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姐妹》希雅

6、第六章

　　翠儿一走出漉水汀，余余就急忙告诉她“前天，孙小玉当值，她说三小姐闯进书库，把《温庭筠全词荟要》损坏了一页，弄不好就是摛藻堂版本的。“
　　翠儿的脸色变了，她之所以自告奋勇揽下这差使，就是为了讨柳毅的欢心。如果《温庭筠全词荟要》果真有所损毁，拿过去，柳毅面上无光，她不仅讨不了好，还会惹怒柳毅。
　　翠儿眼珠一转，吩咐余余“今天是孙小玉那丫头当值，对吗？“
　　看余余点头，翠儿得意的笑起来“你去书库，吩咐孙小玉把这些书送去，最好还让红玉那丫头知道公子要这本书。我去小厨房给公子端些点心。“
　　余余不屑的看看她，还是听从吩咐去了书库。
　　红玉居然也在。听到是柳毅要书，红玉亲自进去里间找那本《温庭筠全词荟要》。
　　孙小玉显然对前天的事还有印象，眼看余余要离开，急忙扯住她的衣袖“前天，三小姐弄破的那本书好像就是《温庭筠全词荟要》，现在。。。“
　　“没什么现在，快放手，我该走了。“余余挣脱孙小玉的拉持，快步走出书库，有意无意的说“松斋居士这人可不怎么样。”
　　“书籍的用途是什么呢？传承知识，教化四方。松斋居士却把那些书当作古董一般收集起来，不给他人阅览。那些书再珍贵，还不如一本皇历有用呢？书若有灵，只怕也要为自己哭一场。”

　　回到漉水汀，果然看到翠儿正在奉上点心，还说红玉亲自去取书了，立刻就送过来。
　　看到余余远远冲她点头，翠儿嘴角弯出一丝浅笑。
　　片刻功夫，红玉就捧着书过来了。
　　余余厌恶的回到茶水间，专心烧水。

　　翠儿回来之后，满面怒火，红玉却是满面春风。余余可不愿去触翠儿的霉头，悄悄溜到大厨房去找吃的。
　　晚上回到和孙小玉住的小房间，余余就看见孙小玉乐不可支地拿着一块布料在身上比来比去，看见余余进来了，炫耀的说道“余余，你看这块衣料衬不衬我。”
　　余余端详了一会，点点头“很好看，哪来的？”
　　“是红绡姐姐送给我的。今天可着实得了个好彩头。”孙小玉兴奋的在镜子前照来照去。
　　“红绡姐姐？”
　　“哎呀，就是红玉姐姐。”孙小玉放下手中的衣料，拿起另一块布料塞到余余怀里“这块是给你的。”
　　“可多亏了你呀，余余。今天红绡姐姐把书送过去后，跟公子和松斋居士说了一通，松斋居士竟向公子拜了一拜，公子大大的夸了红绡姐姐有见识，比别的女子不俗，还给红绡姐姐改了名字。哦，对了，翠儿姐姐也沾了光，以后得叫翠缕姐姐了。”孙小玉叽里呱啦说个不停，最后不忘叮嘱余余“余余，今天你多亏你去书库通知了红绡姐姐送书，多谢了。”
　　“你送了信，就立刻走了。记住了？”
　　“我知道。”余余云淡风轻的说，一点没放在心上。不就是红绡姐姐用她说的那番话，在公子面前邀了宠，怕她说出去，才让孙小玉给她一块布料，又语带威胁。若是个寻常的小丫头，早吓得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了。
　　她可不会蠢的说出去。翠儿，不，翠缕姐姐和红绡姐姐明争暗斗，若是被她知道自己助了红绡一把，还不晓得会怎么样呢。
　　红绡的确比翠缕聪明多了，会笼络人，察言观色的本事也强，不久就被调到公子房里做了大丫头。倒是翠缕空有野心，却没本事，只好眼看着红绡受宠，闷了一肚子的心火。少不得要发作到其他小丫头身上。
　　余余也聪明的日日躲到书库，避开翠缕炮火的攻击范围。

　　余余收拾好书库，已经快到晚饭时间了。关紧门户，余余准备去厨房找点吃的。
　　途径花园时，一颗泥弹子结结实实的打在了余余后脑勺上。余余摸摸后脑勺，四下张望，只见一丛月季花后蹲着个身穿月白锦衣的少女，约摸十二三岁模样，正手拿弹弓，指着余余，笑得前仰后合。
　　看来，这少女应该就是恶名远扬的三小姐柳梦馨了。将门虎女，自然比较顽皮。府里大部分人都有过被三小姐拿着牛筋弹弓，射泥弹子的经历。
　　脏了衣服还是小事，有一回，一个送晚膳的丫头倒霉，泥弹子竟落进了她捧着的珍珠白玉汤里，那丫头被赖大嬷嬷狠狠地罚了一顿。
　　大家都敢怒不敢言。谁让人家是三小姐呢。
　　看了看地上的泥弹子，余余捡起来，一扬手准确地投中了柳梦馨。
　　柳梦馨吃了一惊，随即连发数弹，嘴里不住大叫“来啊，来啊，谁怕谁”神情极为兴奋。
　　余余不甘示弱，也拣起地上的泥弹子，小石子扔过去。两人在花园里你来我往，打得不亦乐乎。
　　直到柳梦馨的月白锦衣脏污不堪，她们两个才双双倒在草地上，不住呼呼喘气。
　　柳梦馨翻个身，转向余余，眸子里神采奕奕“好久没玩得这么尽兴了。你叫什么名字？”
　　“白余余，一日白，人示余。”
　　“你是哪里的丫环，我去跟管家说，把你调到我身边来。你可比他们大胆多了。我那些丫环们就只会磕头，说‘小姐恕罪’“模仿丫环们的语气表情，柳梦馨模仿的惟妙惟肖，显然是因为她的丫环经常这幅样子。
　　“我是整理书库的。不过，我可不想去你身边。”
　　“为什么啊，当我的丫环不比做个小丫头好吗？”柳梦馨满是不解，她想不到一个小丫头居然拒绝了一跃成为一等丫环的机会。
　　“你身边已经有那么多丫鬟了，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何必巴巴的凑过去，惹其他人嫉恨呢。你若想我陪你玩，随时都可以叫我呀。”
　　柳梦馨一想，也对。这府里上上下下都长着势利眼睛，你咬我，我瞪你，看不得别人好。好不容易碰到一个这么有趣的玩伴，可不能随随便便就没了。

　　柳梦馨经常跑来找余余。别的丫环见了她，只晓得唯唯诺诺，三棍子打不出一句话来。只有余余对她的身份浑不在意，有时书库工作忙了，还会指使她做些事情。从来没有经历过他人的指派，柳梦馨觉得颇为有趣。和余余相处，很自在，很舒服，其他丫环的陪伴不能给她这种感觉。
　　和柳梦馨相处久了，余余发现她也不像仆役们口中的小魔女。她只是太寂寞了。母亲早逝，她虽然有父兄百般疼宠，终究于母性关怀上有所欠缺。她又性如烈火，丫环们个个怕她。她越发找不着说话的人。
　　柳梦馨不喜欢读书，余余就把书里的道理，用一个个小故事通俗易懂的讲出来，柳梦馨也听得津津有味。
　　柳梦馨身边的丫环们对余余也算客气。毕竟余余又不算柳梦馨身边的丫环，不会分了水粉衣料去，又有个丫头陪着柳梦馨那个祖宗，她们巴不得清闲呢。
　　而此时，杭州城里，有人正在走马章台，歌舞升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