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赋》文征明养跳蚤

21、第二十章、琅寰招生（下）

　　等在万象化尘阵里面的仙童渐渐发现不对劲了。始终没有人出现不说，好端端的天色突然起雾了！乳白色的大雾很快笼罩了全场，所有仙童渐渐开始慌了。
　　“少主，不要慌！显然是幻阵发动了，请您靠到我身边来。”幽篁临阵不乱，一边把水晶抱进了怀里，一边安抚身边的三个仙童，让他们的器灵也同样放出气罩保护好主人。水晶周围的器灵看上去都比幽篁小，听到幽篁这么说，立刻听了他的安排。
　　“幽篁，琴儿呢？”水晶心里惦记着好友，忙吩咐幽篁，“你帮我看看琴儿在哪里啊？”
　　“不用担心他们，”幽篁忽然笑了，“少主难道看不出来吗？琴儿的器灵是太谷仙器紫金瑶琴！我刚刚开窍的时候，他已经是名满天下的化级仙器器灵了。有他在琴儿一定不会有事的。”水晶一愣，瞪大了眼睛：“真的是紫金瑶琴？琴儿就是那个传说中收伏了那魔物的‘竹枝仙子转世’！”
　　幽篁摇头道：“少主，流言终归是流言，不可以随便相信流言。”水晶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有些沮丧地说：“总之，琴儿是没有麻烦了，现在麻烦的是我了啦！”
　　幽篁眨眨眼睛，镇定地看着白色的雾气越来越浓，良久才叹道：“我现在的能力还看不透这个阵的走向...但总觉得那块假山石有些奇怪。”盯着那假山石看了好久，他惊喜道：“少主快看，果然奇怪，只有那里没有起雾！趁着雾还算淡，我们快去那里！”
　　很快，跟着幽篁的三个器灵也跑进了那块假山石周围。
　　实验证明，幽篁的决定暂时还是正确的。因为雾再浓些的时候，他们就连走都走不了了。白雾里走出了很多凶神恶煞的天兵天将，他们手持长矛大戟，跟园中的仙童们打成一团，恶战自然有器灵们替主人上场，但很快强弱就分出了差距。弱小的或者根本支持不了多长时间就消散的器灵们纷纷败下阵来，他们的主人也被天兵天将一一扛走，就剩下百来个孩子依旧顽强地抵抗。
　　奇怪的是，那些天兵天将路过水晶等四人的时候，经跟没看到他们似的，幽篁如临大敌地看着那些高大威猛的天将，连带着水晶也跟着紧张了一头汗，可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乳白的盔甲的兵哥哥们当他们空气了一般，有的甚至直接穿他们而过，身边一个穿蓝色短裙的小仙童吓得大叫，躲在同色的器灵怀里，看也不敢看。
　　“幽篁，这是怎么回事？”水晶皱眉道，“难道我们这里是整个阵法的死角？”
　　“不可能，”幽篁眼睁睁地看着弱小的器灵被大戟一啄就破，决绝地摇头道，“能够化形出这么厉害攻击力的阵法，绝对不会存在死角！”“那是....？”水晶有些茫然地问道，在凌波阁爹爹遇到难题都会请教幽篁，她自然也不例外。
　　“我..我也不知道。”幽篁叹了口气，有些丧气地说，“我看不透这个阵啊！”
　　四个人和四个器灵中，最强的就是幽篁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那就等于谁都拿不出主意了，大家面面相觑，只好把目光投向战场。
　　“就是这里！”
　　刷！耀眼的金光一闪，带着五个仙童落在了假山石的后面，为首的小仙童被一位淡绿色裙子的器灵拉着，他们身上均挂了彩，看上去异常狼狈。
　　“碧水，多亏你及时看出了这个幻阵的死角，不然我们都得葬在这里了！”淡绿色器灵的主人——看上去跟水晶差不多年纪的小男孩笑道，有些无所谓地拍了拍快变成布条的破衣服，伸手去擦器灵脸上的泪水，柔声道：“我又没死，你哭什么？”
　　“碧水宁可自己死掉，也不能让主人为了我做出这种傻事来。”碧水呜呜地哭道，“怪碧水无能，不是敌人的对手...”
　　“难道不是你发现的这里吗？”小男孩笑道，“放心，我流彻就是自爆了仙体，也不等于就死了呀！”
　　“你还说...”碧水伸手去堵主人的嘴，嫣然道：“刚才，多谢幽篁大哥伸手相救。”
　　“不是我，我什么都没做。”幽篁皱眉道，他现在也感觉到了，不知道是谁在辐射“假山石后面是安全的”这个信息，而且．．还用的是器灵之间才会懂的语言。
　　是以就在流彻和碧水交流的时候，周遭源源不断地有器灵瞬移到这里，渐渐地人越来越多，大家都是被同一个声音召唤来的，安全是安全了，可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碧水见四周有不少仙童都挂了彩，便走过去帮他们挨个疗伤，看那熟练的动作，想必她经常帮别人疗伤，这样特殊属性的器灵本体会是什么呢？水晶好奇了。
　　“哗啦！”在众人视线不可及的浓雾里，莹莹的绿草地突然爆炸开来。
　　两导淡紫色的身影像两条雾般的蛟龙般腾飞而起，淡紫色的流星中央有耀眼的银色白光，好似一对圆月，乍分乍合，很快在场内游走一圈。几乎是在同时，双龙昂首交击，爆发出了得胜似的欢鸣。
　　长剑龙吟未绝，白色的雾气已然渐渐散了，露出了一片狼藉的地面。大家惊奇地发现，这个花园的正中央居然有一个红漆的小屋。
　　“哐当！”此时，大门被人粗暴地一脚踢开，走出一个愤怒的老道来。他发疯也似的冲进了花园里，满脸难以置信地抓起一把泥土，音腔因为极度的悲愤而颤抖：“谁？是谁干的！给我滚出来！！”尾随其后的还有七八个前来观礼的各派师祖，他们看上去幸灾乐祸得很，各各袖手旁观，毫不以为意。
　　发生了什么事？众人面面相觑，注意力全部被老道吸引去了。
　　就在这时，暗灰色布衣的琴儿蹑手蹑脚地从假山石后面走了出来，见水晶的视线突然转向了她，琴儿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明心跟我躲在里面呢，嘿嘿...”
　　“你怎么换了衣服？”水晶奇道，她观察力一向敏锐。
　　“啊，我的衣服刮破了，就我换了啊，”琴儿一幅理所当然的样子。接着，她好奇道，“水晶，刚才发生什么事了啊？”水晶摇摇头，苦笑道：“我也不知道啊。白雾散了以后，这位前辈就跑出来了。”
　　正说着，见大家陆陆续续走出了藏身处，两人也跟着走了出去。
　　“你们...一定是你们中的谁！”老道愤愤然，“竟然把我花费近百年铺就的万象化尘阵毁了！彻彻底底地毁啦！谁？是谁！”他电一般的目光灼灼地扫过全场，扫过琴儿的时候并没有在她的身上停留，琴儿暗自舒了口气。
　　刚才她和明心正练得过瘾呢，明心忽然说，他感觉到了阿天在求救，不由分说跳出了战斗，甩下琴儿一个，独自跑出去救人了。不料他一出现就被主阵的老道逮住了，天兵天将追着明心往死里打。琴儿在暗处看到后吓得不轻。忙叫炎精剑和竹枝剑紧急转移所有的孩子，自己则大展神威，在暗处接连破坏了万象化尘阵九个阵盘，这才解了成功地解除了明心被追杀的命运，却把自己暴露在了老道的视线里。
　　好在此时，场中除了炎精剑和竹枝剑以外，没有别人了。
　　琴儿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命双剑分别遮掩好自己和明心的气息，然后跟明心联手施展浮云幻灭剑，将万象化尘阵剩余的阵盘尽数毁去，让老道大大地心痛了一把，帮明心报了被追杀的仇，心里大感快意。
　　琴儿身边还带着对明心怀有深刻敌意的竹枝剑，尽管他迫于誓约不得不接受明心的存在，但心里对这个抢尽主人注意力的幻灭神剑恨之入骨。由于他跟琴儿签的也是严格主从契，所以他的情绪会潜移默化地感染着琴儿。饶是琴儿的精神力相当强悍，仍不免在情绪波动强烈的时候受到竹枝情绪的干扰，渐渐地对明心产生了不该有的怀疑和猜测，这是后话。
　　老道心痛了老半天，见无人搭理他，只好自认倒霉，垂头丧气地跌坐在门槛上，神色灰败地叹道：“万象化尘，琅寰绝踪！天命诚不可欺啊！你们剩下的孩子都算通过了，都回住处去吧。”他强打起精神念了一个法诀，所有人挂在腰间的紫檀木牌子瞬间变成了璀璨的金色。
　　他续道：“明天仍旧是在这里集合，我们将进行德的测试。”
　　直到晚上，明心才回到琴儿的房间里，琴儿正气鼓鼓地看着他，没好气道：“明心，那个阿天到底是谁？你小子好啊，竟然为了救他连你主人我都甩了。”
　　明心笑了笑，含含糊糊地道：“多年前认识的一个朋友而已。好啦，下次我不随便离开你了还不行么？”他看着琴儿，柔声道，“今天一定累了吧，好好休息，明天还要考德的考试呢。”琴儿相信明心不会没有理由地瞒着她，便放弃了深究，乖乖睡了——反正该知道的时候，迟早会知道的不是吗？
　　明心一直看着主人，直到她睡得沉了，才淡淡道：“阿天，这就是我说的主人，出来见见吧。”话音未落，斗室里青色的漩涡陡然出现，形成了一个窈窕动人的美女形象，竟是白日里那个小男孩流彻的器灵碧水！
　　碧水凝视着熟睡中的琴儿，青翠的双瞳渐渐变得深邃了起来。她看了好久好久，似乎想要把琴儿的样子深深地刻在脑海里。
　　明心也同样凝视着主人，幽幽叹道：“阿天，可惜主人她记不起我们中任何的一个了。”
　　“或许，她只是同你一样，不愿意去想。”碧水淡淡地开口，忽然笑了，“银雪，其实你跟主人真的很像，怪不得他一向最喜欢你。”
　　明心一怔，苦笑道：“为什么你们总是改不了唤我银雪的习惯？”
　　“你本名就是银雪啊，”碧水有趣地打量着眼前的男子，有些讽刺地笑道，“我们五个中只有你被主人起了名字，想不到名字却被你忘得一干二净。”明心浑身一颤，有些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每每回忆有关银雪的一切时，就会莫名其妙地头疼欲裂，让他非常苦恼。
　　“那我下次喊你明心好了，”碧水无所谓地耸耸肩，眼睛渐渐亮了起来，她认真道，“明心，我拜托你的事千万不能忘了，这说不定是我的本体离开那个鬼地方唯一的希望。”
　　明心点头，答道：“你放心，我会的。”
　　他目送碧水渐渐消失在翡翠色的漩涡中，陷入了沉思。
　　昏黄的烛光下，淡紫色长衫的明心剑眉星目，乌黑的长发被一对金色的铃铛束在脑后，俊美显得不甚真实。凝视着沉睡中的主人，他伸手，轻轻覆上了琴儿光洁的手背，不知不觉间晶莹的泪珠自腮边缓缓滑下，勾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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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考“德”字一场，所有器灵都禁止入内。
　　明心老老实实地跟其他的器灵们一道站在了门口。在器灵的世界里，高境界制下的威压是无法掩饰的，就算他们不认识紫金瑶琴，单凭明心身上难以掩饰的压力也够让他们胆战心惊的了。
　　明心他自己倒表现得挺无所谓的，琴儿却看不下去了——偌大一个会场，除了幽篁和碧水，竟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在他三丈之内，他的周围空出了好大一块空地。
　　“明心，”琴儿皱眉道，“为什么我觉得他们怕你，不完全是因为你境界比他高呢？”
　　明心俯下身替琴儿整了整衣襟，柔声道：“只要琴儿不会怕我就行了，别人大可不用理会。”琴儿叹气，明心不肯说，她是肯定问不出来的，索性放弃了。
　　为了防止有仙童夹带器灵，考场门口特别悬挂了从若瞳房间里请出的逆天宝镜。
　　琴儿走到逆天宝镜下的时候，突然听见一个破锣也似的嗓音神秘地说道：“嘿嘿，因为他的本体集三界冰寒之至尊。近其身者，轻则丧命，重则永世不得超生。”
　　“啊？”琴儿浑身一震，顿时呆住了。
　　后面就有人推她：“喂，你走还是不走啊？”琴儿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跟着大队进去了，满脑子都是那神秘的声音：轻则丧命，重则永世不得超生。
　　——三界冰寒之至尊，那...那不是传说中的神材银霜飘雪么？
　　传说这种神材在神界都非常稀少，因为它生在神界最寒冷的迎风涧下，是数万把废弃了的神器经冰雪几千万年的反复淬炼而形成的结晶体，是踩着无数神器尸体而成长起来的至寒至锐的金属。
　　据说它在成形之初就拥有自己的形体，那种不规则的形体带有很强烈的自我保护能力，如果形成他的意识自己不愿意成兵，就连爆炎神焰也很难炼化它一分一毫。银霜飘雪好比一朵生长在高山绝壁上的钢铁雪莲花，绝美的它冰肌玉骨，生长在对遗弃厌恶得深入肺腑的神器尸体当中，却丝毫不为怨气所染——能跑到这种鸟不拉屎的鬼地方找材料，最终炼就银雪，可见这明心曾经的主人又多么地厉害。
　　她越想越觉得莫名地烦躁，也不知道是在恨明心为什么连这种事也瞒着她，还是在恨自自己为什么没能早些发现，满脑子里都在盘算着该如何抓住明心问个清楚。
　　琴儿心烦意乱极了，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考卷上写了什么，反正写完了，她一把把卷子塞给考官，就飞奔了出去。
　　冰寒渊，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幕里。
　　破锣也似的声音突然尖叫道：“糟了，糟了！这下玩完了！老子他妈的聪明反被聪明误啊！小乾，你知道了可别生气！”
　　黑暗中，传来了愤怒的女音：“我叫你不要多嘴吧？你又不是不知道，主人那么疼银雪，除了他，她什么都不会在乎的！”
　　“唉，我哪里晓得主人她能听见我的声音嘛！”破锣也似的声音渐渐苍老了起来，流露出难以抑制的懊恼，“关键不在这里，关键是银雪他自己根本一点都想不起来关于银雪的过去啦！”
　　“那我不管！老镜，是你自己弄出来的问题，你自己给我想办法解决！”愤怒的女声不依不挠道，“再在这个鬼地方呆下去，老娘饶不了你！”
　　确实，明心早就忘了自己专属的那个深受主人疼爱名字：银雪。这“银雪”二字，并不是指幻灭神剑如雪一般灿烂的剑刃，而是锻造他所用的材料——神材银霜飘雪。
　　当晚，天降异相，近三百年不曾显灵的逆天宝镜幻化人形，颁发给若瞳一卷所谓“天意难违”的诏书，上面写着近百个仙童的名字，命他按此张榜。
　　自此，德的考试成绩成了一纸空榜，所有考好考坏的全被呼拉一箩筐招进了琅寰仙阁。
　　老师人数不够一时成了若瞳最头疼的问题，所以前来观礼的师祖们经历一番推脱之后，都“不约而同”地放下了本门事务，留下来充任临时教师，也包括跟着师祖兰亭仙尊一起来的心禅宗弟子炎绯——他为此开心不已。
　　本就是仓促举办的扩招，就在一纸“天书”下草草结束了，整个过程活像一场闹剧。
　　然而，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在夜里仰望星空，昭明星渐渐向中天升起。
　　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了，等待它的将会是什么样的宿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