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格拉夫[二战]》百目鬼妹

45、第二部 【红色华尔兹】（19）

　　《墨色格拉夫》
　　]第二部
　　红色华尔兹
　　作者：百目鬼妹
　　（十九）

　　————身陷乱局的小兽，无害驯良的外表下，隐藏的刺与利爪无时无刻不警惕着。

　　“米歇尔！”舍外有人提嗓叫着米歇尔的名字 ，他们转转眼睛，看到一个士兵，“上尉叫米歇尔过去！”
　　米歇尔霍地站直身，被理发匠按回去。“等下！”他快剪几下，修修形状，拉下毛巾抖了抖，又在他后颈扫了俩下，“好了！快去！”
　　“快！快点儿！”

　　没过多时，听见门外一声“艾丽小姐来了！”，忽然从门口闪进一道绚丽的光彩，如一道七彩阳光直扑眼帘。伊迪丝像眩花眼似的眯细了眼睛，眨眨眼再瞧，门外轻盈地跃进一个美丽可爱的小姑娘。
　　“我回来了，上尉先生！”嗓音脆生生的，透着活泼欢畅快，就像扑腾着翅膀鸣啼着飞来的小鸟儿。
　　小姑娘目光惊讶地停住了，收住声奇怪地打量起屋里的陌生人。
　　“这是艾丽，十二岁了，”上尉简简单单介绍，“这位是克莱斯蒂尔小姐，艾丽，快向客人问好。”
　　上尉督促着，唇边挂着微笑，是大人面对活泼可爱的孩子的亲昵宽和的微笑。
　　“您好，小姐。”小姑娘向着伊迪丝一张小脸莹洁似露，脸颊像盛开的苹果花，柔亮亮闪着蜜一样的光泽。
　　“叫我伊迪丝，你好，艾丽小姐。”伊迪丝眼怔怔望着她，像被她的美貌迷住了，克林斯曼也看得瞪目结舌。艾丽对她并不在意，问过好后就把眼光撇到一边，直瞅着上尉。
　　沃克斯德进来，收起喝空的咖啡杯。
　　“米歇尔呢？怎么没到？”上尉睃向勤务兵，声调略微转冷，“你没找到他吗？”
　　他声腔低沉下来，令人闻而生畏。
　　“中尉命令他去理发了，他马上就到，长官！”
　　上尉蹙一蹙额眉，侧向伊迪丝，又是和颜悦色：
　　“得请你稍稍多等下了，你不介意吧，小姐？”
　　“不，我不介意，上尉先生。”
　　“是呀是呀，等多久都没关系。”克林斯曼接腔。
　　少时，一个少年跨进室内，几乎没发出足音。他穿着挺括的军服，剪着寸短的头发，一张脸孔白皙清俊，瘦削。
　　他双腿并直猛地一顿，斜举右臂，声音暗哑激昂：“元首万岁！”
　　标准的站姿，标准的军礼，言行举止都透出军人的气韵，但他的面孔依旧青涩，声音中仍能听出变声期的沙哑。上尉轻侧一侧头，少年士兵抬步迈上来，他移动细长笔直的双腿，脚不沾地的轻悄，迈进伊迪丝的视线。
　　不想，那只大狼犬脚跟脚地窜入来，惊了伊迪丝他们一跳。克林斯曼脸都白了，伊迪丝闪一下身，移离了座位。
　　“不用怕，布鲁斯没命令不会伤人。”上尉和善地说。克林斯曼仍有余悸，不敢靠近。
　　少年上来，停驻在上尉桌侧俩步远，狼犬也没再前进一步，在少年脚边蹲下来。
　　与他相距咫尺，伊迪丝看清少年的头发是金棕色，长短不到一寸，像庄稼地里刚收割过的麦茬，尤显出他椭圆的头形，光洁的额头，透白的肤色；但他的眼睛，她无法辨清它的颜色，一眼望去仿佛静水深潭藏在眼底。
　　这不是刚才操训的士兵吗？从那侧影站姿，精细的线条，她认出了他。
　　“他是米歇尔，艾丽的哥哥，十三岁。”上尉的声音传入耳中，不急不徐，全无刚才对艾丽的爱昵。
　　十三岁！完全没看出来，他比他年龄老成多了。
　　“你好。”伊迪丝声音温润友好。少年举眸朝她一望，不笑也不回应，目光清冷岑寂。
　　“这位是伊迪丝•克莱斯蒂尔小姐，”上尉声音继续，醇厚稳沉，“是你们的家庭教师。”
　　一时无话，仿佛听者都在腾出时间体会听到的话的意义。寂静中，似乎听到满身荆刺直竖起来的声响，伊迪丝诧异地侧目，看见艾丽满面欢喜，俩眼闪亮；偏转视线，却见米歇尔一脸阴翳，双目幽暗深沉。
　　目光交集，眨眼一瞬，米歇尔眼光又是如水褪过的清淡，但硬挺挺的身体盈着绷紧的力度感，仿佛高度戒备绷在弦上随时准备射出的利箭。伊迪丝心脏猛跳一下，突又坠沉，那种异样的气氛令她胸口一紧，心神不安。
　　艾丽毫无觉察，微张嘴唇，笑容光灿明亮：“女教师？是我、我们的吗？”
　　上尉俯眼看她：“是啊，她是专门来教导你们，照顾你的。”他缓悠悠的音调带着余韵，别样的温馨。
　　伊迪丝瞥了瞥米歇尔，他依然一声不吭，满眼清肃。
　　“艾丽，你先出去，我还有些具体的事和克莱斯蒂尔小姐谈。”上尉语气一转，“米歇尔，继续你的训练。”
　　“是！”
　　米歇尔抬起右臂，直直放下。他别转身子，脚步还未迈开，上尉轻瞥他一眼，道：“这是士兵的发型，费力克斯认可你了。”
　　“是！”
　　“下去吧。”
　　“是，长官！”
　　他移开脚步，又一声不响地走出伊迪丝的视线。狼狗摇摇尾巴跟上。
　　艾丽磨磨蹭蹭没急着走，扯起嘴角微笑，一个犹豫的、试探的微笑，像路石夹缝里的小草向斜洒的阳光伸出柔弱的茎叶，轻轻分开她的嘴唇，声音甜美又羞涩：
　　“上尉先生，克莱斯蒂尔小姐会和我们一起吃晚餐吗？”
　　“不光晚餐，她会留下来一直陪着你们，只要你高兴。”上尉俯首，声音真挚又亲切，像欣赏一朵娇花呵护它的绽放。
　　艾丽顿时露出活泼的笑脸，双眼闪着纯真的热情。伊迪丝目睹这些，目光略略下移，静静的思忖什么。
　　“那，待会儿见，伊迪丝小姐！”艾丽瞥向伊迪丝，学着女高音歌手卡特琳的样子，拉起裙角屈了屈膝，姿态极为可爱。
　　“待会儿见。”伊迪丝停止思虑柔柔一笑，轻语，看她跃动脚步出门而去，听步伐在楼梯间跳跃，清脆踏响。
　　“她很可爱，是不是？”上尉返身问伊迪丝。
　　她点点头：“是的，很可爱。”
　　“她还有点害羞，但比以前大方多了。”上尉说，目光冷静而沉着，“你已经见过他们了，现在（我）来具体谈下我的要求。”
　　伊迪丝调整一下坐姿，更加认真的、洗耳恭听的姿态。
　　“我刚才说了，俩个孩子性格和教育完全不同。”上尉不急不忙，言语间有几分斟酌的缓慢，“艾丽方面，我希望你主要教她礼仪素养，算术诗歌，文学常识，可以陶冶下情操，训练下头脑口才，不至于让人蠢笨呆傻，上得了场面，出口不让人笑话。”他语声一转，沉缓，慎而有力，“至于米歇尔，我想他的基础很差，基本上就没系统地学习过，所以，我希望你给他从头补习，从阅读文法开始，德语的文学、语法、写作、诵读，先把基础打好，再慢慢来，不要让语言成为前进的阻碍。”
　　“明白。”
　　他凝视她的双目炯灼，折射出敏锐深邃：
　　“你会的语言很有用，小姐，不仅本国语（德语），我希望你多帮助他学习外国语，法语、意大利语、英语。我们是在同整个欧洲打交道，多学一门语言，就多了一样工具，有了一把利器。你要好好教他，尽可能多多地教他。”
　　“我会尽力，上尉先生。”
　　卢卡斯眼光拂过她，薄唇微勾，淡淡温温：“我不是给你施加压力，小姐。我说明白我的要求，你更能清楚你的责任。”
　　“我明白，我会按照你的要求去做。”伊迪丝目光坦实真切。
　　“你也别太大压力——米歇尔记性很好，又守规矩，他会完全按照要求去做，可以说是学生中的楷模。我想你来时也看到了，他在参加训练——上午要出操，所以他每天只有下午的时间学习。你要充分利用这半天时间，尽量地教导他，晚上我会检验他白天学到的。”上尉停歇片刻，目光驻在她脸上，蓝光湛湛：
　　“有问题吗，小姐？”
　　眸中之光，犹如锋尖刀口，令人难以避视，仿佛铁钳一把攥紧你的刚悍，无法违拒的强执。
　　“上尉先生，”她平舒一下情绪，稍稍整理思路，温声细语说，“请问教课用的书……我先从识字课本讲起吗？”
　　“要用的书，我给你准备好了。”上尉拉开抽屉，取出一本书放到桌面，“就从它开始。”
　　伊迪丝走上前，拿起书，装祯精美的扉页印着烫金的字体：“我的奋斗阿道夫•希特勒”。她眸子微闪，略露一丝讶异。卢卡斯淡淡一眼，收入眼底却不动声色，如若无事地说：
　　“你教他学一段背一段，熟背还要默写，让他多练习，牢牢记住。”
　　“好的。”伊迪丝应声。克林斯曼在旁，阿谀附和：“这是本好书！伟大的巨作！”
　　但不是适合文法基础差的孩子看的书。伊迪丝暗想，可多年的雇佣工作使她习惯于接受指派，而不提出异议。
　　“艾丽嘛，你可以先教她一些短诗，看一些文学读物，尤其默里克的诗……海涅和席勒的了解一下就行了，他们的政治倾向太强，不适合女孩儿，而且海涅还是个犹太人。一个人有才华，有名气，但也不能忽略他的背景，他的家庭，这些都能反映他的真实本质。没人是孤立存在的，不能盲目地欣赏，崇拜。”
　　“知道了，上尉先生。”伊迪丝答应道，声音含蓄又温婉。

　　（待续）

　　（2014年7月1日15：20）
　　（2014年7月1日16：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