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文字D][凉拓]Illumination》方久

10、Chapter 9

　　在护士站询问过后，史浩就带着慰问品一路穿过来往的病人与家属找到了他要去的病房。
　　医院里习惯了的消毒水气味有着隐秘安静的冰冷，令人肃穆也令人不安。可刚刚走入病房，史浩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男人有些气恼的斥责：“别想这种有的没的，藤原是我的对手，不是D的对手，我相信哥有他自己的打算。”
　　“可我也是担心启介先生啊，这对你不公平……”一身病号服的中村贤太坐在病床上，垂了头，闷声回答着。
　　面对病人，高桥启介也发不出什么脾气，更何况是这么多年一直崇拜他的中村贤太。在避开了包扎好的伤之后，他伸出手揉揉这向来直率又简单的大男孩的脑袋，口气里也多了些无奈：“都说是你自己想太多，没什么公平不公平的。我有事要先走了，你自己好好养伤，记着刚才的话不要再告诉别人，尤其是我哥。”
　　说完，高桥启介转身就遇上了走进病房的史浩，他像平常的那样打着招呼：“啊，启介，你也来了。”
　　一头金发的赛车手撇了撇嘴，站在原地简单地聊过几句话，就离开了。
　　忽然安静下来的病房显得有点尴尬，而像是为了要打破这层无形而厚重的物质似的，中村贤太从被子里挖出电视的遥控器，一副专心致志的模样看起了节目里WRC的赛事报道。因为事故受伤失血的脸色还是十分的苍白与虚弱，但偏偏就带着某种不服输的赌气。这让史浩不由得深深叹了一口气：“贤太……”
　　听到这一声，中村贤太也只好不舍地把目光从电视机上收回，像是有什么委屈：“我已经被启介先生训过了，史浩你不用再说我……”
　　把慰问品放好，史浩也坐在病床一旁的椅子上，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他才好。
　　昨天晚上他们收到通知——中村贤太和他的S14在赤城山发生了事故——的时候都被吓了一跳，史浩和高桥启介第一时间赶到医院，得知人没有什么大事才齐齐松了一口气去询问事故原因。
　　不问还好，结果一问之后高桥启介差点要冲进病房把刚转危为安的中村贤太揪起来，就连史浩当时也是极其哭笑不得。
　　——这家伙竟然在晚上练习的时候把车头灯给关了！下山的时候遇到对头车，惊吓之下为避让对方自己把车一头撞上栏杆。
　　莽撞得不要命一般的行为，偏偏出现在中村贤太的身上，又似乎变得有些理所当然。

　　史浩是最早见证白色彗星横空而现的人之一，同时也是Red Suns组建的最初成员。
　　中村贤太并不是一开始就被高桥凉介发现并邀请加入车队的人，他是自己开着那辆自己摸索着改装的S14来到赤城，主动向高桥启介申请加入Red Suns的。那个时候史浩也在，那会儿中村贤太就已带着不曾抹消的少年的骄傲、锐气和热诚，希望通过加入扬名群马公路的Red Suns来证明自己。
　　高桥凉介临时有事没来赤城，高桥启介说他不能立即做下决定，但是如果中村贤太和他比一场的话，根据结果，他会向高桥凉介提议这件事。
　　“行，说话算话！”
　　面对中村贤太的自信，高桥启介只是哼笑了一声，随即坐进FD里。
　　比赛没有悬念，虽然那时候的高桥启介比起如今要差，但对手也只是个没有经过任何打磨的少年车手。而且FD也仅仅只领先了S14半个车身。
　　那场比赛后，分别从驾驶座走下来的高桥启介和中村贤太的脸色都不算好——从某些角度来说，他们的性格也十分的相似，对赛车的骄傲和热情都一模一样——不过即使如此，高桥启介还是按照赛前的约定，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说是如果高桥凉介同意，会再联系中村贤太联络。
　　第二晚，得知前夜发生的比赛的高桥凉介来到赤城山，向中村贤太了解到他自己改装的S14的概况，还有与高桥启介比赛的用时，随后决定让中村贤太加入Red Suns。
　　成为了车队一员的中村贤太越来越崇拜高桥启介，练习得也更加刻苦，而为了能够节约轮胎的消耗，甚至经常趁着下雨增加练习。
　　雨天路面和轮胎之间的摩擦系数会降低，山路行车本就危险，更何况是下坡。史浩也曾经因为这个事和中村贤太说了几句，无非是这样太危险所以尽量不要在雨天长时间练车之类，但都被已和他们熟悉起来的少年满不在乎地回绝了。
　　正如同会想到在黑暗的山路上关闭车头灯的藤原拓海一样，对赛车的骄傲、好胜、认真、热诚，早已令中村贤太他们忘记了命悬一线的危险。

　　“我看就算说再多你也不一定能记得。”史浩避开了中村贤太头上受伤的部分，揉了揉病人乱糟糟的头发：“好好休息，下一次远征的赛道就由我和启介去拍摄回来就可以了。”
　　像是被某几个关键字触中，中村贤太的手默默地攥紧了身上的被子。他低下头，眼神闪烁了片刻后，还是抬起面孔直视着史浩。
　　电视机里WRC的赛事报道还在继续，飞驰的车轮下尘土漫卷，机器快速旋转着一路尖啸远去。
　　“虽然启介先生刚才因为这生气了，但我想还是要跟你说才好，史浩。”

　　……

　　三天后。
　　暮色渐渐侵入道路，黄色的FD驶入高桥宅后不久便熄停了引擎。
　　高桥启介在桶形座椅里艰难地伸了个懒腰，看了一眼还在助手席上摆弄摄像机的史浩：“怎么了？”
　　史浩的动作骤然停下：“不……没什么，刚刚只是在想一些事情而已。”
　　高桥启介耸耸肩，打开车门走下车：“我以为你还怀念着在埼玉吃的寿司呢。”

　　直到走近高桥凉介的书房，史浩都还一直在犹豫着那天去探望中村贤太时对方的话。其实他也隐约地与中村贤太有同样的感受，但那个人是高桥凉介，那个看起来完美遥远的高桥凉介。
　　他只好再一次地从心底叹气。
　　作为与白色彗星相识多年的朋友，史浩知道高桥凉介也是个普通人，有喜有怒，有对的同时也会犯下错误。
　　在紧闭的房门前站了半晌，史浩终于抬手轻轻敲了敲房门：“凉介，我是史浩。”
　　“进来吧。”
　　旋动把手，推开房门就看见从电脑前转过身来的高桥凉介，身后露台上红铜色的余晖将他本就英俊锐利的五官线条映得更为深邃，显示器上的分析程序里呈现出的AE86的三维模型正安静地旋转着。
　　史浩拿出摄像机放在书桌上：“赛道录像拍摄好了，和以前一样我明天来拿拷贝送去秋名吧。”
　　高桥凉介点头：“辛苦你了，史浩。”说着，他把摄像机挪到书桌的一旁。
　　看了看电脑屏幕显示的程序和AE86的模型，史浩想起这三天以来，包括在进入高桥凉介的书房前那始终没有停止萦绕在他脑海的事情，不由得张口：“凉介……”
　　“还有什么事么？”高桥凉介疑惑地挑眉。
　　“是这样——”史浩默默地深呼吸一口气，他在对方看不见的地方握紧汗湿的手心，试图去直视Project.D领队的眼睛，“也可能是我多心了，凉介，我只是觉得自从D以来，重心似乎……应该说你太关注86的情况了，目前的课题也都是针对86设置的。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三天前的医院里，坐在病床上的中村贤太沉沉地低着头，被百叶窗切割的阳光只堪堪到达病床前。
　　他说，史浩，你有没有这种感觉，凉介先生好像太重视藤原和86了，对启介先生反倒……
　　他说，虽然我不说，但是我一直都知道藤原很优秀，可是启介先生也同样啊，最近这样我觉得对启介先生不公平。我也明白这样说对D和藤原甚至凉介先生都不好，可我……

　　眼看对面的高桥凉介一瞬即逝的惊诧表情，和那之后越来越多的沉默，那像海边的礁石上一点点堆积起来的无数白色浮沫。史浩只感到手心的汗也在一点一点地发冷。
　　铺满地面的仿佛锈蚀的金红色阳光渐渐变暗，高桥凉介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他闭了闭眼，又睁开，直面已经发愣的朋友，用一贯和缓优雅的声线，说道：
　　“是我的疏忽。
　　“多谢你的提醒，史浩，以后我会注意的。”
　　史浩嘴里有些发苦和干涩，他压下心底逐渐膨胀的不好的预感，匆匆地再说几句就告辞离开了。

　　夜幕徐徐降落，高桥启介却心血来潮地丢下今天的WRC报道来到前院，整个人呈大字型地躺在FD的车前盖上，脑袋放空地仰望上空。
　　他很喜欢这么做，以前还是个街头混混没有FD的时候，就喜欢找个开阔的地方这么躺着望着；有了FD和赛车之后，就在最爱的FD的陪伴下这么躺着望着。
　　高桥启介扭扭脖子，却在无意中发现上方的露台那里站了个人，再仔细一看，那人还是自己大哥。
　　站在露台上的高桥凉介并没有注意隐藏在昏暗的光景中的FD和弟弟，虽然此时此刻头脑仍然十分清醒，但他还是给自己点燃了一支烟。
　　他轻轻地吸了一口烟，然后将烟夹在食指与中指之间，升腾的灰蓝烟雾里那一点微弱的火星仿佛飘摇的灯塔。看不清逆光而立的高桥凉介的表情，只在朦胧的阴暗之下能够窥见那沉寂的毫无表情的漆黑双眼。
　　疑惑，惊愕，慌乱，愤怒……种种的情绪都一一地被掩入了眼底，但只有高桥凉介才知道，自己依旧清明冷静的思绪当中已完完全全陷入了某种困境般、得不到任何答案的思考。
　　为什么会是那个人？
　　怎么会是那个人？
　　从何时、从何地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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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桥凉介低下眼，伸出手掐灭还剩下一半的烟，但那冰冷苦涩的混合了薄荷的烟草气息却是久久不散。

　　……

　　又一度的远征到来。
　　经过整整一夜的试跑和调整以及白日短暂的休息，征服赛道与自我的比赛再次拉起帷幕。
　　这次比赛对手提出先开始上坡赛，是那辆曾见过一面的黑色FD和女孩子。不过高桥启介还是努力收敛了轻视的心态，简单地互相自我介绍之后两台FD依照之前提出的要求，一前一后排在了起跑线前。
　　坐在驾驶座的金发赛车手正一边踩着离合器，在引擎空转的情况下不断踩下油门踏板。他还是忍不住想起高桥凉介的话。
　　如果这场比赛和课题是专为我而准备的，那么赛前的关于对手是使用单涡轮的提示又是什么意思？
　　比赛倒计时的信号已准备开始了，百思不得其解的高桥启介终究还是甩了甩脑袋。现在想没有任何的用处，还不如等到比赛遇到关卡时再思考。

　　在与东堂塾的两场激战过后，高桥凉介为今晚选择的相对轻松的比赛并没有太大的悬念。
　　Project.D完胜，而且也顺利刷新了当地赛道的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