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格拉夫[二战]》百目鬼妹

16、 第一部 【蓝色爵士乐】（16）

　　《墨色格拉夫》
　　第一部
　　蓝色爵士乐
　　作者：百目鬼妹

　　（十六）

　　————如果你不属于我，我又是否还有支撑的力量？

　　上尉稳步下楼梯，米歇尔顺着楼梯走上来。
　　他蓦地定住，礼貌地向上尉点点头，退到一边。少年的脸沉默而苍白。上尉将视线偏向他，睃见他半明半暗的眸中隐现一丝倦容。
　　这唤起了上尉的注意，精锐的目光像要把他看穿，满眼探究。
　　思忖片刻，上尉缓声问：
　　“梅策尔德中尉没有在那里大动干戈吧？”
　　低沉温稳的嗓音褪去冷冽压迫感，有种循循善诱的感觉。
　　“没有，”米歇尔长睫下闪着幽亮的眸，振作精神与他坦然对视，声音平稳没有一丝颓靡，“中尉只抓了该抓的人，都活着带回来了。”
　　他说的正是上尉想听的，上尉唔一声点点头。
　　“那我去休息了。”米歇尔淡声说。
　　上尉默望着他向上的背影，轻微难辨的脚步更显落寞寂寥。

　　上尉步下楼梯，穿过客厅向门口走去。费力克斯脚步利索地跑上台阶，向他报告。
　　“抓获三人，俩个女人加一个女孩儿。”
　　上尉表情漠然，声音平缓，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很好。米歇尔有派上用场吗？”
　　虽是疑问句，却更像事实的肯定陈述。中尉顿了一顿，不情愿地回答，语气不免有些尖酸：
　　“那个小女孩儿是他揪出来的，差点被那混蛋（囚徒）瞒过了。”
　　上尉表情冷然如常，眼锋一扫如一挥而过的镰刀，语调毫无波澜：
　　“嗯，把他们先关进地下室。”
　　他眼一睃，见艾丽站在边上满面怯弱又犹疑，眼神飘忽。
　　“怎么了，好女孩儿？”上尉语调转缓，温厚平和。
　　“上尉先生，我能不能——单独和您说？”艾丽左瞄右瞟，眼光尽力避开那几个囚徒，细小的声音难掩焦急，“我有事请求您。”
　　“要说悄悄话吗？”上尉的唇角绽开温柔的浅弧，优雅又风趣。他看一下费力克斯，微微扬了扬下巴：
　　“把人带去吧。”
　　“是。”
　　德军端着枪呵斥着，赶那几个人进屋，关进地下室。等吵吵嚷嚷声过去，上尉把艾丽带到客厅，在靠窗的椅子坐下。
　　“好吧，尽管说。”他声音温存，话里也充满怜惜。
　　“上尉先生，刚刚您们抓了那些人，他们有个小女孩儿，您们也抓来了……”艾丽用闪着泪光的眼神恳求他，“她那么小，能不能放了她？”
　　上尉双目微微敛紧，声音温稳，隐含锐利：
　　“可他们是罪犯，做错了事就要承担责任。”
　　“她还是个小孩儿，不会做坏事的，一定是别人连累她的！”艾丽一急，眼中泪花莹莹欲滴，声音哽塞了。
　　“犯罪与年龄无关，犯了罪就该受到惩罚，艾丽你该明白这道理。”
　　“上尉先生！请、请不要杀了她！求求您！”
　　艾丽水灵灵的眼眸闪着泪花，声音焦灼起来，苦苦哀求。
　　上尉温雅从容，用自信的话语、温柔的微笑扫去她眼中的忧虑，化解她心中的愁苦：
　　“艾丽，我们不能随便放人，也不会随便杀人。这事也不由我说了算，要通过严格的调查审讯。当然，如果事实证明她与此无关，我们自然会放了她。”
　　“真的？”
　　他往前凑了凑，目光直直望进她眼底，意味深切不带一丝含糊：
　　“艾丽，我知道你是个好心肠的姑娘，你同情那女孩儿。我以德意志军人的荣誉向你保证——就算她参与了犯罪，受人教唆也是轻罪，不会严重到判死刑。”
　　他表情深沉，目光深邃，穿透她的目光一直印到她心上。
　　“谢谢您，上尉先生。”
　　如阴霾驱散阳光初现，艾丽目光变得明亮，稍稍放松心情，站了起来。
　　“等等，艾丽，”上尉温切地说，“米歇尔累了在房间休息，暂时不要打扰他。”
　　“我知道！”艾丽强抿一下嘴唇，眼中又浮起泪雾，“我才不找他呢！”
　　赌气式的话语，遮掩不住委屈和愤懑。上尉深凝她一眼，目光微微一闪。
　　艾丽到院子去了。中尉回到客厅，上尉对他做个手势，俩人一起走到房间一个角落里。
　　“我刚接到军部电报，明日要塞要做职务调整，正好把人带过去。”
　　“是，上尉。什么时候出发？我马上准备。”
　　“明天一早，五点出发，十一点前赶到。”
　　旋时，中尉眼中透出一丝狐疑，问：
　　“您不会想把他俩也带上吧？”
　　上尉斜视他一眼，目光不以为然，一副那又如何的表情。
　　“那地方很宽，他们住起来会舒服得多。”他把目光抽回，无视中尉眼中的讶异与不服，神情冷静的倨傲。

　　一回到房间，米歇尔再也坚持不住了，整个人像瞬间虚脱地倒卧在床上。
　　已经结疤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他伸手捂住痛处。疼痛仿佛从结疤处顺着血管延伸到每一根神经，传到全身，牵动着柔软的心脏。他感到发冷无力，心率下降，紧闭上眼，直僵僵好像死去一般。

　　直到晚饭时分，米歇尔才再次出现，干净整洁，没有一丝颓唐之气。
　　他直接走到餐桌边，向各位问好，拉开椅子坐下。艾丽目光避开他瞧着别处。米歇尔表情没有一毫变化，不受一丝干扰，淡定如斯，是那种通透荧光不含一丝杂质的玉质精华。
　　“休息得好吗，米歇尔？本来想叫厨娘做好午餐送上去，但怕打扰你睡不好。”上尉嘴角弯起优雅的弧线，恰到好处的自如，并不显得刻意做作，“俩次出任务，你都表现非常出色，我们很感激。”
　　听到上尉罕见的赞扬，中尉不悦地轻哼一声，皱了皱眉。其他人也交口称赞起来，总有些附和的意思。米歇尔面容寡淡疏离，声音淡薄：“（休息得）还好，不用麻烦（送饭），不客气。”
　　他一句寥寥数字，就回复了三件事，言简意赅。
　　“裁缝下午送来了你的新衣服，待会穿上试试看。”
　　“谢谢。”
　　“感谢的话，至少要表现得高兴点儿，”中尉抓住话柄，有点咄咄逼人，“难道你有什么不满？”
　　“别无理取闹，费力克斯，米歇尔当然乐意，他不是尽力帮助了我们吗？”上尉声音冷沉含带一丝斥责，眼角蕴着淡淡的凛然。
　　“我是尽能力帮助艾丽。”米歇尔眸色沉静，理所当然的口吻。
　　艾丽听了并不领情，绷起小脸，隔着桌子投来气愤不平的眼光，小嘴微张好像要进行驳斥一样。在旁人眼中，她就是个闹脾气的孩子。
　　她大眼眸游移不决地转动着，落到上尉身上，声音轻渺：
　　“是不是该给那些人送点吃的？”
　　她没头没脑冒出一句，让气氛有点冷场。看她的模样是真的记挂担心，全然没想到可能引起的后果。
　　上尉嘴角上扬的弧度依然柔和。
　　“他们有专人照看，会定时送饭。”
　　“嗯……”
　　周围又开始说笑逗闹：
　　“放心饿不着他们！费力克斯已经饱饱给了他们一顿！”
　　“哈哈哈！”
　　从他们的笑声中艾丽感到了轻慢嘲弄，她眼睑半垂半闭，楚楚可怜的困窘孤单。
　　“对不起，能不能请你们别说了？”米歇尔静静出声，声音淡漠如风，是很令人扫兴的那种，“这事不重要，也不好笑。”
　　军官们表情悻悻然，虽然很败兴，但上尉才赞赏了米歇尔，他们也不好多说。
　　艾丽用眼光偷觑米歇尔，不无感激，视线接触却又移开一边。上尉盯着他俩看了看，一道若有若无的空间裂痕陡然横在俩人之间，拉开看不见的距离。
　　上尉手指细细、轻轻抚过艾丽的脖子，感到肌肤下血脉微微的跳动，有一种不安定感。艾丽的眼皮抬了抬，又垂了下去。

　　饭桌被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雷奥妮捧着一叠做好的新衣走来，有衬衫、短裤、长裤，秋装的毛线背心。
　　“男孩儿，穿上给我们看看。”上尉在椅子里挥挥指头，随意地说。
　　军官们有坐有站，仿佛观看一场饭后余兴节目。
　　米歇尔将新衣一一试过。他扣上细白棉衬衫，衣服洁白舒展，皮肤更显得盈洁光亮，外面套上浅灰麻花卷毛线背心，就像白桦树一样清芬挺秀。
　　上尉脸上流露些许的赞赏，点了点头。
　　“这小子看起来不赖，很不赖！上尉，你的钱没白花！”
　　周围有猥琐的笑声。
　　米歇尔似听非听，从容冷对，仍然一副与己无关的态度，与围观的人相比，他更像在旁观。

　　米歇尔返回房间时，艾丽早已睡下。他知道她没睡着还在生闷气，但他还是轻手轻脚怕吵醒她一样行动。他在床边静坐良久，注视她的背影，仿佛要让自己在这份恬静甜美中一点点沦陷。
　　之后好久，他动手脱衣服，把衣服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枕边，寂寂无声地躺下。

　　（待续）

　　（2013年9月23日21：55）
　　（2013年9月23日22：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