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赋》文征明养跳蚤

23、第二十二章、惊现魔刀

　　于是乱弹渐渐有了正曲，乃是仙界最常见的一支曲子：《采仙草》。
　　——小仙童提着花篮，第一次从师父的手里接过药庐的钥匙，她欢天喜地地唱着歌、踏着拍子来到药庐里采药。初进药庐，她觉得一切东西都好新鲜，摸摸这个，嗅嗅那个，直到夕阳落山，才满怀喜悦地回门交差。
　　炎绯对琴声的意境并不是很懂，他只喜欢看着徒弟专心弹琴的样子。一边看，一边把烤好的兔子肉用精神力幻化的刀切成一块一块的，跟早已准备好的香草、野菜一起放在石头火塘上翻炒入香，没多久，香草的味道渐渐进入了兔肉里，兔肉的肉味也因为香草在其间搭桥而渐渐渗透进了野菜中，两者都会变得美味了。
　　正好奏到小仙童快要离开药庐、返回师门的时候，一声高分贝的惨叫突然从天庭的方向传来。惊讶得琴儿一愣，对方显然也听到了这不和谐的声音——曲子不约而同地停了。
　　发生了什么事？琴儿掐指算了算，目光一凛。
　　她抬头去看师父，炎绯的结果也跟徒弟一样：有个世家在一夜间被灭门了，同族上下近百口于一夜间接连丧命，意料之外的是，竟有两个嫡系血缘的亲族逃过一劫。
　　心禅宗的推算方法很特别，能很准确地算出发生了什么事，甚至整件事的背景、经过和影响，就是不知道事情究竟落在哪个人身上，姓甚名谁俱语焉不详。
　　一下子死了这么多人的消息，彻底坏了这师徒俩午夜烧烤加上零点演奏的好兴致。熄了火，两人默默地坐在黑暗中，一言不发地吃了几块兔肉，炎绯才用精神力缓缓地说道：“琴儿，如果我所料不差，当是时下天庭里最有名的是八大世家之中排行第二的夜氏。八大世家号称“雪夜流连，镜花水月”，其中就有樊野夜家。夜家主营福德币的制造，还与洛坝雪家齐名，各自经营着一个同等规模的拍卖行。拍卖是时下最赚钱的行业之一，这八大世家或多或少都参与了拍卖中的某个环节，所以雪、夜两家表面上是同行，实际上是这天庭商业圈里战争最激烈的两派，可以说势同水火。夜家的倒台，意味着雪家将一夜间成为垄断性的存在了。”半晌，炎绯叹道：“琴儿，我怀疑这案件定有蹊跷，我们不去看看...你甘心么？”
　　“我有什么甘不甘心的？”琴儿没好气地道，“又不是我家被灭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管它做甚？”炎绯一愣，那表情活像第一次认识琴儿似的。
　　良久，他有些感慨地叹道：“晓儿，我一直相信，你即便是转世了，也依然是原来的你，没想到是我错了。”他有些颤抖地伸手抚摸琴儿光洁的脸蛋，柔声道：“现在的你，变得比今晓还要冷漠。换作晓儿，他一定会央求我，无论如何都要带他去看个究竟的.....为什么会这样？晓儿，难道你前世的仗义和热血都已经冷了吗？”
　　琴儿一愣，没想到自己无心的一句话，在师父眼里竟能挖掘得这么深。
　　她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叹道：“师父，你不觉得插手干预他人因果真的很累吗？做得好固然功德一件，可万一失败了呢？何况我现在身份低微、力量渺小，即便是一头热气凑上去了，又能帮他们做什么呢？排行第二，一听就知道是多厉害的存在！能在一夜之间吞掉他们的高手，你觉得徒弟我会是对手吗？”炎绯被她的话堵得一愣，沉默了。
　　忽然，两个人闭上了嘴，齐齐竖起了耳朵——只听林子里传来了沙沙的跑步声，还有粗声的喘息。
　　“喂，多谢你们带我来仙界。”一个脆脆的女音率先发话了：“我们的合作是不是可以到此为止了？”
　　“当然不是，嘿嘿...我哥们俩带你这一遭，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不如...就让我们要了你吧！”低沉的男音带着难以掩饰的猥琐，还伴着低低的□□，“这么大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可还没有主呢。”
　　“是啊是啊，让你这么漂亮的一个美人儿独自浪迹天涯，哥哥我好不忍心哦。”另一个人显然奔跑过度，一边呼哧呼哧地喘着，一边还不忘了继续调戏，“嘿嘿，美人儿请放宽心，哥哥我呆会儿一定会好好地、温柔地疼你的。”
　　“哦？”那个女孩子的声音里透着不屑，“你们想要我？就凭你们，也不脱了裤子仔细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能力？”
　　——噗哧，琴儿从来没有听过这么诱人的对白，脸刷地红了。
　　“什么人？敢搅了你爷爷的兴致！”显然是琴儿反应过度，暴露了行踪。
　　也不能全怪她，她前世就是个没碰过女孩子的家伙，投了胎也不过才一个半大仙童，哪里有过这方面的经验？能像这样听了便有反应，已经很不简单了。
　　那女的一见有人，非但不急着脱身跑路，反而咦地一声，欣喜道：“紫玉琴？你是我家相公的新主人吧，我家相公呢？”琴儿一愣，看着向她飞奔过来的大美女，瞪圆了眼睛——都说没有主了，哪里冒出来个相公？
　　“你...你是谁啊？”琴儿脸上的红潮还未褪去，有些尴尬地说，“我什么时候成了...啊！你是明心常说的...”她突然想起了天青魔刀持法，跳将起来，骂道：“你这个臭丫头！几天没见就敢背着我家明心勾三搭四！我这就叫明心甩了你！”
　　“我..我说了什么过分的话了？”女孩子水灵灵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看上去特无辜。
　　“那..那你叫他们脱裤子干什么？”琴儿奇道，脱口而出，说完才发现自己把话说得如此直白，本就未褪的红潮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
　　“哎，不是你们人类有句很威风的话，叫做撒泡尿自己照照吗？”女孩子比她还要奇怪，“撒尿不脱裤子，难道尿裤子里啊？”扑通，一群人皆倒！
　　“那...那你们刚才.....”琴儿把目光转向那两个满脸色迷迷的兄弟，结结巴巴地问道。
　　那两个魔头到底是经历过世面的人，一听就知道是琴儿想歪了，不屑地哼了一声：“看在你们快要死了的份上，爷爷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吧。咱哥俩是修□□出师的欲魔宗第三十七代弟子，我叫洛河，这是我弟弟洛海。嘿，这小娘皮该不会欲求不满，要我哥俩帮你一解春愁吧？”完了，琴儿的脸彻底丢光了！
　　唉，想问题有时候真的不应该想这么复杂。
　　往往复杂的问题，最初都是很简单的。
　　好在真正打起来，琴儿的实力还算过硬，但少不得被这两个□□大大调戏了一番，跑路前还不忘给送上一个大大的飞吻。
　　□□天生对春心萌动的少女有极强的诱惑力，何况他们均是学成出师的高徒，面对一个毫无人事经验的小仙童，尽管攻击力差距太大，也着实让她心旌摇荡，有些意乱情迷了。
　　“喂，紫玉琴你没事吧？”持法的化形是个年轻少女的模样，看起来比琴儿大个两三岁的样子。跟明心一个年代的存在，持法怎么说也是一个万年老灵了，心性却能始终保持跟水一样地清纯洁白，怪不得清心寡欲如明心也会为之情动。
　　“我没事，”琴儿黑着脸整理了一下情绪，摆出一副淡漠的表情道，“你跟他们合作了什么，才让他们答应带你到仙界来？”
　　“我来找我相公啊，当然要拜托他们把我家相公引出来喽。”持法自以为得意地叉着腰，摇头晃脑道，“他们本是雪家的客卿，要我帮忙他们学出灭绝风刃破的样子，灭了整个夜家，嘿嘿，我呀..为了防止大家认不出来这是我家相公的绝技，还特地在夜家的墙上题了五个大字：灭绝风刃破，啦啦啦啦！”
　　琴儿没好气地道：“那你岂不是栽你相公灭夜家满门了？”
　　“才不会呢，我家相公杀人从来都不题字。题字是本小姐的风格，不准他跟我学！”持法说着，脸上流露出幸福的表情来，她续道，“喂，紫玉琴，说了这么多，我相公人呢？”她只关心明心，要不是因为琴儿是明心签下魂契的主人，她才懒得跟她啰嗦呢，遑论从一开始就被晾在一边的炎绯了。
　　炎绯早就知道琴儿拥有紫金瑶琴，不过他相信自己的徒儿能驾驭得好它，所以并不担心，只管看他的好戏。
　　琴儿可不能直说明心被自己关了起来，自然也不可能把持法带进琅寰仙阁，正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呢，消音了的琴声忽然响了起来，声音越来越急。
　　琴儿一听，脸色大变道：“师父，似乎有人正在琅寰仙阁里查房，我们快些回去吧！”
　　“哎，我也要去！”持法慌忙道，“紫玉琴，你不能丢下我！”
　　“不许跟着我！”琴儿冷冷道，“不要忘记了你的身份！”
　　那一瞬间，琴儿那傲视天地的强大精神威压呈圆形铺展开来，带着持法所熟悉的眼神，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持法一怔，双目顿时失去了焦距，她乖乖地垂下了头，喃喃道：“那..我就在这里等你好了。”她说罢，身形渐渐消失在黑暗中，仿佛从一开始就不曾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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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仓促之下，师徒俩用出了空间瞬移，无巧不巧地赶在持刀天兵进入高级学徒的宿舍之前，回到了琴儿自己的房间。
　　送走了炎绯，琴儿一最快的速度脱了外衣，躺进被窝里。
　　与此同时，一个高大威猛的天将破门而入，身后天兵手持火把，照得寝室里一片通红。
　　——窄小的卧室陈设简单，唯一床一桌一椅。此刻桌子上横放着贴了血红色封印的紫金瑶琴，整整四天琴儿都没有碰它，琴上落了一层浅浅的灰，更显得黯淡无光。
　　“就是它！”天兵们齐声道，“长官，这就是紫金瑶琴！”
　　那天将上前检验了一下封印是否完好，那一层灰是不是临时撒上去的之类问题，才冷冷道：“紫玉琴少宫主，可否请教一下，因为何故将紫金瑶琴封印？”
　　“回将军，紫金瑶琴撒谎骗我，我一怒之下给了他点教训。”琴儿面对夜叉般面目狰狞的天将，有些害怕地垂下头去，恭恭敬敬地道，“长官您如果怀疑它做过什么，尽管带去严刑拷打，琴儿绝无半点怨言。”天将点点头，他尽管不相信琴儿会真的把紫金瑶琴上交，但那封印确实封了很久的样子，而且以鲜血画就的封印能够直接封印器灵灵魂，不管他寄宿哪个分身都无法逃过，应该没有犯案的可能。
　　于是便拱手道：“紫少宫主，还请麻烦你解印紫金瑶琴。本将且问他些问题。”天将冲琴儿一揖，伸出手扶她离开下床。
　　琴儿看了一眼紫金瑶琴，随手一划，道：“破！”
　　封印哧啦一声碎成片片散去，明心昏迷倒地的样子从琴身上浮了出来。他看上去仿佛一夜间老了好几岁，雪白色的身影变淡了不说，头发也花白了。
　　琴儿大惊失色，慌忙上前扶起他。
　　他眼角泪痕宛然，晶莹的泪水竟似还未来得及流出，人便已失去了知觉。魂契对器灵的摧残是压倒性的，血下的封印更能让签了魂契的器灵瞬间不省人事。关了明心四天的禁闭，等于他四天毫无能量来源。
　　如此，还能维持着化形不至于消散，足可见明心的实力。
　　“明心！明心！”在琴儿面前，强大的明心从来都没有倒下的时候，永远都是那么从容淡定，永远都会用柔和的声音仗剑微笑，抱着她侃侃而谈。
　　所以琴儿看见了现在可以说奄奄一息的明心，吓得浑身冰冷。
　　“咳..咳咳...”昏迷中的明心听到主人的召唤，渐渐恢复了知觉，随着他渐渐睁开了眼睛，淡得近乎于雾状的身体渐渐凝实起来。
　　他有些吃力地抬头看琴儿，却只敢看一眼，又很快地垂了下去。
　　轻轻地挣开琴儿的手，明心有些摇摇欲坠地坐了起来，忽然倒吸了一口凉气，以极快速地把琴儿挡在了身后，冷冷地看向眼前黑压压的天兵天将，沉声道：“你们想干什么？”他那顶级器灵特有的威压陡然放开，众将的兵器立刻发出了畏惧的□□。
　　天将有些好笑地看着强弩之末的紫金瑶琴，叹道：“久闻仙器护主乃是本能，想不到在这种状态下，你还有如此的爆发力。”明心眼底精芒一闪，当即判断出对方已经消散了恶意，他心里的警惕性一松，无力感就袭了上来，此刻万分虚弱的他不由控制地向后倒去，被早有准备的琴儿温柔地抱在怀里。
　　“呵呵，紫少宫主，紫金瑶琴怎么说也曾是名扬三界的太古仙魔器，应该不会轻易骗人的，说不定他说了不知道就是真的不知道呢。”天将和蔼地笑道，挥手示意众人离开——紫金瑶琴的确被整整封印了四天，现在的状态可以说是手无缚鸡之力，他相信他的清白。
　　明心感激地看了天将一眼，泪水静静地滑过苍白的脸颊，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他的确是真的不知道啊！琴儿为什么就那么肯定自己是在欺骗呢？难道主人还不如一个路人甲了解他吗？难道．．．他一直以来认定的竹枝仙子转世真的出了错吗？
　　琴儿直到众人去得远了，才把注意力投到明心身上。
　　她仔细地打量着怀里重伤虚弱的明心，带着旁人难以明了的复杂情绪，她轻轻地唱了起来：“歌乐山，九转弯。弯弯绕，郎君俏。亲手织锦三四匹，结发百年不愁老。不愁老，千秋好，生老病死付一笑。”这是一首太古传下来的歌谣，讲的是男婚女嫁的事情，以前明心难过的时候，竹枝仙子经常唱给他听的。
　　唱罢，她有些感慨地叹道，“这么多年了，想不到我还得唱它。心儿，你答应娘的话要乖乖做到啊。”对明心而言再熟悉不过的歌声，他听后立刻激动了起来。带着些不可思议地神色，明心缓缓回头：他看到了一双亮若星辰的眼睛，那亮得光辉灿烂的眼睛里，满是宠溺的温柔。
　　“娘...”他轻轻地唤她，忍不住伸出手来触摸，那明星般闪闪发光的眸子，“娘，真的是娘！”他轻轻闭上了眼睛，晶莹的泪水好似断了线的珠子，在空中划出一串璀璨的银星，明心本是成年的身体渐渐变小，一下子扑进了琴儿的怀里。
　　“我...我不是在做梦吧？”小小的明心，可爱得如同粉雕玉琢的瓷娃娃，“小姐姐，真的带我找到了我娘。”如果这一刻是梦，那他宁愿一辈子都不要醒过来，宁愿就这样紧紧地搂着温暖的怀抱，永远永远。
　　琴儿淡淡地笑着，叹了口气道：“你想得太美好啦，我现在想起来的都是一些断断续续的东西。好在那些东西里面都有你，拼拼凑凑的，勉强算帮你拼出个娘来了。”琴儿抚弄着明心软软的乌发，竟发现里面开始出现了晶莹的发丝，连乌亮乌亮的双瞳也蒙上了淡淡的蓝色，看上去变得像老人般浑浊了。
　　琴儿奇道：“难道你也是会变老吗？”就像这样，银发白头、两眼昏花了？
　　明心摇摇头，认真道：“我只知道我是不会老的。因为我是神器，神器的器灵是不会老，也不会生病的。”
　　琴儿抚弄着明心的脑袋，淡淡道：“我就实话实说吧，我想起了不少往事，还要从那次你我灵魂合体的时候说起。你身上大量的记忆，不知道怎么回事尽数涌进了我的体内。是它们告诉我，你本叫银雪，你在还没有认识竹枝仙子之前，本是属于一个神界的神人，从那个时候直到现在，你还有另外四个同伴都不能算是真正的神器，因为神器需要经历神劫，而你、甚至你的四个同伴都没有，所以你们只能算是准神器。”琴儿客观地说。
　　明心怔怔地看着琴儿，似乎捕捉到了她情绪中难以明白的成分，他缓缓道：“这段记忆根本就不是我的啊，你又是从哪里知道的？还有，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琴儿淡淡地笑了，他知道明心一下子就能猜出自己的想法，也不隐瞒：“我只能算是你后半个时期的主人，至于前半个时期的主人究竟是不是我，你自己应该更清楚。你连银雪的名字都忘了，难道你一直在寻找的人并不是竹枝仙子，而是最初喊你‘银雪’的主人？”想了想，她有些不舍地说，“明心，说不定相对于我，你最初的主人会更适合你。我跟你的约定在你找到你娘之后就会中止，我还真有点舍不得呢。”
　　明心乌亮的眸子骤然收缩，说到这个份上了，他哪里还会不明白琴儿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