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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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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紧跟着笔络前去。果然是老爷来了,我忍不住偏着头有目光也瞟了一眼,没想到正对上老爷大量着我。
“这可是绫儿那天带回来的姑娘?”老爷问道。“是啊,现在让她在绫儿身边服侍呢!”夫人很是有兴地回答。
“哦,是这样。也好,让她陪着绫儿,免得寂寞啊。”听了这话,我有仔细看了几眼,这老爷还真是个慈祥的好父亲,小姐还真是幸福,我现在自己的家又在哪儿啊……
小姐人很随和,也不算什么娇生惯养,又有笔络和我两人,平时自然也太多的事做。我趁着这会儿小姐在屋里小睡,就跑出来在廊边坐了下来,小憩一会儿。过往的一切在脑子里像一场电影一样放过,关于现代社会的记忆也在慢慢地恢复,只是总感觉少了一块,是记忆总也拼不完整。
“墨姐姐,你快进来啊!”屋子里传来笔络的喊声,猝不及防地吓了我一跳。“死丫头,小点声不行啊。”我跑进去笑骂道,还没有来得及追上去打她,自己先又叫了出来——她们俩一身男装打扮,正得意洋洋地朝我玩着折扇呢。看见我嘴巴张得可以塞下一个鸭蛋,笔络和小姐开始捧腹大笑起来。
“好姐姐,好妹妹,别笑了,告诉我你们这是干嘛呢!”她们见我这般认真央求,也就艰难地止住了笑,装出一副正经模样来。“好了笔络,不要卖关子了,看把我们墨卿给急的。”
“呵呵,那你过来,我们要……”笔络神秘地在我耳边说了一大串话。
“啊!~你们要……”还没等我叫出来,笔络立刻捂住了我的嘴巴。“小声点儿,可别让别人听见了,那我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啦!”我这才明白过来,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笔络这才松开了手。
“你这死丫头,很痛知不知道啊。”我还不放过她埋怨了几句。
“哎呀,快过来换上衣服吧。”笔络拉着我过去,不一叠男装给了我,二话不说就给我换上了。我站在镜子前,打量着这个完全不认识的自己,发了一会儿呆。
“呵呵……”身后传了银铃似的笑声,“妹妹换上男装还真俊,看把她自己都迷住了。”小姐这才让我发现自己又走了神,只回过头尴尬地笑了笑,其实比哭还难看,看来自己注定没有假笑献媚的工夫啦。
“哼,小姐你瞧这丫头,就只知道爱姐姐,不知道疼妹妹了。要刚才是我说这话,指不定现在又怎么被她折腾呢。”笔络走到小姐身边,对我笑骂着。“好妹妹,我错了,以后再不欺负你了啊。你就快帮我梳头吧……”我走过去拉着笔络的手臂,把她来,她才一副委曲求全地样子给我梳头。“痛……你轻一点啊……”
“笔络,墨卿,待会儿出去以后可一定吧我说的话记好了,否则我们可就……”小姐转过头轻声对我们说,实际这句话她说过不下十遍,可还是不放心来提醒。
“是是……祝大公子,我们都记住了,小弟可不敢忘啊。”我和笔络无可奈何地说,“我们一点也不健忘呢!”小姐笑瞪了我们一眼,随后左顾右盼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的往前走去。我们三人猫着腰,倒让我觉得自己好象做了一回小偷,提心吊胆。
走了好一会儿,终于看见开得光明正大的府门,立刻松了一口气,快步想走出去,却还没等我直起身体就被笔络狠狠地拉了回来。
“哎哟,你干嘛?”我脚下一个不稳向后摔去,正将身后的笔络也撞在了地上。我站起身拍拍屁股,却突然又被小姐拉了下来。
“老大,你们……”还没等我把话说完,小姐和笔络连忙扑过来捂住了我的嘴。
“嘘,别出声,有人!”小姐压低声音对我说。我安静下来,顺着小姐和笔络的目光朝门口看去——一个不像是祝府里打扮的家丁正对着刘管家说着什么,我努力想听清,可只看得见两人没有合过的嘴巴。
笔络的手渐渐松开了,那人也走出了祝府,而刘管家却一脸复杂的表情,向老爷的书房走去。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搞地神神秘秘。我不再想这事,紧跟着小姐的脚步,起身急走。在我的两只脚跨出门槛的那一刻,不禁回头看了看刚才管家所站的地方,仅仅是几秒钟,我又快步跑到了笔络的身边。
有中奇怪的感觉,说不清是释然,还是疑惑。
天空出奇的蓝,比以往所仰望的都要清澈,挂着丝丝缕缕的白纱,感到了扑面而来的温柔。轻颸里还带着青草味儿和栀子花的甜香。不时有一两个风筝闯入视线,却也温和地随着轻摆的柳枝荡漾。
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
这却让我想起了小学时,老师带着一队小朋友却春游的情景,一时百感交集,竟不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想这些有什么用,能不能回去,还不一定呢,说不准就一辈子待在这里了。
不知怎么回事,我竟冷笑出了声来,自己心里也一个激灵。
我做起来,望着做在湖边的小姐和笔络,不知道下面将要做什么。“小姐,我们今天出来到底干什么啊?”原本在湖边赏鱼的小姐和笔络也都走了过来。
“这长的什么脑袋!是公子。”小姐笑指着我的额头说,“本来是出来放风筝的,可笔络那丫头忘在了桌上,只有呆会儿去集市上玩玩,说不定……呵呵。”她这是也突然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发出的笑声,正迎上了我诧异的目光,一时竟也面红耳赤。
倒是一旁的笔络看了,戏谑地笑道:“公子,你这副打扮,别人子尤公子可认得出来吗?”小姐瞪着正在坏笑着跑开的笔络,追上去便要“打”,把笔络拉倒在草地上笑骂着:“你着死丫头,看我今儿个怎么收拾你。”
一直在一旁观战的我,见着情形就知道怎么一回事了,只是也不好直说出来罢了。
阳光愈发的灿烂,湖水也泛着点点金光。时辰不早了。我走过去把正疯得起劲的小姐和笔络拉开:“哎,别疯了,否则时辰可就晚了。”两人这才停下来,整理好了衣服和头发,这才晃着扇子,向街市的方向走去。
毕竟是京城,街上也热闹非凡。虽说比不上现代的时代广场,但也算得上是繁荣昌盛了。想想沿海地区严重的倭患,再看看热闹的京城,倒有一种说不出的感慨。
“公子,我们这会儿要去哪儿啊?”已经快要转晕了的笔络一脸茫然的对正漫无目的的小姐问,“总不能就这么走下去,我们还得早回去呢!”
小姐只是笑而不语,而眼神已告诉我她分明在寻找着什么,此行肯定是有目的,但为什么连贴身丫鬟笔络也不告诉呢?想来应该和那个子尤公子有着必然的联系吧。
这年代的那些大家闺秀可真算得上“养在深闺人不识,就在绣房中学女红、琴棋书画、再则就读些书,也无非就什么《女经》之类的,就等着日后父母只命,媒妁之言,就出阁了,谈何自由?
这也就怪不得小姐出个门也要化装,像什么天大的秘密一样。在二十一世纪哪还有这些,还不如逃学的自在。可我到底碰到什么比彗星撞地球还倒霉的事,就不明不白地跑到这儿来了?
我不服,我抗议!——却分明听见事实在说:“抗议无效!”
我强忍住怒火,仰头长嘘了一口气,谁知猛地撞上了笔络那双充满惊异、正望着我的眸子,我甚至还能感到她呼吸中的恐惧和压抑。
“你……刚才……没什么事吧?!”她回过神来,竭力平静下来问我。
“呵呵……啊,没什么啊~~”我尽力逃避着她写满“我不相信”的脸,“诶?公子呢?”我突然发现身边没有了小姐的踪影,也就借题发挥来岔开话题。
“哦,他刚才去那家卖文房四宝的店里去了,叫我陪着你一起,我回来找你,就看见你……我们快走吧。”笔络欲语又止,拉着我朝一家店铺都进去。
果然一眼就看见了正拿着一方砚台仔细观赏着的小姐,这店中除了老板和伙计也就没有几个人了,比外面的街道清净了不少。卖的也无非就是笔墨纸砚罢了,我便走到小姐的身边去看看她来这儿作什么。
“公子真是识货,这可是我们这儿的上品啊。”老板见小姐久久玩赏,也阿谀奉承了几句,谁也知道那话都是上家惯用的。
“那就麻烦您把这些帮我包起来了。”小姐指着一堆东西,从钱袋里拿出了银子给他,拿好东西准备走。突然,我眼中闪过一个身影,从店里出去了。我转眼一看小姐的腰间,哪里还有钱袋的踪影啊。
“别跑,快站住!”我还没来得及告诉小姐一声就追了出去,盯着那个跌跌撞撞在街上奔跑的身影,快速躲过行人,只感觉耳畔的呼呼风声。那人脚步似乎有点慢了下来,距我也越来越近了,眼看就要抓到了,我便一个箭步冲上去,将那人按在了地上。
“叫你还敢跑,还不快把钱袋还给我!”那小偷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把钱袋放在了地上。
“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放了……放了我吧。”他跪在地上央求着我。
“哼,这回放了你,下次又出来当贼,不如送去见官了的好。”我也寸步不让。这时听见身后穿来笔络和小姐的声音,一时放松了手,转过身去,果然看见她们气喘吁吁地向我跑过来,却忘了身后的小偷。
“小心!”我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听见一声呼喊,随即,就是一阵天旋地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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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如其来的眩晕让我感到眼前一片黑暗,随即是落在地上的冲击感,却少了许多疼痛。
还能感觉到传来身体的温度,耳畔温湿的气息扶起了双鬓的细发。
当我意识到自己正躺在某人身上时,立刻站了起来,脚踝处立即传来一股钻心的疼痛,不由得咬了咬嘴唇。
“这位兄台,你没事吧?”我微微太起眼帘——那双黑色的眸子,荡漾着温暖深邃的涟漪。我还没有反映过来刚才突然发生的一切,才发现那小偷一没有了踪影。
他好象明白了我的心思,淡淡地笑着说:“以后可要小心那些街头无赖,千万别掉以轻心,小心被暗算。”
这么说,是他救了我?
“仁兄,多谢相救,不知——”我低下眼帘,看见他可以地将左手掩在身后,而他做边的地上,分明浸染着几朵鲜红的“梅花”。“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在下必不忘记公子的恩情。”
我抬头望见缓缓落下的夕阳,晚霞烧红了半边天……
“小姐,夫人和老爷叫你到前厅,他们有话要说。”
“知道了。”回来不久的小姐换好了衣服,正做坐在窗前看着诗经。她放下了手中书,起身走出了门。那一刻,心中有种很奇怪感觉,我知道——那叫做不安。
“笔络,小姐今年多大了?”我忍不住问了问笔络。
笔络正在点着奇南香,随口就说了出来——“过了立夏就十六了。”
我心中不禁一怔,低头看见小姐刚才看的《诗经》,纸上的那行字安静地睡着——“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我也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在想什么,只是感到有丝丝悲凉。我那块空缺着的记忆,仿佛正在若隐若现,会带来生命中空缺的那一段悲伤。
早春的乍暖还寒,让人难以将息。窗外的黄昏晓照耀着渐渐昏暗的天空,晶莹地仿佛快滑下一滴眼泪,湿润的寒义迎面而来,欲要将心冷冻起来。
现在,无所属于的哪个世界是否早已将我给遗忘,只是我还这里傻傻地幻想。
“小姐,你怎么了,老爷和夫人找你说什么?”
是笔络的声音,看来小姐是回来了。我走过去,看见小姐正无力地瘫坐在凳子上。
“小姐,你看起来很累,要不要去躺着休息一会儿?”
她轻轻点了点头,然后缓慢地走到炕边坐了下去,眼睛却直直地望着窗外。
“墨姐姐,你说如果……”笔络在我耳畔悄声说,这时听见小姐口中喃喃地说着什么,声音轻得如同游丝一般。
“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窗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
眼泪盈眶,从眼角溢出,打在《诗经》的那两行字上。墨,被浸散,蔓延开,看不清原来字的痕迹。这一刻,我却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墨卿,拿纸笔来;笔络,给我研磨。”小姐的目光依然凝聚在窗外的那颗黄昏晓上,而声音轻却异常的清晰。
我现在能做的只有这些了,笔络也正在研磨。
墨,浓得让我有点窒息……
好长好长的一封信,沉甸甸地躺在我手里,沉甸甸的压在我心上。月光照耀下的信封,惨淡的黄透着苍白。我知道,这里面有小姐的多少泪,甚至还能感到那股湿意。
字迹模糊不清,但我相信那个子尤能够读懂,因为里面有着小姐的眼泪。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凉气,横下心来向前方的枫树走去。不久,就看见了微弱的烛光——应该是这里了。枫树林中有一间不算大的竹屋,里面的那个书生就是小姐朝夕暮想着的子尤公子。
门没有锁,我轻轻一推便开了。“噶吱”一声,惊动了正在看书的他。
“谁?”他放下书,回过头来问道。
我看到那张脸时感觉有自己胸膛中的某个东西深深地被撞击了一下——是他?!脑子里面闪过一段段陌生而又熟悉的画面,那段记忆随即回来了,随着痛苦和忧伤一同回来了。只不过它为什么是在这里出现?那双眸子,分明还有一尘不变的清澈。
“姑娘,你……”他看见我这般模样,也吓了一大跳。
不,不可能是这样……时间的沙漏被突然打破,千百年的记忆混在一起,这团迷雾将参杂着那种苦涩。
我双手微微颤抖着把那封沉重的信递过去,再也无法将小姐交代的话吐出。
为什么?我奔跑在枫林中反复地问着自己,泪水早就在脸上横溢。脚踏过地上被风卷落的树叶,踩出了心碎的声音。我无力地靠在一棵枫树上,树皮的寒冷让我禁不住发抖。
原来,他就是我缺失的“伤心”,我缺失的“寂寞”。本以为我和他在空中划过的那道弧,会随着彼此清脆地落地声画上一个句号,难道注定要我欠着他,总是跨越千百年也要如此这么地偿还吗?
我那什么来换,可又是如绛珠仙子那样,去流尽一生的眼泪?
我仰望着暗夜,听见了那弯残月穿来了嫦娥的轻声叹息。
“女儿啊,爹和娘求求你,不要这样……你若有个三长两短,娘和你爹可怎么活啊,呜呜呜……”老爷和夫人已经在小姐床边守了三天,一直哭地肝肠寸断。
“只恨那陈家有钱有权,还是你爹的上司,怎么好退婚啊……”老爷也无比无奈地在那里叹气。他们二老早已经折腾地不行了,而小姐还是魂不附体的样子,可急得笔络在房间里面走来走去,却束手无策。
其实我知道,小姐心里正想着子尤公子,不想让他伤心。
既然注定让我要遇到他们,那我也能帮他们吧,也不知道子由工公子那边怎么样了……我一定能做到的……
“笔络,照顾好小姐和老爷夫人,我现在出去了。”我叮嘱了笔络后就急匆匆地走了。这一切来得就像我的步伐一样急促,快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不久,我又来到了几天前流着泪跑出的枫树林。不知是不是因为想要帮小姐和公子的决心,这一次我反而平静了许多,却仍然清晰地可以感觉到心跳的力量,而流出的血液却染我感到寒冷。
既然走到了这个地步,我想,我不会后悔的……
我眼前的黑暗中有着一点微弱的亮光,我知道那是公子房里的烛火。蜡炬成灰泪始干。这句不知怎么冒出来的诗句侵占了我的大脑。一个人的眼泪流尽之时,也便要灰飞湮灭了吧。一阵风扶过之后就什么也不会留下,什么也不会被别人记住。不过却能在空气中,与自己爱的人时时刻刻在一起,这也算是幸运了吧。
而我呢,我连自己到底属于哪一个世界也不知道,哪一个世界都好像容不下我吧!
枫叶荻花秋瑟瑟。
这个仲春何时让我感到了凄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