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gar drug》溯流iciy

4、Chapter3.祸端』

　　梅丹佐怔住，一阵百感交集。背后冷风吹过，他只觉得自己那一颗刚刚热活了的心瞬间被扔进冷水里，冻得拔凉拔凉的。
　　这打击实在太过巨大，一时间他甚至忘了窃喜拉斐尔说的是“男朋友”而不是更没希望的“女朋友”，只是呆呆地望着拉斐尔。
　　手机里传来声声忙音，拉斐尔也静静地注视着梅丹佐。
　　梅丹佐匆忙站起来，掩饰性地整理着桌子：“哦……哦，你快打吧，别让他担心。”
　　拉斐尔收回目光：“骗你的，是家里人。”他把手机放到耳边。
　　梅丹佐顿时觉得那才那缸子冷水都被自己的心焐暖了，心像浮在春水里，忽上忽下，荡漾无比。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装着不经意的样子偷偷竖起了耳朵。
　　路西法很快就接了起来，“拉斐尔吗？”
　　拉斐尔“嗯”了一声。
　　“身体还好吗？你现在在哪，我过来看你。”
　　“不用了，死不了。”
　　那头路西法顿了好一会儿，淡淡道：“我得帮你办住院手续。”
　　拉斐尔扯起自己的病号服看了一眼院徽：“第九人民医院。”
　　“……”路西法的声音冷下来：“你……他们把你毁容了？这些家伙……”
　　拉斐尔截断他：“凑巧。”
　　路西法的声音这才柔和了一点，他含笑道：“那就好。这样吧，我明天下午三点以后有空，到时候过来。你想吃什么，我给你……”
　　拉斐尔把挂断的手机还给梅丹佐。
　　梅丹佐接过来，尴尬地笑笑：“怎么就挂了？也不多说会。”不会是因为自己在旁边吧？
　　“我不喜欢听。”打完了电话的拉斐尔似乎很疲倦，闭着眼睛靠回枕上，眉头微微皱着，眼眶下睫毛的阴影有些颤抖。
　　梅丹佐自发地接过粥碗，厚着脸皮再次要求：“粥凉了，喝一点吧，我喂你。”
　　拉斐尔睁开眼。他的眼睛有一点红，里面蒙着一层极淡的水气，和着浅淡的瞳色映着光格外潋滟。梅丹佐的心脏像被抓了一把，还没有见过谁的神情让他像这般动心，一时慌了手脚：“你……你是不是哭了？身上很痛吗？”
　　拉斐尔摇摇头：“没有。”
　　梅丹佐这才稍稍放下心，舀了粥送到他唇边。
　　拉斐尔看了梅丹佐一会儿，似乎在防备和信任间挣扎，好一会儿才张开口。
　　梅丹佐笑得甜蜜，视线粘粘糊糊的，在那微启的湿润红唇上流连不去，好似已经假想那勺子成了自己的唇舌。
　　拉斐尔被那眼神盯得背上起了一层寒气，把头侧开了一点，低声道：“够了。”
　　梅丹佐惋惜地放下碗。
　　“怎么把我送到这里来了？”拉斐尔引开他的注意力。
　　“离得近。”梅丹佐说完，想了想，顶着压力又补充道：“当然不是最近，但我见你脸上划伤了，万一破相了想整的话这里方便些。”
　　拉斐尔嘲讽似的弯了一下唇角，没再说话。
　　“对了，你为什么会被打成这样啊？”梅丹佐心疼地看着他淤了一块的脸，下意识地想去触碰，却又在他戒备的眼光里悻悻地垂下手来：“是仇家？”
　　拉斐尔看着他的一举一动，想到那夜酒吧里他轻浮又惯经风月的模样，眼波一动，轻声道：“其实，我想进娱乐圈。”
　　梅丹佐认真地听着他说下去。
　　“但我没有受过专业训练，又不认识什么大人物，只能在片场跑跑龙套。直到有一天，我认识了一个大明星。”
　　“谁啊？”梅丹佐酸溜溜地问。
　　拉斐尔摇摇头：“不说了。他看上去很赏识我，说想提携我……但要求是做他的秘密情人，非固定床伴的那种。”
　　梅丹佐尴尬地抿抿唇。这种事在娱乐圈早就屡见不鲜，就连他自己……好像也这样似明似暗地跟看得中的小演员提过。
　　“我拒绝了。结果他恼羞成怒，找了堆打手来给我长记性。就这样了。”拉斐尔轻松地耸了一下肩，目光转向他。
　　梅丹佐的眼神微微闪烁，躲开了他的注视。
　　拉斐尔心下了然，低叹一声，却还是继续说下去：“我之前跟你说过，我最讨厌自以为是的，把感情和生活当成游戏的人。”
　　梅丹佐惕然一惊，看向拉斐尔。他的眼睛平静无波，像是深幽的古井，一看望去而不见底。只有一点通透的神光隐约动荡，如同倒映的月轮，既清亮得惑人，又像是凝固的弯弯的嘲讽。
　　“我……我不是……”梅丹佐胡乱地否认，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其实我……”
　　正自混乱，忽然听到拉斐尔轻声念了一个数字。
　　梅丹佐没有听清，问道：“什么？”
　　拉斐尔又重复了一遍。
　　梅丹佐如被惊雷劈中，愣愣地呆坐着，望着他的眼睛眨也不眨。
　　“酒吧里你开的价码，你已经当做住院费付了，现在是我该回报的时候吗？”拉斐尔微笑着看着他。
　　你们有什么区别？这句话他没有说，但眼里所表达的意思昭然若揭。
　　梅丹佐无法反驳。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对他有欲望，那种第一眼就由容貌引发的猎艳的好胜心，直到他昏迷的时候自己还在考虑如何收服他，如果用钱和柔情就能够摆平，自然最好。如果棘手一些，他也不介意为了偶尔的情趣把这场游戏玩得更真一点。
　　可是到了这时，他看着拉斐尔，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困了。让我睡一会儿吧。”拉斐尔闭上眼，梅丹佐顿时有了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茫然地回想这样的感觉，拉斐尔的目光里所包含的东西，他话里的寄托之意，仿佛自己现在这样的肩膀不可承载之重。
　　“哦……我也得去工作了。”梅丹佐起身，握着帽子的手心紧了紧：“你好好养伤。”他抬步往门口走去。
　　“梅丹佐。”他在背后轻声叫了一声。
　　梅丹佐回头，看见拉斐尔正拉高被子，遮住了苍白瘦削的下颌：“对不起，我不该跟你说这些的。”他的声音很疲倦，带着伤后的虚弱，余音像是要化进空气里：“你救了我，能在这里陪我，其实我很感谢。”
　　梅丹佐张了张口，喉咙竟然一阵发涩。
　　“……哦。”
　　他把后面的话吞进肚子里。

　　拉斐尔正在翻梅丹佐托助理送来的一堆杂志时，门忽然开了，一个身材挺拔欣长的男子走了进来，风吹起他的大衣下摆，带进来一团寒气。
　　拉斐尔抬头。即使有墨镜遮挡，那人俊美分明的轮廓依然如烈日般耀眼张扬，让人不注意都难。
　　“拉斐尔。”路西法摘下墨镜叫了他一声，声音轻柔。他拎着一只大包，走到他床边坐下来，握起他的手：“我没想到他们会做到这个地步，你受苦了。”
　　拉斐尔默默注视着他似乎因为激动和愤怒而微微发红的眼眶，把手收了回来，别开眼看了一眼挂钟：“带吃的了吗，我饿了。”
　　他本来也就是随口一问，没想到路西法真的把他带的那只大包打开，从里面找出一个零食袋子：“看，你平时喜欢吃的。”
　　拉斐尔瞄了一眼，毫无胃口，心想梅丹佐都知道带粥，路西法怎么能比他更缺心眼。
　　路西法替他拆了包草莓味饼干棒，又陆陆续续地从包里拿出别的东西：“你手机掉了不方便，我给你重新买了，常用的号码我也给你输进去了……对了，你那只手机里怎么存我名字的？”
　　“Lucy.”
　　路西法的动作僵滞了一秒，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拿东西：“那就好。手机里有我的照片吗？”
　　拉斐尔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一副不屑的模样。
　　路西法识趣地不问了，还在往外掏东西，一样一样的，笔记本MP3素描本，甚至还有一盆小仙人掌，没多久就把床头柜上的空间铺满了。
　　拉斐尔皱眉：“你把我房间搬空了？”
　　路西法可惜地摸着他身上粗糙的病服和硬梆梆的床铺：“睡得习惯吗？养伤还是家里好，也有阿姨照顾。”
　　拉斐尔冷笑。
　　“看看，这里什么都没有。这种杂志，”路西法撇嘴拿过被上拉斐尔翻到一半的杂志，扬了扬：“这种杂志，除了捕风捉影就是记者的意淫，有半点营养吗？”
　　拉斐尔也觉得梅丹佐的这些杂志没什么意思，但被路西法这么一说，心里就有点不太舒服。
　　“哦，乌列，这小子。”说着杂志没营养的人自己开始津津有味地看起来了。
　　拉斐尔循着他的视线看向某张彩页，那是一个高大男人和清秀少年夜间侧影的抓拍：“怎么了？”
　　“带着小朋友出去开房，又被抓住了，没意思。”路西法啧了一声：“这人私生活乱得很，潜规则过的人一把又一把，也不知道收敛点。”
　　拉斐尔对他的五十步笑百步非常不以为然。
　　“对了。”路西法放下杂志，从怀里拿出支票夹：“你这个单间住院费多少？总不好意思一直让人家垫着，我替你还了。”
　　拉斐尔对他动不动就开支票的样子很不满：“你这暴发户的样子能不能改改？我才不要你还。”
　　路西法冷笑一声：“你想我怎么改？兑成现钞拿一叠扔你床头就不暴发户了？还是要我把卡拿出来温柔地说一句‘密码是你的生日’？”
　　拉斐尔：“我生日几号？”
　　路西法：“……”
　　他云淡风轻地把话题揭过，似真似假地抱怨：“昨天你在电话里什么都不肯说，害得今天我找病房可是费力的很。”
　　拉斐尔：“哦。”
　　“登记的地方也没你的名字。你也知道的，我不适合到处乱晃，没办法，我只能打电话给你昨天那个手机号了。”
　　拉斐尔的心忽然紧了紧：“你怎么说的？”
　　“他不知道在干嘛，旁边吵得很啊。我跟他说我是你朋友，那人好像还挺不情愿的，挺久才告诉我，真是，我的声音难道像坏人吗？”
　　拉斐尔心里一咯噔：“他听出你声音了？”
　　“不会吧，电话里声音都差不多。”路西法漫不经心地道：“我还觉得他的声音在哪儿听过呢。”
　　拉斐尔若有所思地用手拨了拨头发。
　　路西法看了眼他被包扎严实的右手掌，眸光一冷，刚想说话，手机就响了，他走到窗边接电话。
　　拉斐尔百无聊赖地咬着饼干棒。
　　“我得先走了，下次再来看你。”路西法俯下身，手指在他唇边的淤青上拂过，黑色的眸里一片冷淡：“至于魔曜，他们敢动你，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拉斐尔侧开脸，也不知听进去了没：“我没事，你不用来了。”
　　“也好，免得再有人盯上你。”路西法把支票压在给他的手机下：“等你出院了，我请那人吃顿饭，好好谢谢他。”
　　“你在这整个容再请吧。”
　　路西法洒然微笑，“听你的，我走了。”
　　好一会儿，拉斐尔才把脸转回来。他看着床头那一堆，想到路西法给梅丹佐打的那个电话，心里不知为什么有点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