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第二部 【红色华尔兹】（2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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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色格拉夫》
第二部
红色华尔兹
作者：百目鬼妹
（二十四）
————当寒风吹熄了火炬，火焰到哪里去了呢？天堂？地狱？黑暗之光，风中之烛。
中尉邪恶地咧嘴一笑，假装宽大的语气。
“事到如今你不说点什么吗？不想为自己辨解？还是认为从未见过的父亲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他所做的一切都与你无关？你以为把他忘了，永远不提就完事吗？”
中尉的言语像钢钉尖头扎进胸膛，长长的钢丝勒紧了心脏。中尉鼻子哼哼一下：
“可我们现在知道了——被撕掉外皮的你，带着这副天生行骗者、说谎者、潜在罪犯的嘴脸，你还想安安稳稳呆下去吗？”
米歇尔全身僵直，仿佛所有关节失去了活动功能。
“他是你的过去，你的污点，你的幽灵……就算不知道姓名，不知道长相——你摆脱不了他，我们也不会放过你！”
鲁莫林默立一边，稍稍看向米歇尔这面。看到心慌令人不安的僵持中，米歇尔像钉在地面，惟有颈上细细的血管在搏搏地跳动。费力克斯死盯着他的眼睛，声音更冰冷了：
“上去！上尉要见你。”后一句冷寒入骨，“你跑不了。”
“是！”嗓音略透嘶哑，嘴唇的颤抖令嗓子走音。
米歇尔直绷绷右转45度移身，脚步暂时恢复了自如。
布鲁斯步步跟随。
背后是费力克斯恨恨不已的眼光。鲁莫林窥看中尉的侧脸，不得其解：中尉脸上不像那种（心计）得逞的表情，反倒隐隐有种心愿不遂的恼恨？
中尉眼角轻瞄，睇见鲁莫林眸中费解的表情。他的眼睛半眯起，口气不善：
“你在担心他？”
鲁莫林瞬时如芒刺在背：“不！长官！”
“也是个——没半句老实话的家伙！”费力克斯挑起嘴角发出冷嘲，只是没对米歇尔一样的憎恶，甩了甩头说，“没你的事，下去！”
“是！”
阴雨如丝，密密地斜织着，细碎地飘洒。
米歇尔消失在大楼入口。
中尉点着了一支烟，一改刚才的嚣张跋扈，脸色阴沉下来，微微耷着眼皮俯看脚下，仿佛乌云低垂的天幕沉沉地压向地面。
米歇尔仿若一只裂背破壳的幼蝉，夹着透明纤薄的羽翼，拖着躯体在地上艰难地爬行，一步一挪地走上楼梯。脚底踩在楼阶的摩擦声，撕裂一般的轻响。
布鲁斯健硕而敏捷，直接冲到楼梯拐角处，收住脚劲等候着。
脑子里混混沌沌，扰攘的字眼缠在俩耳之间，纷纷乱乱，尖锐突兀，仿佛空洞的山谷传来的阵阵回音。
“天生行骗者！说谎者！罪犯！……罪犯之子！”
“你没把女人管好……没把女人的嘴堵上……”
米歇尔心头一窒，脚底虚晃一下，身子一斜散了架似的靠在墙面。
艾丽她——出卖了我！……
为什么？为什么？心在倾斜，站立不稳。就为刚刚的吵嘴？
我做什么了？我做了什么？……让你这么恨我，讨厌我？
我以为你只是赌气，我以为你光发发脾气，我以为你会懂，我以为……
这就是你的报复？
你向着德国人，出卖了我！
胸口一瞬间像生生撕开一个大洞，空洞洞又黑又深，心脏像块石头一样跌落，直直坠入。
我算什么？我算什么！
仿佛回音一样，心脏跌坠一刹那，他听见从黑漆漆的洞底传出撕心裂肺的咆哮。
对她，你什么都不算！
她不需要你，她有了德国人，她不要你了！
德国人哄她几句，她就什么都说了！就是这样！这么简单！她甚至没动脑筋想想结果！
不！她没有想！她从来不想！
就算你死了，就算这次她害死了你，她也不过是掉几滴眼泪，马上把你抛到脑后，照样开开心心跟着德国人……
不！她一滴眼泪都不会掉！德国人会对她说你只是被送走，送到另一个地方，而她一定会相信，上尉说的她都信！你还不清楚吗？
她惟一不信的——就是你，米歇尔！……
盘踞心上的毒蛇，肆意撕咬着心脏。
不管你为她做了什么，做了多少，哪怕差点把命送掉，她也不会记得，只为几句不好听的话，就把你忘得干干净净。
一阵目眩袭来，他使劲晃一晃头。
别作梦了！米歇尔！醒醒吧！你又要为她死一次了！这次，也许会真的死掉……
视线像蒙上一层灰尘。他紧贴着墙，稍稍抬高头颅，一脸支离破碎的苍白，像挂在屋檐下摇摇欲坠的冰柱，融化的透明晶亮。
视界上前方，曲折延伸的阶梯仿佛通往绞刑架的道路。
布鲁斯向下观望，似乎纳闷着主人怎么这么慢，还不上来。
浑身窜过一阵凉气。
你在想什么！？还没完！深谷发出很大的声音，似咆哮又像怒吼，耳鸣一般的回荡。
不要想，别瞎想！别想无关的事！心底的声音越发大起来，震耳发聩。
他抬起双手，紧紧捧住脑袋，好像要拼命压制住剧烈翻腾的脑波。
别想她！想想现在！想想你自己！想想怎么办！该怎么办？
他侧身紧紧贴着墙，仿佛要寻求一个支撑，好像与墙的暗影融为一体，变成幽暗的一部分。
不要紧，不要紧，这不算什么！你经历过的事，哪一件不是要命的？不要慌，千万不要慌！一慌就乱，一乱就完了。
这又不是要命的事！他们不会打死你！就算作老子的有罪，不至于要儿子的命！再说，你还有用！那个上尉，那只狐狸，不会因为傻姑娘的几句胡话就干掉你！他还要用你！要不不会让你参加训练！
犯罪的又不你，没啥可怕。四岁开始捕猎，到十二岁前，遇到过狼，被熊反追，也被鹿顶过……你多少次差点死（*）翘（*）翘，不也好好活过来了？你又不是没挨过德国人的子弹（注：第一话德国人屠（*）镇，小米为救艾丽被子弹擦伤）！
你还会活下来，不要紧。
他们大不了把你赶走，赶出去，不是什么大事——你到哪儿都能活下去，一个人要活很容易。你不会再见到艾丽了——这也好，你不用再管她的事了，她跟着德国人更开心，她不用你管，她有德国人，有家族教师，有漂亮衣服……她不会再在夜里叫你，要你保护、照顾了。
这也好，就这样吧！他耷拉下脑袋，闭上眼睛。这就去——告诉上尉实话，说出一切，然后走人——滚蛋！……
双手慢慢滑下，金属的袖扣微微擦过面颊，凉丝丝的硬块，似磨砂的颗粒，去温的生冷。
肌肉猛一紧，指尖微微僵直。
如果德国人不就这样算了呢！如果下场不光是赶走，还坐牢……如果中尉不肯放过我——如果他想补上他没开的那一枪呢（详情见第三章）！
逃走吗？
不行！不管逃走，被捉，坐牢，还是枪毙，结果都一样！我就一辈子成了“罪犯的儿子”！那才是真正的完蛋！
我才刚刚开始！我才得到的机会！怎么能算了！？
“那个一跑了之的爸爸……你摆脱不了他……”
中尉贴着耳畔漫声恶语，如耳膜发出的嗡嗡声，持续不断地响着。
血管经脉在颤抖，肌肉痉挛地抖动。
“他是你的过去，你的污点，你的幽灵……”
话声穿透耳膜，钻入心脏。俩侧的槽牙紧紧咬合在一起。
我不会让“他”毁掉我！
见都没见过的人，根本不认识！比陌生人还陌生人！
他都没出现一次，就让我过够了狗的日子！
他所做的一切，别想我再来担着！我也不会让他破坏我，夺走我的一切！
绝不！休想！
……他扶住石墙，手劲之大，好像要把它牢牢抓住。
想想，米歇尔，再想想，好好想想——见到上尉，怎么说，怎么做？想想，快想想！
脑里的神经像上了发条，拉得紧紧的，太阳穴俩边硬硬地绷着。俩耳轰鸣。
想！米歇尔！
（待续）
（2014年8月25日15：53校正）
（2014年8月25日16：26首发晋X江网）
（被屏的第一部第1话到第二部第15话可到QD上观看）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第二部 【红色华尔兹】（2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