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格拉夫[二战]》百目鬼妹

28、 第二部 【红色华尔兹】（2）

　　《墨色格拉夫》
　　第二部
　　红色华尔兹
　　作者：百目鬼妹

　　（二）

　　————我还在期待跟你的明天，一切却从昨天开始，悄悄地改变。

　　米歇尔引着布鲁斯到楼下。半人多高的布鲁斯像条普通的小狗一样撒娇，围着他小跑小跳，一停下就大力摇起尾巴。拐角处值班警卫瞥来惊诧的眼神。
　　米歇尔轻拍一下布鲁斯的头，往地上一指，布鲁斯的前腿一屈围在他脚边，抬起脑袋满怀期待地看他。他蹲下，细细抚摸它颈后的软毛，望着天色逐一暗下来。夕阳最后一抹余晖也被夜幕吞没，暗蓝无边。
　　手上传来潮湿濡热的感觉，布鲁斯用身体蹭蹭他，伸出湿润的舌头，舔他的掌心手背。米歇尔抬起胳膊围住它，手轻轻摩挲粗厚的毛皮。
　　狼狗皮毛油光发亮，附着强健的骨骼像裹了层厚厚的毛褥，厚壮结实，摸上去相当暖手；被完全裹挟的暖意，带着手上那份湿热，仿佛濡湿的热泪，缓缓浸入心里。
　　米歇尔眸中一片墨蓝如海，深邃如渊。
　　背后，细微的脚步轻盈接近，步子轻飘，如落叶簌簌。
　　他的手臂不自觉地环紧。
　　对方颤了颤，顿下脚步。他感觉到她呼吸微紊，转了下身，看到面带惧色的她。
　　他不愿看见她面对自己时眼露惧色，虽然她怕的只是他身边的布鲁斯。沉默在绵延，他隐去眼中的黯淡，打破这片沉闷的空白，平声说：
　　“你不用怕它，它也不会伤害你。”
　　可她钉在原地不动，看都不敢多看，更别提靠近了。“我知道，可我还是吓着了，它好大。”她试图笑一笑，笑里带着怯色，笑脸看起来一副哭相。
　　“没什么，你只是不习惯。”
　　“米歇尔，”她轻颤地叫一声，直怔怔盯他，“你的手……真是撞的吗？”
　　他的眸光一淡，像无星的夜幕，难以分辨的混沌。“是的。”他表情很是平静，声音毫无抑扬。
　　她的心像被什么揪了一下，紧张地收缩下沉。
　　“要不要紧？我去找上尉拿药！”
　　“就出了点血，不算什么，别去麻烦上尉先生。”他面前好像隔了层玻璃，把别人都挡在外面。
　　她突觉委屈，鼻子一酸，眼内盈起水光：
　　“米歇尔我想关心你！关心一下也不可以吗？”
　　“我不用你关心。”米歇尔打断她，淡无表情。艾丽愣愣地张着嘴巴，一时间忘了言语。米歇尔静了静，执拗地接下去：“也不要你安慰。”
　　艾丽一脸愣神地看他，以为自己听错了。米歇尔好像没意识到他说的话有多冷酷，多伤人，也许，他根本就不在乎有多伤她。下一霎，眼泪冲出眼眶。
　　“我不会再关心！再理你了！我！……我！”
　　她想说一些狠话，但眼泪止不住，抽噎间拼不出更多完整的话。“以后都不管你了！”她不愿意多呆一分钟，抹着眼泪咚咚跑走。
　　他稍稍向她，却不看她，眼神沉滞，如地下河般幽暗，看不清眸中颜色。
　　“只要我关心你，陪你，就够了。”
　　他声音轻喃，如夜雾般消散。布鲁斯贴得更近，给予安慰似地舔他的手，在他身上来回磨蹭。
　　他机械地摸起布鲁斯的头颈、脊背，手指动作木然、僵直。“好了，你得休息了。”他对它说，“待会儿还得巡夜吧！”
　　布鲁斯仰望他挪移脚步，呜呜了两声，有点不舍，却驯从地趴着没动，眼神随他移动。
　　“如果我说最喜欢的是你，只喜欢你，我就再见不到你了吧……”
　　艾丽……
　　就算你不再理我，也还在我的身边，我的眼睛里。

　　上尉办公室。上尉与费力克斯密谈中。
　　“演出的棚子务必在四点前搭好，七点演出，演出完毕有舞会。这能促进与当地合作，加强彼此联系，增进军民团结友谊，总之，一件好事可以带来很多好处。”
　　“是这样。”中尉点头，“我会照你的安排，监督他们准时完成。”
　　“不过，”上尉话头一转，稍稍加重了语气，“就算是联谊，也不能大意，家门口也会发生意外。当然，也不能让战士们因此玩不痛快！”
　　“我明白您的意思，”中尉说，“我会暗中加强警戒。玩也得玩，防也得防！”
　　“你总能让我放心，费力克斯。希望到时大家都能玩得开心些！”
　　中尉一个敬礼，脚跟一碰，却未动步伐。上尉眉梢轻轻一挑：“还有事？”
　　“是……我有事向您报告！”费力克斯眼眸腾起一道灼烈光芒，胸膛一挺，声音铿锵。
　　上尉点点头，上身略微前倾，善意、亲和的倾听姿态。
　　“那个米歇尔……我得跟您谈谈！”
　　“米歇尔？”上尉微扬眸，有点意外，“他有什么事？”
　　“得把他赶走！要么让他消失！反正不能让他待下去！”费力克斯毫不掩饰地渲泄心头之怒，好像一阵突袭的枪炮声一般激烈，“如果您允许，请让我用一颗子弹结果了他！总之不要再让他出现在眼前！”
　　上尉表情从容不迫，眼神琢磨不清：
　　“他做了什么，让你这么生气？”
　　“他是条毒蛇！那小魔鬼！他会让周围的人变得不正常！我们得采取措施，不然就晚了！”
　　中尉眼里火光耀动，言辞激烈，像轰响的飞弹着地迸放火光，声音尖锐得变了调。
　　“你还没说他到底做了什么事？”上尉声音沉笃，眼底深藏锐光。
　　“您也看到了！布鲁斯见他的样儿！就变得——跟条哈巴狗没什么不同！”
　　“米歇尔经常接触动物，他有我们所不知的驯狗方法。”
　　“可是不止布鲁斯！变不正常的还有——”中尉忽地哑然断声，喉头哽了一下，把到嘴的名字生生咽了下去。
　　“还有谁？有人不正常了吗？”上尉警觉地反问，眼中泛出清冷锐光。他盯着中尉，面部渐渐凉寒，“该不会是马科斯吧？他摔伤跟米歇尔有关系？”
　　“不，那倒不是。我不是指具体某人。”中尉眼眸闪过一丝窘色，“可他改变了大家！只要他一出现，哪怕不接触——我们都看得见——哪怕他仅仅多露点皮肤，周围的眼神都变得不正常！”
　　“你想太多了，中尉。”上尉缓言慢语，像在林荫大道漫步一样闲适，“他们偶尔兴奋一下，只是觉得好玩。”
　　“那是在玩火！必须在真正出事前终止！不能等到事态严重……”
　　“梅策尔德中尉，”上尉敛容正色道，“如果我没听错，你是在指责你的战友中有性变态？”
　　他声音陡地一下冷锐，像褪去剑鞘凸显出锋利的刃角。中尉一怔愣，心中滑过一丝寒意，他憋足一股劲，说：
　　“不！小伙子个个好样的！我指的是……那家伙的存在！他本身就像苍蝇飞蛾，惹人厌烦、令人不快，却成天在眼前晃来晃去！自以为是蝴蝶的飞蛾，就这么撩拔大伙儿的神经，就怕有一天有人会头脑发昏被迷惑，天晓得做出什么事来！……”
　　“费力克斯，米歇尔的伤——”上尉眉宇间浓浓的肃穆，声音不轻不重却锋芒凉冽，一刀挥下，“还有马科斯的脸，该不会与你有关吧？”
　　对视之间，所有伪装都被一眼刺穿。费力克斯挺了挺腰背，一口咬定：
　　“不是！”
　　上尉凝然盯视他，面部紧绷勒出凌厉线条，冰冷的气息漫溢出来。房间的空气都凝结成霜，低到零度。费力克斯暗暗咬牙，硬撑着。俄顷，上尉绷紧的下颌放松了，空气随之解冻。
　　“你得学会控制脾气，看好对象——米歇尔很有才能，帝国需要有才能的人。”
　　费力克斯半情不愿地，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哼，他算什么才能！”
　　上尉语音转平，耐心开导：“为了帝国的事业，所有人才都得利用起来，这是为了帝国！”
　　“可是犹太人……”
　　“犹太人当然不算，可米歇尔不是。”上尉语气严肃理智，声调不重却不容反对的威严，“他没有犹太人特征，户藉也非犹太人出身，（这点）你要牢牢记住！”
　　“可他绝不是纯粹雅利安人，我绝不承认。”
　　费力克斯咬着牙尖挤出这话。
　　“没人强迫你。”上尉宽厚地说，“只要你跟他友好相处。也许以后，你们还会有很多机会合作。”
　　“那可太糟了！帝国的事业基柱，可不能被这种小蛀虫给糟塌了！简直是瘟疫！”中尉语调高傲尖酸，不过没直接反对。
　　“不能合作利用一下也好！就是条狗，也别对他太坏！连一只虫子也会翻翻身。”上尉用训诫的口气说，同时流露出长辈的宽容体谅，“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糟，尝试一下，唔？”
　　他最后那句话简直象极了家长哄劝孩子试着吃他讨厌之极难以下咽却对身体有益的食物的口气，听着就像：“尝尝没那么坏，对你有好处，就尝一口，试试？其实挺好吃的。”
　　中尉整张脸绷着，声线格外僵硬：“是！”
　　“我没听到，中尉！”
　　费力克斯用劲碰了一下靴子，响亮地回答：
　　“是！”

　　（待续）

　　（2013年12月22日17：45）
　　（2013年12月22日20：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