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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第二部 【红色华尔兹】(16) ...

  •   《墨色格拉夫》
      第二部
      红色华尔兹
      作者:百目鬼妹
      (十六)

      ————我从来不曾将你拥有,我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靠近你。

      “约瑟夫!拿一支枪来!”鲁莫林向一士兵喊话,“就他们练的那个,KAR 98K!”
      士兵答应一声,快跑去执行命令,飞一样来回,抱来一杆步枪。中士把枪握在胸前,展示给米歇尔看:
      “作为猎手的你,对枪怎么说都不陌生吧?虽然用的枪不同,但它们的基本原理都是一样。这是 Karabiner 98k,简称Kar 98K 或98k,是目前我国步兵最常见的枪型。属于手动单发步枪,子弹填充时是用五发弹匣,从机匣上方压入弹仓,射程800米……新兵操练的就是它,虽然还在操枪阶段,未到实弹演练,所以都是空枪,执行任务时会由军械士(部队里管理枪械的军士)配给子弹。但你要记住,射击只是最后阶段,最基础的才是最重要;作为新兵,你们要学会的,是瞄准之前,如何拿好这支枪!”
      此话一出,掷地有声,中士嘴里念着“托枪!上肩!换枪!下枪!”,一个命令一个动作,毫不拖泥带水,噼噼啪啪,闪电般完成枪上肩、单手擎枪、端枪互换等一套动作,最后持枪而立,敏捷、娴熟、刚毅。米歇尔一瞬不瞬地凝眸注目,表情凝固的寂静,而目光幽亮,剔透深邃,仿佛阴翳的丛林,把天空遮蔽得严严实实,却从叶隙间漏出一星半点的晨光。
      “看清了吗?”鲁莫林问道,“没有我再演示一遍,然后我们一个一个动作来。”
      “是,长官。”
      “来,试试!”布鲁斯将枪一递。
      米歇尔双手接过枪,硬梆梆、冷冰冰的触感,沉甸甸的重量。握在手里,他摸上一摸,眼神微微凝紧,如曲折难觅的矿洞内闪现出矿体的晶光。
      “举枪!”随着一声口令,他将枪举至身前,双手一起握住枪身。
      “托枪上肩!”中士一面发口令一面指挥,“双手距胸口一尺,枪身侧向枪栓冲外!下一步!右手滑到枪栓位置,把枪身逆时针旋转九十度扛上肩——对!就是时针反方向一刻钟!正确!右手下滑,垂直!就像立正!对!
      “枪下肩!持枪立正!“下一个口令又来了,米歇尔按分解步骤,右手握住枪身旋转九十度,左手自然垂下贴紧裤缝,右手放松握把,将枪垂直下移,枪托底部轻轻触地,身子同时挺立。正在这时,眼角的余光突然飘过一个灵巧的影子,美丽而伶俐,匆急而欢畅。脚步由远及近,从不远处走过,没有一步停留,欢跳着跃动着跑出门去。一刹,他的目光如一盏灯亮起又熄灭,眼眸就像一个黑洞,神思随她远远地抛离。
      陡然间,他的眼神涣散了一下,飘渺地落在远处,枪身歪了一歪。
      “注意!士兵!注意你的枪!”
      米歇尔微微一激灵,渺茫的眼神一刻又凝聚,用上全部意志力,绷紧全部肌肉,把注意力集中在口令和动作上,克制住思维,不去胡思乱想。
      他的皮肤匀亮透白,而眼中云翳浮动,令人想起阳光在雪白墙面投下的斑驳光影。
      天灰蒙欲雨,又迟迟不下,阴阴凉凉昏昏暗暗,像捉摸不透的人的脸色,绷紧在发怒之前,像是紧紧扼着你的脖子又不愿给你一个痛快利落。
      一辆铮黑瓦亮的小轿车沿林荫道开来,驶过拦路网时,一只手伸出车窗,拿着证件往哨兵眼前晃了晃,哨兵接过证件,检查一下还给他,车子顺利通过路卡。
      车后座坐着那位舞会上与上尉攀谈的代表,克林斯曼.那兹克,和一个年轻姑娘。姑娘约莫二十五六,眉目清秀,浅琥珀色的齐肩发,一双湖蓝绿色的眼睛。
      她目光温顺,衣着朴实,直直端坐在座位上,望着前方。大路在她面前婉延地展开。
      在靠近要寨大道时,轿车慢慢减速。姑娘的目光忽然升起一缕不安,变得飘忽不定。她轻轻侧脸,目光瞥向车窗,透过擦得反光、不沾微尘的玻璃,注视向后退移的天空、草木。
      “放心好了,”代表瞧出她的担忧,尽量用快活的口气说,“你又不是第一次,不比那些才毕业没经验的姑娘。”
      “我不是害怕,不过……”她轻声说,笑了一笑,并未由此轻松,“我是第一次进军营。”
      “我明白,”克林斯曼理解地点点头,“都是那些德国军人如何古板又严苛的传闻,把人吓住了。不过,这个卢卡斯.沃尔夫上尉可不一样。他是贵族出身,他中间名是个冯字,可他没有强调他的贵族姓氏,我想他是为了显得谦逊一些。他为人也很文雅,还很礼貌。他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好了,有什么可担心的呢?你的条件完全符合他的要求,他会对你满意的。”
      “谢谢您,那兹克先生。”姑娘点点头,往外张望一眼,一抹金光突然跃入她的视线。那是在俩棵树之间,一个小姑娘在玩跳房子,她跷上跷下,就像草间翻飞的蝴蝶,纸上跃动的音符,在一擦而过的树林间,她的金发亮得像一团火。

      轿车缓缓开近军营大门,门口站岗的哨兵做个停止手势,车停了下来。
      接着又是同样的程序。克林斯曼下车,把证件交给哨兵检查,且进行一番解释:“是沃尔夫上尉让我们来的,我们得三点钟到。”
      哨兵抬起腕表看一眼:“现在是三点差八分,你们来早了。”
      “担心让上尉等久了,我们稍为提前了点。”
      “上尉要求的是准时三点,早到跟晚到一样浪费时间。”一位上士——警备长过来说,“你们等下,我得通知上尉。”
      那位姑娘自己打开车门,从车里出来,等在代表身边。警备长一时没吭气,瞅着表(掐时间),看分针往前移了七下,才拿起岗亭里的话筒:“上尉,家庭教师到了,我现在带他们来见您吗?”
      顷刻他放下话筒,说:“跟我去见上尉。”
      克林斯曼冲姑娘微笑下:“不要紧张。”一面暗自嘀咕:“死板的德国佬!”
      司机留在车里,候在大门外。俩人跟从警备长穿过大门,走向一座高大的建筑,石头的堡垒。一路行来,三三俩俩的军人一面朝这边张望一面走过去。姑娘往前移步,不去看那些裹得严实的军装、陌生的人影。军士的步子很快步距跨得很大,她连连快走才能跟上他。
      他们从营地操场中央穿过,继续往前走,此刻从视线一角,她瞥见一个细条条的身影,金棕色头发,穿着军装,脊梁挺直,一边蹲着条吓人的大狗,在阔大的操场上显得特殊突兀;他手里握着一杆枪,扛着、举着,踏步、走动,昂首阔步,精确有节奏,带动了她的目光。
      从背影看他十分年轻,年轻得过分。他有多大了?十五?十六?看个头没那么大。她禁不住猜度起来。还未成年,是个少年。他前面还立着位军士,一对一的指点教导,号令行止,看来是他的教官。是预备役士兵吗?默想之间,那狼犬竖起耳朵,警觉地朝向克林斯曼们的方向。他们从侧边走过,那狗吠叫起来发出警告,令人心惊肉跳。“布鲁斯!”声音从少年那儿发出,短促有力,狗霍地停止叫嚣。是他的狗吗?竟如此听话?未及多想,少年向后转身,一百八十度回旋,脸猛地正对她的方向。像被人抓个正着,她不由自主地撇开目光,都没看清他的长相。
      你真失礼,这么盯着人家看,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子。她暗暗训诫自己,抬头望一眼屹立眼前的建筑,它外表就是中世纪的城堡,庞大、坚固、森然,令人一眼从心底产生敬畏——里面住的是怎样威严的君主,高高在上的国王?
      她轻轻抬腿迈步上台阶。米歇尔抬眼凝视,却视若无睹。他全神贯注于自己的姿态,举手投足,听从口令,默记步骤,执着地把每个姿势做到精确,无误。
      也许他还不到十五岁。这个想法一霎在脑中晃过,她不觉一瞥回眸。但少年一个侧转身,脸朝着别处。短短一瞥,她睃见他从额头到下颌的线条,柔美流畅,清晰又细致。
      她扭转头,随前面俩人走进大楼。

      (待续)

      (2014年5月28日21:44)
      (2014年5月28日22: 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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