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格拉夫[二战]》百目鬼妹

25、 第一部 【蓝色爵士乐】（25）

　　《墨色格拉夫》
　　第一部
　　蓝色爵士乐
　　作者：百目鬼妹

　　（二十五）

　　————世上最绝望的事，就是明知所做的事终无结果，却还拼了命地去做。而这种绝望的爱，人无法承受！

　　随着步步远去，震耳欲聋的军乐和呐喊渐渐远离他俩的耳边。
　　离开尘间的喧嚣与鼓噪，沉寂下来，才闻得见初秋的味道。
　　透过林间的阳光洒洒，让人舒适又欣慰。虽然树看上去仍然绿意葱笼，但是地上散落着一些树叶，黄绿相间，煞是好看。
　　阳光打在艾丽脸上，给她蒙上一层透亮润滑的光泽，细如牛奶，腻如蜜桃。
　　溪水涓流，淙淙流过，金粼闪闪，辉映着她扑闪闪的瞳眸。双眸明澈，如掉落地面的星辰，纯净透明一如梦幻。
　　卢卡斯掉过头直望她，脚底微滞。艾丽的眼眸盛满灿烂的阳光，晶亮的流水，每一根头发、每一寸肌肤都飘溢出阳光的味道。
　　暧意在他眼中溢开，铺满柔柔的蓝。
　　“会跳舞吗，艾丽？”
　　艾丽扬了扬眉毛，微愕，又垂下眼帘：“我不会。我只看别人跳过。”
　　上尉略为遗憾地微微摇头，盯着她说：
　　“舞蹈可是淑女的必修课程，不会跳舞，就少了一项社交技能。你得学会它。”
　　“……”
　　上尉说得漫不经心，却是寓意颇深：“很快，我们将办个舞会，没多久了，你现在就得学起来！”
　　“舞会？”艾丽像太阳照花了眼，满目茫然，“现在？”
　　“对，现在！就在这儿，”他投给她一抹温柔如风、暖如阳光的微笑，磁性的声音带着绵软的悠长，将她身心都暖暖围了起来，“我教你。”

　　楼道出现分岔，一左一右俩道阶梯，一上一下。
　　米歇尔没有停留，直接拾阶而下。
　　他仿佛夜行动物，在黑暗的丛林穿梭潜行，如猫鼬从守卫眼皮底下溜过，窜入阴暗角落。
　　手触到坚硬结实的石壁，有些扎手；一种湿湿浓浓的腥味，从下面飘散出来，直直滑进他的鼻孔，弥散在他的脑间。
　　那是外人闻不见、摸不着、既不知其存在，也无从窥探的气味；对他来说，却如一股幽暗的海潮带来的气息，一样的潮湿咸腥、阴暗粘腻。
　　是那种一次次干涸、一次次覆盖、陈旧与新鲜不断混合的血液味道。就在楼梯下方，险些被艾丽找见的——
　　关过那大人小孩的牢房。上次他一闻便知，及时阻止了她。
　　气味就困在密闭的房间慢慢发酵，他一走近，便向他涌来，喷溅在皮肤上，像贴身滑过的蛇皮一样阴冷冰凉。
　　不仅有淡淡的腥气，还夹杂湿湿的咸味。长期以来闻惯的味道，并不令他好受，再怎么习惯也无法喜欢。
　　可他却背着他人，悄悄回到这里来，再一次感受它。
　　这气味突然不再那么刺鼻。只有他才能闻见的味道，陡然间与他如此接近。
　　它们在寻求他，通过他而有了存在。
　　而他，也只有在追寻它们时，才有了目标，有了价值，得以生存。
　　他闭上眼，把自己浸入这咸腥浓稠的气息里，宛如沉入幽寂晦暗的深海。沉淀，沉淀，平静安然。

　　“可是，没有音乐……”艾丽不禁忸怩了起来，凝视一眼他又低下头，脸也微红了。
　　“不要紧，音乐就在我们心底，只要跟着我的节奏，一步步来……”那么低柔沉稳的声音，如在耳边款款私语，渗入鼓膜，轻轻叩击她的心房，“来，先把左手放在我肩上……”
　　她举起双眸，对上那双泛着温柔笑意的眼睛——就如头顶的天空一样碧蓝。她定定凝视，同时犹犹疑疑，把手搭在他肩上，另一只手递向他伸出的手掌，小心翼翼。
　　俩手相接，她触电般缩回，却被他攥在掌中，似松犹紧。她好像失去抗拒的力量，脸通红通红。
　　她手握在他左手里，他右手轻轻覆上她腰际——细细的碰触就像火一样烫，灼烧着那块肌肤。她的脸也像着了火，绯红一片。
　　“放松，别紧张，吸口气……注意我的手，对，就是右手的暗示。舞蹈是俩人间的配合，手上的小动作尤其重要……”他轻握她的手，牵引着她，迈步、前进、后退，她脚步跨得犹犹豫豫，磕磕绊绊，他在她耳边温馨细语，“前进，右手会放松，身体前推；后退，右手压紧，同时后退……左转，会用指部压腰；右转，则用掌部轻压……”
　　他引领着舞步，带着她旋转、滑动。她步伐还不灵敏，身子也有些僵硬，他一再耐心指教，絮絮低语：
　　“很好，就这样，你真聪明……学得真快！”见她脚步稍稍紊乱，他柔声笑道，轻声调侃：
　　“没事，我穿的是皮靴，不会踩坏！”
　　她跟着他滑步，移动，旋转，心脏愈跳愈快，身子轻飘飘的，有一种直坠蓝天、腾空失重的眩晕。荡荡扬扬，裙摆漾成一朵喇叭花。

　　嗅觉突然发出强烈感应，带动全身——血液、毛细血管和所有细胞。
　　一股浓烈酒精味率先传来，随即听到有人接近的脚步。
　　全身汗毛警惕地竖起，浑身血液也跟着涌动。米歇尔猛一扭头，微微扬高下巴。眼睛如珐琅彩的切面玻璃映出一个粗壮的轮廓。
　　马科斯晃晃悠悠出现了，脚步些微不稳，口里冒着酒气。
　　“啊，是你！”瞧见米歇尔，他眨了眨眼，辨清他的模样，笑了。
　　就米歇尔一人，在里面独然孤立，就像霏霏如雪的梨树枝，看着看着，好像人跟平常不一样了。
　　不对，不是这个，是别的什么不对劲。
　　马科斯拼命地想，却没法想清楚，酒精胀昏的头脑一团糟，糟透了。他胡乱挥了下手，好像要把不快一扫而空。
　　马科斯还没问自己为什么在这儿。米歇尔看到马科斯手里的酒瓶，立马明白他为什么来这里。很显然，他想躲起来痛快喝一通。米歇尔心知必须立刻离开，在这个酒鬼回想起相关禁令之前。
　　“少尉先生，你进来休息，我这就出去。”米歇尔镇静地说，想从他身边的缝隙挤出去——马科斯一来，就把出口堵上了一半——他一抬手，把另一半也挡上了。
　　“别、走！”马科斯口里喷着酒气，强烈地充斥米歇尔的鼻腔，“等、等等！”
　　他钳子般的手企图攥住他的胳膊。一股寒栗倏地窜过米歇尔的筋骨，他的手臂就像鳗鱼一样从马科斯手边溜走。
　　“米、米歇尔……”暧昧的语气混杂着团团酒气，涌进他耳里，“知道吗？你是个漂亮男孩儿——比他们都漂亮……”
　　马科斯的眼睛红红的，不光因为酒意，是欲望，烧得正旺的欲望——炽热、直白、赤(*)裸。
　　米歇尔一直镇定的表情有了变化，大理石表面出现裂痕。他的目光集中起来，变为强烈的紫黑，夜幕苍穹的颜色，瞳光尖利得像玻璃碎片，盯紧马科斯，用沉默来对抗。
　　“上次见过……你身子好白，真白，没见过这么白的……”
　　马科斯目光带着火热，手向他伸去。米歇尔往后退，退，忽然侧身一闪，向出口窜去。马科斯把瓶子一扔猛扑上去，瓶子发出“怦”一声碎响，他一下用胳膊夹住他脖子——这个壮硕的身子居然如此灵活——把他拖回来。
　　“放开！放开我！”米歇尔从喉咙挤出嘶嘶声音，厌恶化作无比愤怒翻涌上来。
　　“马科斯！——”一阵吼声突兀响起，惊得马科斯脚底不稳，险些栽倒，“你们在干什么！？”

　　（2013年11月28日19：48）
　　（2013年11月28日21：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