠哉游哉来到了长安。
　　去年他到闽越参加东海大会，在东海候齐勇那里盘桓了数月，后在岭南到处游玩，春节时分也没有返回京城，只是命人走海路，沿京杭大运河进京，送了两篓岭南佳果－荔枝。
　　当时北方鲜果不多，岭南也非荔枝挂果时节，他送来这般希罕的东西，自然让皇宫诸人很为惊喜。
　　然后，他就在苏杭闽越一带到处游乐。
　　这时柳毅书信相邀，言道有新奇乐舞请纳兰斐钧共赏。
　　原来，唐末战乱，玄宗时最著名的两种舞蹈《公孙器舞》《霓裳羽衣舞》俱都轶散，柳毅曾与纳兰斐钧打赌，纳兰恢复公孙器舞，柳毅恢复霓裳羽衣舞，看谁先能成功。
　　柳毅广阅典籍，百般琢磨，细细推敲，快纳兰斐钧一步，再现了霓裳羽衣舞。可是最终还是输给了纳兰斐钧。因为他找不到合适的舞姬来演绎此舞。
　　纳兰斐钧身边却有一舞姬，因着身姿窈窕，名唤窈娘，舞技出众。作公孙剑舞时，果如唐杜甫诗言：
　　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曤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不想，回到长安后，柳毅竟在自家乐班中发现了一个名唤巧儿的舞姬。
　　巧儿不仅弹的一手好琴，舞技也非同一般，尤其善为汉时戚夫人的翘袖折腰之舞。
　　柳毅如获至宝，细心调教，巧儿的舞姿越发翩若惊鸿，矫若游龙。
　　排演霓裳羽衣舞多时，终至大成境界，因此特书信一封，邀请纳兰斐钧来长安赏玩。
　　纳兰斐钧正打算慢慢回京，接到柳毅的来信，便欣然前往。
　　纳兰斐钧的到来，让整个长安都轰动了。万人空巷，争睹这三公子之首的风采。
　　柳毅便戏言纳兰惹得长安城的女子们春心荡漾，目中无他人，连累了多少痴男子黯然神伤，造下诸多孽障。
　　而对于纳兰斐钧的到来，最高兴人的莫过柳梦馨。她每天坚持使用余余留下的美容秘法，容颜越发娇美，正想在纳兰斐钧面前好好露露脸。
　　纳兰斐钧来到长安后，便借住在柳府。

　　千歌百舞不可数，就中最爱霓裳舞。
　　舞时寒食春风天，玉钩栏下香案前。
　　案前舞者颜如玉，不着人家俗衣服。
　　虹裳霞帔步摇冠，钿璎累累佩珊珊。
　　娉婷似不任罗绮，顾听乐悬行复止。
　　磬箫筝笛递相搀，击压弹吹声逦迤。
　　散序六奏未动衣，阳台宿云慵不飞。
　　中序马砉初入拍，秋竹竿裂春冰拆。
　　飘然转旋回雪轻，嫣然纵送游龙惊。
　　小垂手后柳无力，斜曳裾时云欲生。
　　烟蛾敛略不胜态，风袖低昂如有情。
　　上元点鬟招萼绿，王母挥袂别飞琼。
　　繁音急节十二遍，跳珠撼玉何铿铮。
　　翔鸾舞了却收翅，唳鹤曲终长引声
　　水榭之上，一舞既罢，纳兰斐钧击节赞叹“果然妙舞，诚如白乐天所言。乐声如跳珠撼玉般令人沉醉，那舞姬也舞的淋漓尽致。元甫，你竟从何处寻到了那般可人儿？”
　　柳毅畅快的大笑“这你莫问，好歹总算让我赢了你一回，不枉我辛苦一场。”
　　柳梦馨小嘴一撇，对柳毅道“不过尔尔，要是让斐钧哥哥来教导巧儿，肯定胜过现在。”
　　巧儿已袅袅婷婷上前，向纳兰斐钧，柳毅，柳梦馨盈盈一拜“巧儿见过纳兰公子，公子，三小姐。”
　　她仍然穿着那套月白的紧身舞衣，盈盈一拜间，展现优美的身姿。她微微垂首，露出一段雪白的颈项，肤如凝脂，加之她刚刚舞蹈过后，体香如兰，娇喘微微，越发扣人心弦。
　　“抬起头来。”柳毅含笑命令道。
　　巧儿缓缓抬起头，明眸一睐，旋即垂下睫毛，越发显得她刚才明眸如流波。这个姿势，这个神态，她已经对着镜子练习过了千百遍，自然知道如何才最吸引人。
　　看到她这副样子，柳梦馨沉下了脸。她最瞧不得这些舞姬歌女在纳兰斐钧面前卖弄风情。
　　“果然是明眸善睐，身段妖娆。”纳兰斐钧似笑非笑的看向柳毅。
　　“怎么？才看了一舞，就打算把携美同归了？也不怕醋坛子打翻了。”柳毅意有所指的转向柳梦馨。
　　柳梦馨连忙抢着说道“哥哥，巧儿舞跳得这么好，我想以后常常看她跳舞，你把她调到我身边吧。这样我就能常常看到她跳舞了。”丝毫不在意这话和她方才的话互相打架。
　　这也怪不得她。天下间任何的女子，都不会希望自己的哥哥送一个美人给自己的意中人。
　　“我哪有醋坛子可打翻。如此佳人，劳烦元甫割爱了。”说着，纳兰斐钧向巧儿一招手，巧儿抬头迅速看了柳毅一眼，看到柳毅点头，顺从的走到纳兰斐钧身边，任由他揽住自己。
　　“哥哥！”柳梦馨看着巧儿在纳兰斐钧怀中柔顺的频频劝酒，气鼓鼓的瞪着柳毅。
　　柳毅看着柳梦馨的神情，心下连连叹气，他这个妹妹，从小痴迷纳兰斐钧，盼望她以后能及早醒悟才好，嘴上对纳兰斐钧道“哪里哪里。以后巧儿得斐钧调教，舞技必然更加精进。届时斐钧可不要吝于示人呀！”
　　“哥哥！”柳梦馨眼看大哥不理睬自己，再看看纳兰斐钧怀中，巧儿笑靥如花得模样，越发生气，恨恨的起身跑了。
　　纳兰斐钧却似有意无意冲柳毅道“不见意中伊人来，诗歌趁酒论风流。若得意中伊人来，心如磐石无转移。元甫，且陪我饮进这樽前酒，莫副了如此良辰美景，美酒佳人。”
　　柳毅却也像完全忘记了自己妹妹正在发脾气一样，陪纳兰斐钧推杯换盏。
　　巧儿在纳兰斐钧怀中越发娇美如花，殷勤劝酒。
　　她久闻纳兰斐钧之名，对这样的风流佳公子自是心仪已久。况且纳兰斐钧深的皇太孙信任，又是纳兰王府独子，将来必定承袭爵位，位高权重。留在纳兰王府可远胜过留在安国公府。
　　巧儿这厢称心如意，柳梦馨那厢却正在怒火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