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赋》文征明养跳蚤

8、第七章、竹枝仙剑

　　琴儿跳过去打开左三和右四两个锦盒的盖子，入眼的是一支翠色欲滴的竹子形状长剑，还有一条纯白色的长缎子，锦缎非丝非棉，其上流光万千，一看就是个宝贝。
　　“你还真有眼光啊，”云渊的话通过精神力传了过来，“这两件是在场仅次于炎精剑的宝贝，那白色的长缎子唤作‘如意锁’。这把剑..恩，传说是太古剑仙竹枝仙子的随身仙器，以她为名，此剑唤作竹枝。都有九千多年了，一直被碧波庄那些修仙们供着，一有机会就端出来寻找能够拔出它的主人，可从来没有成功过，你还是先尝试一下‘如意锁’好了！”
　　琴儿的想法跟云渊正相反，她的幻剑正需要“外壳”呢！相比一看就晦气的“上吊白绫”，她还是更喜欢那把翠色欲滴的长剑。
　　那把剑看上去也不是特别排斥她，琴儿向它走过去，它一点反应也没有。
　　四下里传来了许多人倒抽气的声音，羡慕者有，看笑话的却是绝大多数。此时，躲闪在众人背后，隐隐传出了一个老道喃喃念诵法诀的声音。
　　蓦地，炎精剑毫无征兆地从红色的锦盒里窜了出来，直取琴儿后心！
　　变故来得突然，琴儿敏锐地感觉到了后背发凉。仓促之下，她一把抓起了眼前的翡翠色长剑格挡，整个人灵巧地一滚，就躲开了寒气所笼罩的范围。
　　这一系列动作毫无滞涩，完全是出于求生保命的本能。
　　擦！炎精剑不偏不倚和竹枝剑打了个照面，锋利的剑刃划破了琴儿握剑的手背。鲜血从手背上的伤口缓缓流下，像一条蜿蜒的蛇吻上了竹枝剑的剑鞘，翡翠般的长剑开始颤抖。
　　——不是畏惧，而是饱含着激动和喜悦的欢鸣！
　　琴儿当然感觉出了竹枝剑的异样，可是大敌当前，她哪里顾得了这么多？眼见着炎精剑一个转折再次攻到，她一扬手扔出了云渊祖师给她的拂尘毛。那毛见风就长，嗖地一声去裹炎精剑那红宝石般璀璨的剑锋。
　　“呼哧！”炎精剑似乎早就料到了一般，猛地向后一缩，剑尖一旋喷出条几丈来长的火舌。火焰晶莹透亮，不但一下烧毁了拂尘毛，而且直卷向身后娇小的琴儿！
　　琴儿向后一翻，滚下了桌子，再次躲过一劫。
　　熟料就在她翻身的时候，近万年都不曾出鞘的竹枝剑嗡地一声，自行从吞口滑了出来！仙剑出鞘的同时，云渊和一直坐在一旁的天蓝色老道的脸色同时一变，下意识地伸手按住了各自躁动不安的宝贝。
　　同一级别的法宝之间存在很奇妙的心电感应，似乎迫不及待地想要跳出来相认。
　　青色的长剑游龙般地滑下，突然低低怒吼了一声，一个转折，闪电般腾空而起，直扑正打算凌空搏击琴儿的炎精剑。炎精剑似乎根本没有料到竹枝剑神速如斯，来不及躲闪就被其一头撞中，发出了嗡地一声哀鸣。
　　火剑夭矫，眼见着就要凌空坠下！
　　堂下众人齐齐一惊，才发现躲在黑暗处的玄色长袍老道噗地一声血溅五步，歪歪斜斜地跌坐到地上。
　　却见那竹枝剑凌空一转，变化出一位长身玉立的青年男子来。他羽冠垂带，仙袂飘飘，一抬手就将炎精剑轻松接下，唇畔勾勒出一个高傲而优美的笑容。
　　“器灵！是竹枝剑的器灵！”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所有人惊讶的目光尽数投向了这个突然凭空出现的青衣男子身上。器灵与主人双修而化形，所以呈现出男子形态的器灵，他的主人必然是女性，这与竹枝剑本为竹枝仙子所有的传闻正好吻合，才有人这般猜想。
　　器灵按照修行的深浅也有自己的划分标准，粗粗算来分为开窍、通灵、能言、化体、凝形、得慧六个不同阶段，能够进入这个标准的法宝就算是真级以上的仙器了。越往上，法宝的等级和品相越高，同样器灵的本领也就越大，像竹枝剑这样近万年的“老灵”也不过是在凝形的中期的而已，可见器灵得道何其不易。
　　“竹枝拜见主人！”青年男子微微一笑，似是特意回答了他们的猜想，一揽衣角向琴儿跪拜在地，双手已然把炎精剑呈上。那剑剑身还算完好，就是光泽尽失，想来多年孕育其中的器灵定被竹枝剑强悍的剑元给吞了。
　　琴儿手里还抓着竹枝剑的剑鞘呢！她看看剑鞘，再看看眼前的跪拜在地上的器灵，用精神力说道：“起来吧，唉..你怎么回事自己跑出鞘来的呢？”
　　竹枝剑笑吟吟地抬起头来，同样用精神力说道：“因为我身上的精神烙印本来就是您下的啊。主人有难，仙器护主，不应该么？”这话在情在理，堵得琴儿哑口无言。
　　竹枝剑递上炎精剑，轻轻地说：“主人，您把体内的幻剑输进去，看看是不是可以开口说话了。”琴儿依言运功逼出了自己的雷火幻剑，似乎那个炎精剑的器灵并没有完全被竹枝剑吞噬，雷火幻剑想要住进去的时候，整个炎精剑还能够挣扎着想要脱出琴儿的手。
　　越是挣扎，越是激起了幻剑噬灵的血性。琴儿刚刚驱使着幻剑靠近炎精剑的时候，幻剑便嗡地一声脱离了琴儿的控制，欢天喜地地钻进了新找的外壳里。
　　“啊！”琴儿忽然觉得浑身一凉，大量的火属性仙元跟着那个没良心的雷火幻剑窜了出去，身体为之一清，她一张嘴便喊了出来。
　　“咳咳咳！”本就是一屁股坐在地上的老道剧烈地咳了起来，本就显得苍白的脸色灰白如死——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换了是谁心情都不会太好的。
　　此时，三炷香才烧了一炷半。
　　可是有了竹枝剑，琴儿也看不上别的东西了。她兴味索然地转了一圈，看那么多人脸色铁青的样子，她忍不住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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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了，皎皎明月投下朦胧的银辉，好一个静谧而安详的夜。
　　“娘，火麟仙府真的很可怕吗？”琴儿坐在小床上，抬起头来问身边的双亲。白日里那宴会上，火麟仙府的老道当然不会善罢甘休，也不顾一宗之主的颜面想要夺回炎精剑。竹枝剑剑灵代琴儿迎战，把钉在墙上的仙器尽数拔下，没头没脑地对着老道一通乱射。想那万种仙器长长短短，一窝蜂般追着一个重伤之人且战且逃，何其狼狈！
　　这可以算是最好的结局了，因为竹枝剑剑灵驱使众仙器，完全凭借器灵之间的等级差异以高驭下，这么一来仙器被一个不少地还给了众人，宴席结束得相当愉快。
　　“哼，要怪只能怪他自己心术不正，”玉邢冷哼了一声，“咱们不犯不着怕他！”潋滟点点头，温柔地补充道：“他们和你爹爹同属火派剑修，没想到修炼心诀惊人相似。从上一代起，火麟仙府就以我大自在宫偷窃他们修炼心法为借口，屡屡挑衅。两家争斗由来已久，早就知己知彼了。”
　　琴儿眨眨眼睛，那老道今日元气大伤，自己现在又有竹枝剑护身，想来那火麟仙府的盗宝计划必然会延期，不妨先压下不提，于是道：“娘，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
　　她摊开手，唤出紫潋滟送给她的卷轴。
　　凝视着那个乳白色的无字卷轴，潋滟苦笑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当年我从圣水宫紫极仙尊座下出山的时候师父送给我的，据说是禁忌者传下的。这几百年间，我尝试了很多方法都无法探清里面的内容。好在它护主保命别有一套，权当作防身宝贝吧。”
　　“禁忌者？”琴儿诧道，“是竹枝仙子吗？”她在仙界多次听到人们对“禁忌者”三个字讳莫如深，却不知何故。哪晓得话才说出口，潋滟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和玉邢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紧张万分地望着天，直到确定了不会有什么东西掉下来以后，才长长地吐出口气。
　　“小孩子不要胡说！”玉邢颇具威胁性地瞪了琴儿一眼，叹道，“唉，当年的事可是好大的一笔糊涂账！说到底，确实是仙界理亏在先，对不起竹枝仙子，可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我们只好注意管住自己的嘴，不要随便评价禁忌者的所作所为。”
　　“她到底做了什么啊？”琴儿皱眉，她讨厌别人说话只说一半，吊着人胃口。
　　潋滟慈爱地抚摸着琴儿柔软的长发，轻轻地笑道：“简单来说，就是给所有的修仙下了一道诅咒：流言不止，魔道永昌！”
　　轰隆！话音未落，老天咆哮着打下一记惊雷，劈碎了花园里最大的一块假山石。
　　潋滟的脸色瞬间白了一下，冷笑道：“哼，太古至今何止千百万年，禁忌者就算是天纵奇才也该转世投胎了！什么狗屁诅咒，分明就是世人自己吓自己！”玉邢点点头，赞同道：“这个诅咒现在反成了魔界大军骚扰仙界的口号，近几年尤其猖獗，才使得人们对禁忌者讳莫如深，实际上修仙们自己才应该好好自我反省，心术不正，魔障现前，才是活该如此！”说着，潋滟和玉邢的眼中均流露出了不屑，不知道是在说人人闻之色变的诅咒，还是在鄙视那些跟风色变之人。
　　正说着话，潋滟和玉邢的腰间突然有一样事物嗡嗡地响了起来。
　　潋滟一看，笑道：“我们的兰亭组长又来催魂了。”玉邢也笑，结下腰间还在嗡嗡长鸣的玉简，上面浮凸出一行龙凤横飞的毛笔字来：太行山巅，魔修现世，即刻前去，速战速回！
　　这十六字仿佛是朱砂写就，鲜红欲滴。
　　“琴儿，看来我们的好日子要结束了。”潋滟苦笑道，“好好看家，我和你爹爹去去就回。”玉邢点点头，催促潋滟去换衣服，抬手一指，唤出一只银白色皮毛的大老虎来。
　　那只老虎环额银须，背负双翅，乃是仙界罕见的奇兽“凌崖翅剑虎”。
　　“这是我和滟儿驯养的灵兽，留一只在你身边。”玉邢淡淡地笑了起来，示意灵兽上前认识一下小主人。
　　老虎雪白色花纹的皮毛入手柔软，摸起来非常舒服，琴儿看一眼，便发觉它下腹隆起，已然怀有身孕，便催动体内的生命仙元法杖，放出了一股柔和的仙元滋养一下那幼小的生命。老虎的喉咙里发出了舒服的哼哼声，很是受用。
　　潋滟换好一身月牙色长衫，长发随便地扎在脑后，看上去更显英姿飒爽。她看到老虎舒服地靠在琴儿身边撒娇，忍不住笑了起来：“小雪，要好好保护我女儿哦。”
　　老虎眯起眼，低低地吼了一声，乖巧得活像一只大猫。
　　送爹娘到紫玉仙宫门口，琴儿居然产生了些许恋恋不舍的情感，是流淌在体内那血脉相承的亲缘在作祟吗？她修炼心禅，本以为早就达到了无欲无求的境界。可实际上呢，她可以无视满墙满壁的仙家宝贝，却难以忘怀程丫头那决绝的自尽一剑，难以忘怀炎绯师父从小养大的恩情，唉...自古英雄难过有情关啊！
　　随手凝出十八颗银白色的精神力结晶，她要为爹娘起上一卦。
　　心禅宗三大镇派绝技，通天神卦可算当之无愧的第一。它以精神力结晶为卦子，过去、现在、未来三境各六子成相，每六子显示六处变化，这样的变化包括自我境、周身境、外物、乾元、坤宇、明心六处，所以通天神卦又叫“三境六处乾坤卦”。通天神卦根据起卦者精神力的强弱，所占事物自见详略，如果所占之事关乎天机，起卦者轻则逆血上行、身心皆损，重者当场毙命，兰亭仙尊的师父就是一例。
　　这十八枚卦子在沙地上呈现出一副中散离合的景象来，卦相曰：“命星天降尘劫起，昭明保命是贵人，看淡姻缘修身性，安逸逍遥可成神。”乃是一半吉之相。
　　——昭明，自古便是大凶星相之一，却成了潋滟和玉邢命中的贵人！这倒是奇了，琴儿思前想后不得其解，只好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