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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Chapter 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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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嗤”的一声轻响,罐装咖啡就被人轻巧地拧开了。
坐在自动售货机前的长椅上的武内树喝下了一大口咖啡,那冰凉沁人的感觉令他不由得长呼一口气。他扭头对身旁沉默的朋友说道:“说回来,拓海,86的变化看起来还真是好大啊,我都差点认不出了呢。”
藤原拓海看着面前的AE86,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作为回答。
“你又在发什么呆?”对朋友这种不知是思考还是干脆称之为发愣的状态早就习以为常了,武内树只需要用一次肘击就可以成功把对方的注意力重新转移回来。
“没什么……只是在想一些事情……”藤原拓海低低地说。
直觉到朋友是有什么苦恼,武内树也关心起来,他探过头问:“怎么了,拓海,你今天发起呆来都和平常不一样,是遇到什么事了吗?在Project.D不顺利?可现在车队的战绩不还是全胜吗?”
“……和D无关。”赛车手摇摇头。
他在想应该如何告诉朋友,就在前不久的晚上,他驾驶着最熟悉的86,在最熟悉的秋名山路上,被一辆不知来历的车子彻底击败的事?那时他既不可置信又无力地目送那带着尾翼的怪物消失在视界中,随后慢慢松开脚下的油门。
虽然当时胜负结果和实力差距对他打击很大,可藤原拓海并非固执于这种地方的人,只是他想不出该怎么说,而且向武内树说了之后会有什么结果他也猜得到。如果真想从他人那里获得什么建设性的看法的话,有一个人,是藤原拓海第一时间想到的。
——高桥凉介。
但是他却又在想到高桥凉介的同一秒,甩掉了这个想法。
潜意识中,藤原拓海并不想让高桥凉介知道自己输了的事情,他说不出原因,也没去细究原因。
此时的藤原拓海尚未发现,对他而言,胜利的甘美不仅仅在于胜利本身,还有那种向着自己的梦想和某种深埋心底的期待更进一步的喜悦。
那份期待,既像深沉窒碍的沼泽里遇到的一丝清风,又像雨后看到的逐渐明朗的晴空。
看起来是那么的近,似乎触手可及;可再看时,却远到了天地相接的一线。
“树,”藤原拓海无意识地转着手中的罐装咖啡,手心留下一片湿冷的痕迹,“你说,我真的胜任D的车手吗?”
“那当然啊,”武内树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透出满溢的信任和坦荡,“去年夏天秋名山的不败传说,又在外面山路上打败了那么多人……啊,想想我的朋友怎么会是一个那么厉害的人!”说到后来他垂头把下巴搭在膝盖上,偏过头看藤原拓海,想了想,继续说,“你看,那时候高桥凉介都亲自来油站找你,不就是对你实力的最大肯定吗?要是哪天我也有这待遇……做梦都笑醒了……”
过了几秒,藤原拓海默默点头,站起来拍了拍身后的尘土。
距离与东堂塾以及馆智幸的比赛早已过去了半个多月,藤原拓海记得的不是自己如何打败了东堂塾的Demo Car,印象更深刻的却是那一晚在秋名山被超越的一刻那刻骨铭心的震撼。他在乎的并非那被人们传扬的“秋名下山不败传说”,而是他不得不怀疑,从和馆智幸的比赛之后就开始的怀疑——如果没有高桥凉介赛前告诉自己他选择的行车线,他真的能赢下这场比赛吗?当初自己抛下一切迷茫决定跟随Project.D和高桥凉介走上外面的世界,可自己真的能够跟上吗?
思考得不到结果的藤原拓海只是握紧了方向盘,然而踩下踏板的动作却细腻无比。
那是上一次埼玉远征时,高桥凉介布置给高桥启介的课题,他在一旁同样听到了。尽管86并不是大马力车,但自从回到秋名之后,他也一直在摸索练习。
随着夏季到来的脚步加快,凌晨五点的秋名山道上已可以眺见逐渐亮起来的天际那一线青灰色。送完豆腐的AE86奔驰在山路上,在它前方旭日初升。
……
第二天的高崎,高桥宅内。
Project.D的领队注视着来自埼玉西北联合战队的电子邮件,那上面清楚简要地说明了比赛时间、地点以及参赛的车种和车手。
上坡赛:秋山涉(Corolla Levin);
下坡赛:坂本(Cappuccino)。
另一个程序窗口里正是Levin和Cappuccino的各项数据,尽管经过改装的车辆会有不小的变化,但一些建立在基础上的方向是不会变化的。秋山涉的Levin当初在埼玉的正丸山路曾见过,而Cappuccino最大的特点就是……
高桥凉介微微皱起眉,但不过几秒,他便已做下决断。
属于Project.D县外远征的周末很快地再次到来。
在高崎市集合之后,由领路的高桥启介驾驶的FD3S,随后藤原拓海的AE86 Trueno,最后是三辆担任后勤支援的One-box组成的山路远征车队出发前往埼玉。
驶上关越高速公路不久,握着一号支援车方向盘的史浩耐不住好奇心看了一眼副驾驶座的高桥凉介,而对方此刻正一手撑着车窗,神情淡然地看窗外经过的车流与风景。这两天的天气并不太好,云层泛灰,空气滞闷,似乎是大雨的前奏。
和高桥兄弟认识这么多年,史浩一向认为自己是个心思敏锐的人。自从上路,他就感觉到车内的气氛像是在呼应着阴沉的天气一样。
“凉介,你在想这次的远征?”
高桥凉介转回来,左手曲起的指节抵在脸侧。他若有所思的目光正好落到一号车前方的熊猫色86上,声音不知为何听起来更低更慢:“……明晚的远征,也许对藤原来说,会是一个很重要的难关。”
本来只是随口一问的史浩这会儿也疑惑了:“可藤原之前在枥木连东堂塾的职业车手都打败了啊,还会有比那个更难的?”
“不,这一次的困难并不在对手身上。”高桥凉介垂下视线,眼里的那一丝犹豫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转而调节、放低了自己的座椅,闭上眼:“我先睡一觉,到了再叫醒我,史浩。”
……
正式比赛前夜的练习在变得更为习惯以后,那些按部就班、条理分明也随之更为枯燥,一轮又一轮的试跑、一遍又一遍的调校,但没有人表现出不耐与倦怠,百分百的精力后面是无尽的期待。
直到天光初现,所有的喧嚣才暂告一段落,静心等待着属于比赛的夜晚。
史浩把早已准备在支援车内的野餐布铺好,拿了矿泉水和三明治招呼几位Project.D成员,一众人就团团坐在野餐布上,一边低头啃三明治一边不着边际地从阴沉的天气聊到八卦。
“对了,启介到底去了哪里,明明FD还在人却不见了……”
“贤太你怎么了?”
“咳……没事,我、我就是噎着……咳……”
藤原拓海递了一瓶矿泉水给他。
松本修一抬头看向站起身的86车手,藤原拓海正把包装和空矿泉水瓶丢进垃圾箱:“藤原,你要去哪儿?”
“我想赶在下雨前看看哪些地方可能会积水。”
藤原拓海驾驶AE86缓缓向山顶开去,一路还不时观察低洼处和排水渠的分布。铅色的积雨云堆积在山路上空,看样子今晚的雨势不会轻松。
抵达山顶的同时,Project.D一号车的背影也出现在视野前方。
将车子停靠在路边后,藤原拓海下车走了过去,却见隔着一扇车窗,正在驾驶座上闭目浅睡的Project.D领队。
他放下正准备敲车窗的手,不知不觉间连呼吸都放轻了。风止住声息,酝酿一场大雨,草木无言,而余下的声音都被放大,比如有些混乱的心跳。
睡着的青年眉目舒展,看起来很平和,可又带着几分清醒时难得一见的锐气。不过早在和FC比赛的那个秋夜他就知道高桥凉介长得好看,所以藤原拓海并没有太关注这些,就像他也不太感觉得到自己脸颊上升的温度。
想着高桥凉介的睫毛真长的时候,藤原拓海也注意到了睡着的人眼睫掩下的淡淡的疲惫的阴影。
包括自己在内,有许许多多的人为面前这个人超群的赛车技术、出众的应战策略而心折。无论输赢,他展露在外的也永远是从容而优雅的成熟风度,缜密得近乎完美,没有缺点,不会犯错。
但也许……只是因为他不会把另一面在他人眼前显露,而其他人也因为他的光芒而忽略了他身后的影子。
藤原拓海出神地盯着高桥凉介,连对方什么时候睁开眼都没反应过来。
醒来的第一眼,就感觉到来自车窗外的视线,安静又热切。
只是似乎处于发呆的状态啊……这么想着的高桥凉介,唇边悄悄弯起一点无奈的笑意,眼中的神色柔和,像仲夏夜里指尖寻找到的一缕清风。
但没过多久,他便收回了目光,伸手降下车窗,这样的举动不出意外地惊醒了走神的藤原拓海。
“我、我打扰到你了吗……”藤原拓海立刻不好意思地支吾着,不知道是该后退还是该接下别的话题。面对这个人,他好像总是会不自觉地陷入某种被动之中。
高桥凉介有些好笑地看着藤原拓海涨红的脸颊,但即使处于这样的情境,藤原拓海还是在坦率地直视对方,不知道该评价为一根筋还是无形而认真的倔强。他打开车门走下来:“怎么自己一个人开车上来?”
大概和赛车有关的话题让藤原拓海稍微放松了下来:“嗯,看天气快要下雨了,我想在这之前记下大概会积水的地方。”
表示赞许地点点头之后,高桥凉介却没有立即接续话题。他迈步来到AE86旁,稍微一低头就能看到仪表盘上的指针与数字,还有车内简洁的内饰。当初为了探知藤原拓海的技术以及潜力,他就已对这台86做了很多的调查,而在Project.D里,更是由他在结合藤原拓海的特点与体会后,亲自来决定86的调校方案。高桥凉介完全可以说是除藤原父子之外,对这台86最熟悉的人。
“参加‘D’的远征会紧张么?”高桥凉介突然开口问道。
没有任何原因,没有任何来处,只是从内心深处涌起的冲动,奔腾起伏,让他忍不住想要去了解年轻的车手更多。
不是关于他加入Project.D以来的进步,不是关于每场比赛的胜负和通过的课题,仅仅是想知道的这个人的所思所想,乃至他一切的喜怒哀乐。
“啊?紧张的话应该没有,只是会担心自己做不好,不想输了比赛……”藤原拓海想想,还是把后半句话咽了下去。
不想让凉介先生失望。
当初高桥凉介亲自来到秋名邀请他加入新组建的县外远征车队Project.D,坦言选择了他和86的原因。
藤原拓海想证明,证明给他人,也证明给自己,高桥凉介的选择、给予和期待绝非错误。
那是一颗小小的种子,自赤城山与高桥凉介再一次比赛后就潜入黑暗的土壤下。也许某一日会生根,也许某一日会发芽,也许某一日就无声无息地死在土里。
听到答案的高桥凉介只是微笑。他站在86旁边,望着厚重低垂的阴云下绵延的山路。他们每个周末都会前往不同的山路,冒着极大的危险,驾驶车子奔驰在黑夜里,追求自己与车子的极限。
“藤原……”高桥凉介稍微停顿,一贯低醇雅致的声线似乎有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为什么那时会答应加入‘D’?”
藤原拓海吃惊地看过去,却见发问的人的侧脸仍然是波澜不惊的样子,他不由自主地认真给出自己心里的回答。
“我知道我缺少了什么,我想变得更快……因为我发现我其实很喜欢赛车,我想以后可以成为一个职业车手。”等说完这句话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有点不好意思:“嗯……可能听起来不切实际了一些……”
他还低下头来,伸手挠了挠脸,就和他过去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一模一样。
就在那一瞬间,无数的温柔与酸涩像月光下的海潮,沁着宁静的银色,一点一点地涨起,漫过心头。高桥凉介凝视着车手轮廓年轻还带些青涩的面容,放轻声音,但同样认真地回答:
——“不会。这是一个很珍贵的梦想。”
藤原拓海的梦想与未来就这样在他眼前展开,那么的夺目耀眼,令他甘心就此停住脚步。
你会踏入一个广阔的世界,拥有一个更好的未来。
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