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赋》文征明养跳蚤

7、第六章、百日生宴

　　女婴今晓百天的时候，还不会说话，这让身为父母的潋滟和玉邢大为沮丧。
　　由于仙界的天地灵气相当充沛，转生在此的孩子基本上百天之内都能打开灵智、跟长辈们进行无障碍交流了，顶不济的也能咿咿呀呀地喊出些“爸爸”、“妈妈”来吧。
　　今晓可好，任凭旁人如何逗弄，愣是铁嘴撬不出半个字来。
　　也不是今晓自己不愿意说话，而是因为他真的说不出来！为此，今晓每次看到潋滟和玉邢失望的表情，都觉得特别惭愧。
　　唉，谁叫他刚醒过来就被仙界远浓于修真界上百倍的天地灵气“吸引”了呢？也不顾自己的仙体还是个婴儿，就强行修炼在修真界学的心诀功法。他这样盲目而又没日没夜的修炼，结果自然逃不了经脉淤塞、无法说话的命运。
　　那个云渊师祖也够绝的，天天抱架小小的瑶琴来逼着今晓弹给他听，今晓被他气得直翻白眼。想来想去，他又不忍心再次看到养育自己多日的双亲流露出失望的表情，在师祖的多次软磨硬泡加威逼利诱下，今晓一横心就弹了起来。
　　熟料，她不弹则已，一弹惊人！
　　想他今晓本就是一代琴仙，即便是身体缩小大打折扣，娴熟的琴技也足够所有的大人们叹为观止了。很快，紫玉仙宫出了一代天才小琴童的消息就被炒得沸沸扬扬，唯独仙宫里的今晓自己还不知道罢了。
　　——这，大概就是所谓狂风暴雨中心的宁静吧。
　　按照惯例，生下孩子满百天是要举办庆祝宴会的。所以今天一早，紫玉仙宫就开始了忙碌，大家铺桌摆酒，准备招待邀请来的宾客。
　　在仙界，尤其是在潋滟和玉邢现在居住的游仙界，彼此间的往来是不可缺少的。
　　一来，游仙都不属于天庭管辖，也很少有固定的职位，故而相对少有机会外出交友。想要自己的生活不至于太闭塞，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各种理由互相邀请。酒桌上你来我往，既可以切磋技艺，又可以交到志同道合的朋友。这样散居的游仙们才渐渐形成了一个又一个抱成团的势力。势力大了，才产生了游仙界里比较有名的一些门派，被天庭册封在三十六座洞天福地里，成了游仙圈子里所谓掌大权的存在。比如玉邢的师门自在仙宫居住的大自在洞天，还有潋滟的师门水派剑仙圣水宫一脉盘踞的水灵洞天。
　　二来，由于游仙们绝少外出，他们修炼的心法大多靠自己闭门造车琢磨出来的。所以在内心里，他们非常渴望能有机会和跟不同仙级的剑仙进行打斗技术上的交流，这也使设宴摆酒成了一种社会化的需求，尤其是跟天庭里在职的、完成剑仙六变以上的高手进行较量。和这样的高手切磋，每一次收获的经验都是弥足珍贵。
　　所以在游仙的社交圈子里，一听说有天庭定级的剑仙尊遍洒邀请函，场场都是宾客如云，今天在紫玉仙宫也是如此。
　　今天，今晓一早就安稳地躺在自己的摇篮里，舒舒服服地闭目练气。
　　虽说她经脉淤塞无法继续吸纳天地灵气，但还是可以一点点将体内淤积的仙元转化掉的。之前他一直不敢这么做，是害怕不小心将仙元的转化超过了某个极限，使得自己这个仙体在一夜之间暴长到成年，那岂不成了怪物？
　　为了防止这样的事情发生，他想到了心禅宗里一门叫做五行丹诀的心法，相当于自己外化的五个分身，分别是：双手心、双足心和顶心。
　　所谓的五行丹诀，就是将五个泫极光罩分别压缩成固体隐匿在仙体的外五心之上，从而将仙体内的仙元力降到原先的六分之一的水平。这样仙元力大降又不会损伤自身的方法，一度是心禅宗宗主们用来延长度劫时间的“热门”心法。凝炼出来的五行丹内一般寄宿的都是主人自己的元神，所以修炼到了极至，也会有金丹产生，最终破丹成婴，可以达到跟主人一样强大的境界，这个时候才算得上五行丹大成。
　　除了可以延长混沌仙劫降下的时间以外，五行丹在尚未炼成的时候，就可以自主吸收游离在天地间的仙元，从而大大提高修炼的速度，相当于五个和仙婴一样强大的“力量仓库”，受了重伤的时候，随便炼化了一颗即可快速恢复，当然这么做比较奢侈。
　　因为控制五行丹的本就是主人自己的元神，所以五行丹在气息和属性上都跟仙婴一模一样。一般的主人都会在遇到危险的时候，让任易一颗跳出来代替本体“受过”，包括心禅宗的历代宗主逃避天劫的时候。
　　唯一不足的是，用这种方法来避劫不异于饮鸩止渴。因为天劫遇强则强，像这样无限制地分薄自身的实力，到时候难免会像今晓飞升时那样，成个仙还能把远强于混沌仙劫的真火劫雷给召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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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了两个人低低的说话声。
　　为了让孩子有个安静的休息环境，玉邢和潋滟特地把宝宝的房间安排在了幽静的凤栖亭花园深处。这个小屋隐藏在花园竹海的最里端，确实很幽静，同时也成了容易被人忽略的死角。
　　这不听也就罢了，一听之下，今晓一个打滚坐了起来。
　　只听一个声音说：“东西放上去了？”是男性浑厚的嗓音，因为故意放低而显得有些沙哑。另一个声音忙接道：“当然！请师父放心。”原来是师徒两个。
　　“哼，云渊那个老东西，胆敢当着这么多人面羞辱于我！”师父语调里满是怨毒，“这一回，我要他大自在宫断子绝孙！”话说得狠毒异常，今晓忍不住浑身发冷。
　　“修儿，那个卷轴你可看清了？”师父换了个话题，沙哑声里透着羡慕，“嗬，真不愧是禁忌者创造出来的东西啊，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为了活跃今天的气氛，这两个不知死活的家伙还算是下了不小的功夫.. ...哼，你小子先别给我打包票！今天他们消耗过度，晚上的行动务必一举成功！虽说这丫头生孩子弄得修为严重退步，但精神力丝毫不弱！要是一次不成功，再也不会有第二次机会！”紫潋滟怎么说也是天庭册封的八大仙尊之一的强大剑仙。喊她作丫头，想来这师父在仙界必定辈分不低。
　　想不到长辈中竟也有如此下作的，今晓不由得大大鄙夷。
　　“是。”那个徒弟顺从地应了一声，目光正好和跟摇篮努力奋战的女婴今晓对上。只见他阴沉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惊讶之色，浓密的八字眉收紧了：“师父，那孩子居然住在这里！咱们方才说的，她可都听去了！”
　　“哼！怕什么？不就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娃么！过不了半个时辰，我会让她死得很难看!”这个师父的目光转向今晓，闪烁出死神一般阴毒得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光芒。
　　“好啊，那你就试试看好了。”今晓在心里冷笑。有泫极光罩在，紫火天雷都没弄死他，他倒想看看这老道凭什么夸下这海口！
　　他乌亮乌亮的眼睛水灵灵地眨着，白嫩泛红的小脸上却没有半点情绪变化。
　　“呵呵呵，师傅说得是。”徒弟听了师父的话，讪笑道。今晓心里一叹，看来这个庆生宴会，自己要有大麻烦了。
　　正想着，凤栖亭的大门被吱呀一声推开，那师徒俩慌忙祭出法宝隐匿了气息。却是玉邢和潋滟手挽着手走了进来。他们的眼里均透着疲惫之色，想必经过了数场不小的战斗，就连身上的衣服都有了些划破的痕迹。但当他俩走进今晓所在的屋子时，远远地看到今晓淡青色的摇篮，两人疲惫的神色登时一扫而空。
　　潋滟快走一步推开了房门，发现宝宝正坐在摇篮里，冲着她眨着乌亮的眸子。
　　“琴儿！”潋滟一把搂住自己的女儿，温柔地亲了亲，“我的乖宝宝，告诉你个好消息，云渊师父替你取了个好名字，叫紫玉琴。你喜欢吗？妈妈这就带你出去，大家都嚷嚷着要见你呢！”玉邢落下半拍，在一边微笑地捏了捏女儿白瓷般光滑的脸蛋。
　　只见她瞧瞧爹爹、看看妈妈，蓦地咯咯笑起来。两人还是第一次看到宝宝笑，突然毫无征兆地笑得如此开心，两人一时间不明就里、面面相觑。
　　前世的今晓之所以会姓“今”这个奇怪的姓，倒不是因为他出生在哪个少数民族，而是因为他是师父炎绯在“今天拂晓”的时候，于心禅宗山门外发现的弃婴。
　　心禅宗绝少涉足红尘，对于取名字自然也没有多少吉不吉利、常不常见的概念。于是就如记日记一般：“今天拂晓捡到的孩子”简称“今晓”。
　　为此，今晓没少抱怨过这个文采贫乏的师父。没想到转世投胎了，竟然又遇到了一个肚子里墨水缺缺的仁兄——紫玉琴，君不闻紫玉筑琴，三十日不闻其响么？越是华丽的材料，所造之琴越不能长久，也是伐木造琴的一大忌。土生木，木生风，因此以木伐琴，才是音质效果最佳的选择，怎么可以说紫玉琴呢？所以他笑，却笑得她爹娘喜不自禁。
　　“琴儿笑了！邢哥！邢哥你看，琴儿她在笑呢！”潋滟欢呼起来，欢喜地把琴儿抱给玉邢。活了近三千年，被人尊称为炎火仙尊的玉邢也嘿地一声笑了出来，欣喜得有如孩童一般。明净的笑意在他脸上一圈圈地漾开，也深深地感染着一旁的妻子。
　　潋滟激动得说不出话来，把孩子搂在怀里亲了又亲。
　　斗室里，洋溢着家独有的幸福和温馨。
　　今晓暗自叹了口气，搂住了妈妈白玉般的脖颈，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也要好好地活下去，就算不为了自己，也要为了眼前这一对愿意疼她爱她的修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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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抱到大厅里的时候，今晓差点被整面墙上钉满的仙器吓了一跳。
　　这是一个宽敞的大厅，下首摆放着无数桌酒席，坐满了来自四面八方的修仙，他们自顾自地把盏言欢，丝毫没有注意她的意思。大门正对着的一面墙底下摆着两排三尺宽，足有十几尺长的大桌子，上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的锦盒，造型各异的仙器躺在里面、纹丝不动。
　　“琴儿，我的宝贝徒孙！”琴儿还没来得及看完一圈，就被迎面而来的云渊师祖一把抱走。云渊对小琴儿的宠爱潋滟和玉邢早就习惯了，有些骄傲地看着女儿，两人悄悄地牵起了手，脸上洋溢着幸福而甜蜜的笑意。
　　“琴儿，你看到了吗？放在最里头的那个红色的盒子！”云渊兴奋地低语道，“一会儿，会让你走上去随便挑选你喜欢的东西...”
　　“那个东西会要了我的命的，”琴儿用精神力打断他，把刚才听到的全部跟云渊说了一遍，淡淡地说，“我可不要去冒这个险。”
　　云渊知道后，笑容顿时消失了，他冷笑道：“哼，原来是这个老不死的！”他想了想，伸进袖子里去拿了样东西塞进琴儿手里，寒声道，“你说的人，应该是那把上品真级仙器炎精剑的主人、火麟仙府府主。我就知道，这个老不死的会把从不示人的镇府秘宝拿出来，多半没安好心！喏，这个给你，说不定会用得上。”琴儿一看，乃是拂尘上拔下的一根马尾。
　　“难道不是你刻意挤兑人家在先吗？”琴儿冷笑，“哼，你可别指望我去拚命。”她跟云渊这个祖师混得熟了，说话也不客气起来。
　　听了这话，云渊不好意思地笑了：“嘿嘿，话是没错。可谁叫现在仙界材料稀少，前人埋下的宝贝又两三百年不现仙界。我能给你找到这么好个名正言顺抢人家宝贝的机会，不试试怎么会甘心？”
　　名正言顺？琴儿回头看看下首，在座众仙的随身宝贝几乎都被他爹娘夺了去，钉在了墙上，忍不住道：“我爹娘为什么要抢人家宝贝啊？”
　　“抢？”云渊嘿嘿笑了起来，“你就有所不知了，这些人可都是找你爹娘拼命的混蛋啊！幸好邢儿和你娘厉害，没让他们占了便宜，否则还不知道谁抢了谁的宝贝呢！”他话音未落，眼珠一转，笑道：“琴儿，我送你的可是瑶琴，没有加精神烙印的仙器啊！”琴儿一愣，立刻明白了云渊的意思，轻轻地点了点头，眼里已然漾起了笑意。
　　修仙们炼就的仙器，当然不愿意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拿走用来用去，往往会在上面加上自己的精神烙印。这样不仅可以更好地操纵仙器，还可以助仙器早日成就器灵，器灵的灵性越高，仙器的等级也就越好，这就是仙界常说的“以人养宝”的修炼方法。
　　一个品质上乘的仙器，可以随着岁月的增长渐渐跟主人双修互补，不仅可以更好地提高主人的修炼速度，还能够更全面地保护好主人。所以修仙只要有了自己用得趁手的宝贝，绝对不会轻易交出来的，可以想象他们输给潋滟和玉邢以后的心情。
　　正说着，玉邢站出来说话了。大概意思就是讲，多谢八方仙友大驾来此，庆祝自家女儿紫玉琴出生百日。摆放在桌子上和墙上的礼物，除了第一排均系长辈赠送以外，都是各方仙友礼送的东西，在三炷香的时间里任由小寿星紫玉琴随意挑选，如有选中概不退还。
　　其间，琴儿看了一眼赠送的礼物。除了云渊提到的那架琴，还有一个漂亮的储物手镯，一个纯白色的卷轴，一支金钗，一套漂亮的淡紫色长裙。
　　三炷香起，按照琴儿的要求，宫女把她放到了赠送的那排桌子上。
　　果然，赠送的礼物都是没有精神烙印的，琴儿很轻松地就拿走了它们。抬头看了一眼其他所谓“礼送”的东西，她十指一引，随便地拨动了一下怀里的瑶琴。
　　“呛！”琴音夹杂着她八成的精神力，冲着满墙满桌的宝贝直冲而去。
　　如果不借助仙器，发出的精神攻击如若不敌对方，必然会被缚于其上的精神烙印反噬，她可不愿意冒这个险。反之，借助仙器可以在供给发出的时候给与一定程度的增幅，饶是如此，她八成的精神力也在琴音的增幅下，仅提升到了相当于剑仙第四阶“斗魔炎天变”初期的攻击力。
　　刷！大概有两三成的宝贝抵挡不住她精神力的冲击，徒劳地抵抗了一阵，便径自脱离了墙壁，飞进琴儿戴在手腕上的储物手镯里。
　　“噗！”在场已经有人经受不住心神震荡，喷出血来。
　　周遭的气氛登时降到了冰点，所有人都忍不住屏息凝神，生怕自己辛苦炼出的宝贝也要步了别人的后尘，落进一个才满百天的仙童手里，那个脸可丢大了。
　　“啪！”一波精神力从三处反噬而来，登时把瑶琴打成三段！这霸道的力量分别来自左三、右四，还有那个目前为止都归然不动的火红色锦盒。琴儿知道要是继续靠琴音摄宝，她有把握将整面墙上的宝贝都打下来，但那些最高也就是下品真级仙器的水平，她凭着过人的精神力，自己就能炼出来，搞得最后人人都恨她，何苦来哉呢？
　　所以，她把目光投向了颇具挑战性的下品化级仙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