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格拉夫[二战]》百目鬼妹

34、 第二部 【红色华尔兹】（8）

　　《墨色格拉夫》
　　第二部
　　红色华尔兹
　　作者：百目鬼妹
　　（八）

　　————微笑背后的虚伪假象，掩盖着唇角獠牙的狰狞。

　　卡特琳又灿然而笑，洁白的贝齿再度朝着他，他俩缓慢优雅地移动，卢卡斯揽着艾丽，轻捷地回旋环绕，抛来一个微笑鼓舞。卡特琳一手轻轻搭在米歇尔肩上，与他脸贴脸，压低嗓音说起悄悄话，萦绕出亲密无间的氛围。
　　“可不可以问问，你和沃尔夫上尉是……”
　　“没有一点儿关系，我不是他什么人。”他急速回答，声音像在冰面上滑过。
　　“恕我冒昧，“她顿了一下，声音放缓，如竖琴拔出的弦音，起而又伏，娓娓动听，”看得出来，他很关心你。“
　　米歇尔脸上一片平静，嘴角像腹语木偶一样机械地张合，说话声也是一个调子：
　　“我们的父母死了，他收留了我跟妹妹。”
　　“你妹妹？是那个跟上尉跳舞的女孩儿吗？”
　　“是的。”
　　“她很漂亮，一个小天使，”她飞快地朝艾丽望去一眼，又深深对米歇尔瞅着，“你也一样。上尉把你们照顾得很好。”
　　米歇尔不再开腔。卡特琳向他牵起温心怡人的微笑，眼眸蕴满脉脉柔光：
　　“上尉一看就出身高贵，还是个好人。你们过得习惯吗？”
　　米歇尔眼眸中波澜未兴，浅浅说了声：“还好。”
　　卡特琳眼中闪动着舒畅愉悦的光芒，看去水波粼粼，蓬松微卷的头发披拂在脸侧，颈肩上，把白皙光洁的脸庞显得更加柔腻。她以婀娜的身姿、曼妙的舞步，引领着他，一个节拍跟一个节拍。这对特殊组合亲密的动作，加之她关切的态度，难免引人注目，费力克斯搂着女伴灵敏地跳过时，斜眼扫来的眼神，含讥带讽中掺杂了微妙的妒意。
　　米歇尔看似全身心投入，一双眸看定她的脸，踩着节奏进退，保持俩人步调一致。音乐暂告一段落，乐队又开始另一支曲子。卡特琳轻掠秀发，双眼荡出笑意，流泻到嘴角：
　　“我们到那边坐坐，喝点什么。”
　　声音就像过耳难忘的旋律。他俩走过去坐到椅子上，卡特琳拿起玻璃杯，倒上半杯果汁，加上少许朗姆酒，一边问他：“你是不是第一次喝酒？”
　　“是第二次，我刚才喝过了。”
　　她递给他一个微笑，精心雕琢的工艺品般，线条靡丽又质感温润：“那是威士忌，太烈了，你尝尝这个，会好受些。”
　　她柔美地笑着，米歇尔眼光停留在她脸上，举起酒杯，喝了一口，慢慢呷着，视线未曾离开她的脸，动作慢得像在静心思虑。“喝了这个你会感觉全身放松，现在是不是好过点儿了？”
　　此刻有位军官走向卡特琳，伸手朝她邀舞。卡特琳委婉地一笑：“对不起，我有舞伴。”
　　“小姐，您和他跳吧，”米歇尔却开了口，语声简捷，“我想多坐一会儿。”
　　“哦，好，”卡特琳一笑有如暖风，沁人心脾，“那下一首我等你。”
　　她牵住军官的手，飘然离开座椅。乐器鸣奏的曲声音符像在旋转飞舞，场中跳舞的人们无拘无束，飘逸欲仙。艾丽与上尉拥在一起，荡于飘忽的音乐中，摇曳交错，轻舞飞旋。她盯盯望着上尉的脸——他的双眸像平静无风、蓝光闪闪的海面——甜甜地盈满了笑，就这样笑着、舞着、旋转，陶醉，一圈一圈，一步一步深陷在旋律的旋涡中……
　　米歇尔悄然无息地坐着，对眼前热闹欢腾视若未见，仿佛身处一片幽僻荒芜，一口一口把酒喝光。酒缓缓倒入喉咙，倒不难受，只觉又冷又怪，心一点一点寒下来。
　　中尉搂着女伴曼舞翩跹，深情对视，又用眼角瞟视四周。他忽然停下，把女伴带离舞池：
　　“来吧，我们喝点什么，威士忌还是白兰地？”
　　他让女伴在米歇尔邻座坐下，离米歇尔很近，几乎面对面。他抓起一瓶酒给她斟满，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随之斜睨一眼米歇尔，对他说话，眼里有股嘲弄的神色：“你要不要来一杯？这时候就该喝点烈的——”
　　他边说边探过身子，眼底闪过讽刺：“为了这个——本该‘美好的一天，结果却变成最糟糕的’——日子！”
　　“谢谢你好心，中尉先生，可我不能再喝了。”米歇尔声调毫无波荡，面色也没有变化。
　　费力克斯嘴角一扯，一个冰冷刺骨的笑容，稍微扬声说：
　　“得了吧！你已经肝肠寸断，快支撑不住了！对你来说，今夜注定漫长——喝点吧！酒有助睡眠。”
　　他缓悠悠说，每个字句都像一把尖锐的刀子，狠狠扎进米歇尔胸口，又在里面慢慢剐着。
　　米歇尔目光阒静，仿佛沉浸在浓浓夜色中。一指深的酒杯向他推了过来，费力克斯举起杯子向他扬了扬，目光阴沉沉闪动：“祝你晚安！”
　　“别哄他喝，费力克斯，”上尉声音传到耳畔，一只手拍在他肩上，另一只手将酒杯拿开，“米歇尔可不能喝醉，今晚他是主角。”
　　卢卡斯嘴角微笑着，笑意却未传达到眼角，冷凉地扫了费力克斯一眼。
　　中尉眼神悻然，立刻浮现出败兴的样子，口是心非地嘟囔：
　　“我考虑不周，请原谅。”
　　卢卡斯转回米歇尔的眼光又蓄满了温情暖意，正待张口，一位代表趁空靠了过来，一边向他敬酒，一边殷切低语：“希望没打扰到您，沃尔夫上尉，您之前说的事……能不能跟您谈谈？我是奥地利女子青年团的代表，克林斯曼.那兹克。我们那儿倒是有一位人选，就是不知道您是否中意。”
　　卢卡斯向他看了眼，脸上绷出敏锐有力的线条，甩了甩头：“那边谈，跟我详细说说。”
　　他扭头对艾丽说：“艾丽，我有事要谈，你休息一下，陪米歇尔坐坐。”他又朝米歇尔睐睐眼睛，唇角一牵，轻轻弯起一个亲善的弧角，以长辈的口吻温切细语：
　　“今晚最后一支舞，把握机会。”
　　米歇尔淡淡听着，像听别的话一样，缄默而无表情。上尉一径走过，和代表一前一后拐到房间另一侧，俩人悄声倾谈起来。
　　中尉没错过这最后机会，一把拉过女伴，又大跳特跳起来。
　　艾丽垂下空空俩手，脸颊红润未散，眼中又浮上一层甜蜜的怅惘。呆了一呆，她迈动俩腿，坐到米歇尔近旁。
　　米歇尔没开口招呼，也没动手邀请，默不作声倒上一杯果汁，用指尖轻轻推过去。
　　艾丽轻抬眼皮，说声“谢谢”，声音轻谧得像梦语，但那杯饮料没有进入她的视线，她的目光轻轻挪开了，随着舞动的男女飘来荡去。

　　卢卡斯往边上走了走，同其他人拉开一段距离，正容道：“说吧，什么样的人。”
　　“噢，她是当地一位中学□□的女儿，从教会学校毕业，教育良好，人品端正，人很聪明，除了德语，还会法语和意大利语，特别爱好文学和历史……”
　　“文学倒是其次，重要的是语言、欧洲历史和地理，能让下一代了解欧洲，清楚德意志在整个欧洲的位置、重要性、影响和未来。”上尉严正地说，紧接着问，“她有照顾孩子的经验吗？”
　　“有啊，她父亲死得很早，都由她照顾弟弟妹妹，为了生活，她才出来做家庭教师，也做过保姆，很会照顾辅导小孩子。”克林斯曼谄笑着，“现在很多好家庭争着请她，可是如果上尉您要求，我想她会很乐意过来照顾您的孩子。”
　　“你把她夸成一朵花，可我得看到真人才清楚。”上尉低声慢语道，不急不躁，对所说之事成竹在胸，安排就序的从容与强势，“这样吧，您明天午后三点带她过来，除了她的档案材料，别的都不用带。我先见见她本人，再作决定。”
　　“听您的，上尉先生。”代表满面春风，带着轻松与愉快。
　　卢卡斯没再多说，目光往旁边移了移，眼角微微瞥着那边。艾丽坐在桌边，小口小口啜着果汁；邻座的米歇尔安安静静的，静到与周围格格不入，却与室外暗寂的夜色如此的融洽和谐。
　　他蓦然抬起眼帘，目光闪电般交融，卢卡斯嘴角轻轻勾动，脸部冷漠的线条柔化起来，一丝微笑漾开；米歇尔目光幽寂，视若无物的寂静，又深浅莫测的渺远。

　　（待续）

　　（2014年2月17日15：29）
　　（2014年2月17日17：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