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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追梦忆昔 ...


  •   追梦忆昔
      昨天的一切就宛如一场噩梦!
      就连苏醒后都还不能确定自己是否仍置身于梦中。
      繁华飘落的季节总是特别的让人留恋,夹杂着欢乐,却也渗透着哀愁。年轻而寂寞的人啊,总站在门口,一直静静的守候,守候,再守候……似是一个永远也不会有归期的梦!
      “殷叔叔,殷叔叔……!”秀美的孩子眨着明亮的眼睛,脏兮兮的小手里是一个泥捏的小人,他跳着把它伸到一个中年男子的眼前,用稚嫩的声音道,“这个,送给你!”
      蓝衫的男子好奇的接过孩子手里的小泥人,仔细的放到眼前端详了一阵,笑眯眯的问道:“小秦初,你捏的这个人是我吗?”
      孩子听了,笑着腼腆的点了点头。
      “呵呵,捏得可真像啊!”男子说着,又仔细的举起手中的泥人,凑到眼睛前细细的看了一遍,嘴里不住喃喃道,“可惜啊,可惜……”
      小秦初不解的噘着嘴,黑漆漆的小手抓了抓顶上的小脑袋,小声地问:“殷叔叔,是不是我捏着不好,你不喜欢啊?”
      “不是不是!”殷冉的把头低下,目光移向自己面前这个漂亮的小男孩,“不是,是捏的太像了,捏的太好了,殷叔叔很喜欢!”
      “可是我刚才明明听见你说什么可惜的……”应秦初天真黑亮的眼睛宛如一泓清泉般的透澈。
      “秦初,你来!”男子大大的手掌抓起孩子小嫩的手臂,另一手拦腰,将他一把抱进自己的怀里,笑着问,“你乖乖的回答殷叔叔的话,这几日来,有没有跟严舒一起练功啊?”
      孩子在殷冉的怀里搓着黑黑的小手,低下了头,轻声嘟嚷:“我不喜欢学武功,我喜欢捏泥人……打打杀杀的有什么好,大家都你抢我我抢你的——严舒小子就经常抢我的东西!”孩子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抬起头,一脸的不满意。
      “呵呵,那你为什么不去抢回来呢?”抱着他的男子看着孩子天真无邪的表情,忍不住叹笑。
      “因为……因为我好欺负,打不过他!”小秦初嘟着嘴,十分不情愿的回答这个提问。
      “呵呵,这就对了!作为一个男子汉,如果连自己心爱的东西都保护不了,那怎么才能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呢?”
      “心爱的东西?”孩子眨巴着明亮的眼睛,却是一脸的困惑,“那只是几个泥捏的小人,我还可以再捏的!”他一字一句,非常认真的说。
      “可是有一些东西,世上仅存的就只有一个,永远都无法再去重塑的,若被其他人抢了,也就意味着彻底的失去……”男子有意识的低下头,碰撞上那双迷离的小眼睛,心里不禁一酸,“就比如说,你的殷叔叔,有一天打不过别人,被别人抢走了,小秦初也就永远见不到了,你说你能再重新捏出一个殷叔叔来吗?”
      年少的孩子一怔,虽然还不是很懂男子的意思,但是看见他的双目,那双和蔼可亲的眼眸,此时却感觉有些不一样。
      “殷叔叔,我会听你的话,好好练功的!”孩子隐约意识到了什么,第一次,他小小的心里有一种不适的难过。
      “嗯,好好……”一连说了几个好字,殷冉的神情似乎重新开始愉悦。
      “殷护法!”不远处的碧漪亭下,一身黑衣的年轻男子正朝着这边望来,他手中白色的纸扇缓缓的摇着。“楼主有请!”他面无表情的说,却用他那双鹰似的眼睛探了一眼殷冉怀里的应秦初。那神情,竟有些似一只凶禽在窥寻瘦小却鲜美的猎物般。
      男子怀里的孩子小手猛地一紧,有力的抓住他的衣衫——他感到害怕。殷冉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重新扶正他的脸庞,对着他深深的一笑,那神情仿佛在说:没事,有我在!
      “叫高叔叔!”对着缩着身子的孩子,殷冉捧住他的脸,对他说。
      “高叔叔!”终于,紧张的应秦初低低的叫唤了一声,却轻若细蚊,能听得见的怕只有他自己以及抱他在怀的这个人。然而余角瞥见,那个持扇的黑衣男子却略微点了点头,面部仍是一脸僵硬。
      “好了!”殷冉将怀中的孩子放下,起身走向碧漪亭方向,“楼主找我是否还是为了几天前的那件事?”约摸只剩下一丈多的距离,他才开始向伫立在那里的应雪城参将开口询问。那人只点了点头,随后转身,让应雪城右护法后面随着。
      “事情好像不太乐观!”走出了一段路,应雪城的参将高嵩才停下了脚步,等后面的男子跟上后与他并排一起走,“我们楼主派出去的兄弟差不多都牺牲了,只除了几个音信全无的人外,不过估计也凶多吉少!今天一大早,那边的人居然聘用了一个西域的镖师,把那么多的尸体都用大木箱装载着运回了应雪城,并钦名点姓的要楼主亲自开启……”
      “太过分了!”殷护法的掌心微微纂紧,牙齿也有一丝颤动,“那楼主的意思呢?如此一来我们应雪城与邻边天闵王朝之间的敌意也就公开挑明了,他们的摄政王邑岚烽我见过,是个不会善罢甘休的主。”
      “所以——楼主想通过‘讲和’的方式来解决此事!”
      “‘讲和’!?”殷冉一怔,随即马上明白了对方话中的意思。
      “听说邑岚烽好女色,我已经搜敛了几个极为上等的波斯美女,还有许多珍贵宝物,不日即可择人起程东进,送到他的府邸,然后再见机行事,若能杀了他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在游廊里行走的一个人的步履陡然放缓了。殷冉略一凝神:“那么你们确定担负此次任务的人选了吗?”
      “还没有完全确定,目前左护法乃至幽冥大法师一致提议的人是左陵堂的堂主任璇名!”
      左陵堂的堂主任璇名?
      蓝衣男子转身面向操手栏外,眼睛轻轻眯着。任璇名这人的名字倒是早有所闻,年纪轻轻就接掌了应雪城四堂之一的左陵堂堂主的位置。人也见过几次,是一个果断机智、善于言辞的人,一双犀利而洞察的眼睛,跟当年的应雪城主有几分相像,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那楼主的意思呢?”
      “楼主也是断不定,才让我来请护法去共同商议此事!”
      “不必商议了!”殷冉转过半个身子,斜靠在一侧的朱色柱子上,目光却还是停留在栏外的碧天美景中,“任璇名他并不合适——太年轻了,而且就这么去也不一定会得到邑岚烽的信任,尚能被他接见都会是一个问题,更不用说靠近他的身体将他刺杀!”
      “那……”
      “我已经有了人选!”
      “谁?”
      “——应雪城右护法,我,殷冉!”蓝衣男子这次彻底的转过身子,凌烈的眼神直直地盯视前面的黑衣参将,“没有人比我更合适的了,我虽与他算不上深交,关系却也比一般人都要熟识,他的许多事情我都了解。而且,更重要的是:倘若万一不幸失败,我知道应该怎样做,才能使整个应雪城尽量的脱尽干系!”
      “可是,我怕就算如此,楼主也不一定会同意!毕竟,这一去,无论成功失败,都难免一死,应雪城右护法的代价,怕是太高了!”
      “高兄难道听说过用小饵能引大鱼的吗?不多压些筹码,怎能尽收失地。我殷冉这一生也算是了无牵挂,只是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应天琛留下的那点血脉,他们一家子都被天闵的奸佞小人栽赃所害,唯独留下他一人,举目无亲,高兄,待我走之后,秦初,就拜托你了……”
      黑衣男子心底一颤,深深吸了口气,将扇子缓缓收起,略一凝眉:“那孩子,似乎不像会有出息的样子啊!”高嵩说话向来口无遮拦。
      蓝衣男子也不反驳,毕竟他自己也清楚,那个害羞腼腆,秀丽的像个女孩一样的男孩在别人的眼中,真的是一无所用。就连只老鼠都可以让他怕上几天,更不用说让他挥舞刀剑斩杀敌人了。真不知道死去的应天琛能否看到自己的仇人被子嗣手刃的一天!想到这里,他不免轻叹了一口气。
      “殷护法!但不管怎么说,我会尽力抚养他成人,好好的教他,只要我姓高的活在这世上一日,就一定不会让他被人排挤!”
      应雪城右护法殷冉听罢微微一笑,重重的将手掌拍上了高嵩的肩膀,心里却不断的重复着一句话:秦初,你可一定要争气啊!
      然而,一个月后,天闵帝都皇城传出殷冉的死讯:刺杀摄政王失败,被捕后严刑逼供不得终,最后以车裂之刑惨死于市井街头,时年三十七岁。
      “秦初,你早点睡吧,明天一大早还要起来练功呢!”那是一个同样幼稚的声音,散漫、卷懒,说话的人是一个约摸只有九岁的孩子,白净可爱,身着一件白色丝质睡衫,正侧着小脑袋,一探一探地朝东边角的这张床上张望。
      床上,秀丽的孩子静静的匍匐在锦褥上,白玉枕上红色的蜡烛油一滴一滴不断的往下淌,犹如那落不尽的血泪。
      孩子脸上的神情是凝重的,悲痛却不哭泣,他素白的脸一直对着手里的那个东西。在身上藏了一整天,为了不让高师父发现,他一直不敢拿出来。
      那是一个沾染着血迹的小泥人!
      “严舒!”一直沉默不语的孩子终于低低的唤了屋里的同伴一声,“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啊?”眼睛却仍旧一直紧盯着手中的泥人。
      “不是啊!”屋那边的床上出来一个细细的童声,“以前觉得你真的很没用,现在不是好多了吗?起码你可以跟我抢东西了!”孩子说着,再次探出了脑袋,望了望正躺在应秦初床上那柄被他抢去的希杨木剑,眼里有不安分的火焰在跳动。
      “殷叔叔是不是……是不是真的不会再回来了?”根本就没注意同伴的眼神中燃烧的渴望,应秦初一字一字慢慢的问道。
      “我不知道!也许吧!”应雪城少主胡乱的回答着,那双明亮如焰的目光却顿时一暗,曾几何时,他记得他也如这般一遍又一遍问他的父亲,母亲是否有一天还会回来,但得到的却是一连串无声的叹息。
      “还是早些休息吧!天亮了,或许你的殷叔叔,我的殷伯伯就会像以前一样站在我们两个的面前了!”年少的孩子在接受失望的同时也磨砺了坚强,如今的他,竟像个小大人似的开始安慰比自己还要大一岁的孩子,尽管他也已明白什么是永远的离去。
      “我们应该好好的练功,是吧!”已经翻身躺下的小严舒面对着墙壁,对那边的孩子说话,“所以,只有我们强大了,才能保护那些——我们想要保护的人,才能去实现属于我们自己的梦想!”他说这话的口气,竟不像一个才九岁的孩子。
      秦初无言,无声的表示赞同。
      他咬了咬牙,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臂,白色的睡衫掀开,白嫩的皮肤上,到处都是乌紫的一块块。这一个多月来,他每日都跟随应雪城参将高嵩练武,并尊称他为师父。高师父从来不宠他,让他每天起早贪黑的练功,有时练不好还要打,皮肉之苦吃了不少,不过武功确实也有所精进。
      他最后看了一眼手中的泥人,小心翼翼的把它放到自己的枕边,盖上被褥,静静的翻身躺下。
      灯熄火灭,长夜漫漫,两个孩子轻轻的偎依在厚暖的被褥下,一宿无语……
      应雪城的童年就犹如一场尚未惊醒的梦,梦里有太多的惑然与不解。因为是小孩,大人不会跟他们说的太多,也因为是小孩,肩上可以不必背负的太多。懵懵懂懂的岁月,若干年后的两人看来,才发现那种纯真那种美。事过境迁,长大后尽管依旧彼此呵护,可年少时的那种纯情,却终究无可挽留,慢慢的随风愈渐愈散!

      “秦初,你快点啊!”前面骑着白马的少年勒住马缰,回过头张望后面那匹黑马上的年轻人。同样一身白衣的应秦初正懒懒的翻身倚靠在马背上,悠然自得的闭着双目养神,丝毫不管前面同伴的催促。一旁骑着小马的伴童用手轻轻推了推马背上看似已熟睡的少年,谁知手刚抬起,那一直躺卧着的少年竟把腿一抬,当即一脚把那欲伸手叫他的伴童踢下马去。
      “啊!”一声惨叫,黑马上的白衣少年竟眼也不睁一下,继续埋头睡觉。
      “天好像要下雨了!”应雪城少主喻严舒用手遮挡着眼睛,抬起头,向西边瞭望。那里,一团浓密的乌云正慢慢的向东边飘移着。他又看了一眼身后马背上的应秦初,只见那小马背上的伴童已经从地上爬起,正一个劲的揉着屁股,看来摔得挺疼。
      “你若是不想回去,就呆在这儿淋雨吧!”应雪城少主敲敲马鞭,欲备要走的样子,“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在大雨中睡觉了!”
      这时,一声轰隆的雷响突然破空袭来,引得几匹马儿一阵惊慌,一个个都磨脚擦蹄,跃跃欲奔。
      “少主!”小马上的两个伴童拼命的压按住被扰乱的马匹。
      黑马上的人在如此乱走乱窜的马背上居然还能安然的熟睡着,充耳不闻,真不能不叫人乍惊。
      “我们走吧!”喻严舒淡淡的吩咐,轻轻的抖了抖马绳,掉头欲走。
      “那秦初少爷他……”其中的一个伴童好像略有些不放心。
      “没事!”白衣少年斜瞥了眼那马背上的人,“让他睡吧,反正明天一早他会乖乖回去的,——你们两个如果谁觉得‘修炼’的比较顺手,就留下来陪他!”说完,他用脚一蹬,人马飘然离去。
      剩下的两个伴童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一声不吭,最后,两人一起驾着马匹一前一后的走了。
      一片无际的沙草黄地上,最后只留下了那匹黑色的骏马。
      大雨如期而至,疯狂的击打着地面上的一切,电闪雷鸣,地上的所有景物仿佛在那一瞬间都被烟蒙蒙的密雨遮盖住了,沙石忽响,斜风裹着雨滴卷着杂草肆虐着远处的绿林。在浓密烟尘的雷雨中,隐约有一匹黑马在地面上狂乱的奔跑着。
      狂乱的心就如此的被带着,隐隐的像被一根看不见的丝线牢牢的牵着,不知今朝被带向何处,更不知明曦将身在何处!
      朦胧唯美的像是在梦中,一个清亮的女生悠悠的响起:“呀,姐姐!这里有个人!?”
      那边随即有一丝轻轻的声响慢慢的传来,接着,好像是脚步声,她向这边走过来了!
      “是晕过去了吧!”那年长的女子用手指探了探马上少年的鼻息,“珉珉,你去拿点热水来!”
      “嗯!”那清脆的声音下去了,不一会儿端上来一碗热气腾腾的水。
      “我扶起他,你来喂水!”对她语毕,女子慢慢的走过去,轻轻的扶上马背,那黑骏的马匹似乎已疲惫至极,无力的耷拉着双耳,顺从的低下头。
      “呀!这人长得……好像女孩啊!”走近身边,正要将他扶起,红衣女子无意中瞥见了他那被凌乱的湿发遮挡着的白皙的面容,情不自禁的喃喃,“长得好秀丽!”
      “不会真的是女的吧?”一旁端着水的珉珉也探出了头,向马背这边张望。
      “他好重!璎珉——快!”红衣女子一把推起应秦初的双肩,不住的叫唤,用手抵了许久,约摸已经喂水喂得差不多了,她才小心翼翼的把手从他的背后挪开,可是,奇怪!他怎么不倒?
      果然,应秦初的身体已是自己立着的,尽管眼睛却还是紧紧的闭着。
      “多谢!”一个稚嫩的男音突然响起,把两人惊的一跳。
      “你……你根本没晕!”年纪虽小,可却已然看出了端倪,那个叫璎珉的估计年龄与应秦初大小相仿的小姑娘语气中透着怒意。
      “我可没有说我晕!”浑身透湿的少年终于渐渐睁开了双眼,眼神中竟然满是戏谑之意,“恐怕是姑娘们自己判断失误,一厢情愿罢了!”
      “小小孩子,说话倒是满‘老练’的!”一身淡绿衫子的小女孩斜睨着眼,用怪异的眼神扫射着他。
      “彼此彼此。”应秦初笑着纵身跳下马背,甩甩湿淋淋的白衣,走上前去故意把脸凑到那个名唤璎珉的女孩面前,调皮的眨了眨眼,“要论老练,恐怕姑娘你还要更胜一筹!”
      “你这小无赖!”女孩樱桃红的小脸微微一胀,“白白占了我们的便宜,嘴巴还……”
      “好了,璎珉,不要吵了!”年长女子名唤顷梨,与两个十三四岁的孩子比起来,她已然是个大姐姐了,说话行动也都稳重不少。“他既然没事,我们就走吧。”说话的女子被一身清淡的红色紧紧地裹住,身体相当瘦弱,而且偶尔呼吸不畅,明显患有难除的根疾。
      顷梨一手携起地上的竹篮,一手招呼着正一旁赌气的少女,迈着略显沉重的步履朝着雨后泥泞的小径走去,当侧身经过白衣少年身边时,她停下了脚步,稍打量了一眼这个眉清目秀的男子。虽然小小年纪,眉宇间却透着平常人少有的刚毅,心下不禁惑然:“你……你怎么一个人骑着马在大雨中行走?”
      “我在睡觉!”应秦初一脸不以为意,“睡得正香,他们撇下我走了,后来不知怎么的就下起了雨。”
      睡觉!?
      女子的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惊人的诧异。如此大的暴雨,猛烈的惊雷,他竟还能睡觉!
      这个孩子……顷梨的眼里开始泛起摄人的光芒,会不会是……
      ……她派来的。
      明显的感觉到对方所透散出的敌意,应秦初却微微一笑,整个人直直的向前跨了一步。女子猛然一惊,急忙向后连退三步,由于大雨刚过,道路泥滑,整个人在退后的过程中险些滑倒。
      仿佛还惊惧于少年胆大的举动,顷梨有些狼狈的稳住身体,急剧的喘着气。
      “你这臭小子,居然欺负我姐姐……”
      “珉珉!我没事,我们走。”急忙打断了少女的话,红衣女子有些慌乱的拾起脚下的竹篮,快步的走向那边的妹妹,冰冷的手一触到那只瘦软的小手后紧紧一拉,踩着坑洼的水地离去。她心里非常清楚,倘若对方真的来者不善,那将会是一个相当棘手的人物。
      “你们姓‘邑岚’吗?”身后突然再次响起那少年的声音,这次姐妹两人都猛然一颤,脸色微白。璎珉也意识到了那男子对她们而言的危险性,她拉着顷梨的那只手轻轻抖了抖,示意她不要慌张,而另一只手的指间已夹满了细如发丝的剧毒暗器。
      “不,不是!”少女的语气依旧镇定如初,双靥含笑,“你恐怕认错人了!”她慢慢的回过身子,右手陡然急的一出,十几枚冷厉的细针急速的朝前飞去。少年显然没料到对方会来这么一手,手中的斗笠被气劲疾快的抛出,在空中飞速的旋转开来,一瞬间,多数毒针一一被那黄色笠帽吸纳而去,将斗笠上用芯草编织成的“邑岚璎珉”四个字刺得乱花尽飞。
      “好毒的身手!”应秦初一手猛然接回在空中飞旋的笠帽,他的面部第一次开始出现肃穆的表情,“怎么,想杀人灭口吗?”
      对方的语气明显与刚才那个戏笑的男子迥然相异。那样冷寂沉素的表情,阴森惨淡,引得两个女子猝然心跳加速。
      真的惹怒了他吗?
      纵然还是力保表面平静的邑岚璎珉呼吸的声音也开始有些不畅,如此近距离的接下她这么多枚的飞澜针,若不是出自特训的严密高层组织,只怕也是名师之后吧!
      这样的人,在天闵是数不胜数的,以她如今的地位,想找这样的一个人杀她们简直是信手拈来。
      “应雪城好像没有你们这号人物!”应秦初的指间夹着那顶斗笠,轻轻的放到眼前,盯着上面那已花的几乎无法辨认的字迹,“‘邑岚’?好怪的姓氏,恐怕在下在西荒也是闻所未闻。”
      “你……你是应雪城的人!”两个紧张的女子异口同声的惊呼。
      “那你们觉得呢?”应秦初盯着前面的两名女子,细细的打量,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认真仔细的看过女人,“你们似乎不是西荒的人?”半晌,有所感悟,少年问道。
      “我们……”那个名叫顷梨的女子欲言又止,即已明白了对方并非自己的敌人,加上刚才的唐突,一下之间,她竟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我见过很多从苗疆或是回纥那边来的难民。”少年淡淡的说,又再次审视了她俩一番,自我感觉判断满意。其实应秦初自小在他全家面临抄斩之前,就被他的父亲应天琛托付给了应雪城的右护法殷冉,之后一直足未出户。喻严舒毕竟是一楼的少主,见长知识的机会远比他多的多。而他闲暇之余,也只懂得翻看那几本随他一起被送往应雪城的旧医书,对于外面的事情确实知之甚少,就连天闵这个国度,都是几年之后参将高嵩病逝之前从他口中得知的。所以,对于目前的他,只知道几个苗疆及回纥的难民外,其余的就是一串空白了。
      好像也发觉了对方见识的匮乏,邑岚璎珉偷偷的抿着嘴笑。其实哪怕是稍稍有点辨识能力的人,也会猜到邑岚这个姓是绝对不会出现在苗疆或是回仡的,除非,他根本是一无所知,甚至不知道有天闵王朝的存在。
      “是啊是啊!”女孩忙一个劲的回应,“家中遭了灾,所以我们姐妹只好另寻生存之地,谁知竟不知不觉来到了此地。”
      不料,少年听罢,居然一声冷笑:“家中遭灾!好虚假的理由。请恕在下无理,依姑娘你的个性,自己的家里遭了灾,还能让别人的家里过的舒坦吗?怕是早打劫去了!”
      邑岚璎珉听了,俏嘴一咬,眼睛微瞪:看来这个傻子也不是完全呆啊!
      “公子误会了!”这时刚才说不出话来的顷梨轻轻的语道,“舍妹所说的家中遭灾,并非指粮谷无收难解腹饥之意,而是爹爹无意中招惹了一个仇家,我们又打他不过,因此只好各自出来躲避了!”
      绿衫女子一惊,想不到一向诚厚的顷梨也开始扯谎了,而且编的还挺高明。
      应秦初微微一愣,恰好迎上红衣女子那双清澈黑亮的双眸,心下微微的一动,嘴角淡淡的浮出一个笑容,却是绝丽无尘,恍若天人。
      在那一刹然间,两个女子竟都相互呆住了!
      ——好艳丽的男子!

      就是如此的一个人,娇媚的容颜中透着一丝女性的清丽,卓绝之中却又不失男子的风采。时光飞逝,谁也不曾想到四年之后的他,竟被应雪城的首任楼主喻清涯立为了他的右护法,那时应秦初年仅十七岁——成为西荒这段江湖史上唯一的一个少年护史。
      一年后,应雪城主喻清涯在与人比武中不幸伤逝,时年四十四岁。他的独子无城少主喻严舒接任他的位置,从此,西荒应雪城正式开始卓霸一方,天闵王朝的西部途中接踵而来的噩梦也就此开始!
      右护法应秦初于两个月后离开西荒,浪迹天涯。应雪城主喻严舒在其临行前不吝以破殇令赠之,以示挽留。终去之。世人叹惋:虎将爱才,金裘可弃。然而金裘之贵,却终难及那一片义存肝胆、忠义永固之心!
      “邑岚”这两个字,自从四年前的那次偶遇之后便深烙在了应秦初的心中。这么多年来,他游历四方,终知天地之广,世界之大。直至有一天远远的望见一身盛装的邑岚璎珉高高的端坐于赤金的百雀椅上,地下一大片臣民齐手跪拜,口呼公主千岁之时,他第一次叹惋自己儿少的混沌与无知。
      叹笑,秀眉垂发,霜剑胜雪!
      悠悠岁月,岁月悠悠。
      那人秀丽的容颜依旧仿佛还在昨日,只是比当时的她更增添成熟的妩媚,灿金的百凤裘衬托了王者的高贵与威严。她高高的坐着,八个肌肉结实的壮汉稳稳地抬着同样赤金色的台座,她在上面遥遥相望。浩瀚涌动的人群,争先恐后的呐喊声,一个男子就如此远远的站着,脸上平静得犹如一宛波澜不惊的湖面,眼神深邃沉茫,笔直的定格在前方的某一处。她在茫茫的人海中发现了那一袭墨蓝色的长衣,黑亮的俏眸光华流动,樱桃红的脸颊荡开一丝如花的笑靥。她轻轻的展开双臂,宽广的百凤裘霎时犹如一袭被飘曳在空中高贵而华丽的凤尾,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声惊天霹雳的吼叫——这是璎珉公主的福祉,这个在天闵被视为天人所带给天闵百姓最崇高的福祉!
      女子高高的扬起头,双眸紧闭,被描成紫蓝色的双唇在仰头的一刹那露出一个妖冶瑰丽的笑容。她轻轻地张开嘴,口中默默的流出一串难懂的字符,像一种古老的咒语般顷刻间散向整个地域。所有的人都把头深深的埋到了胸前,没有人敢看她。唯有那个蓝衣男子,依旧在人海中昂着头,眼睛直直地注视着远方。
      “别来无恙啊!”
      隔着漫山的人群,女子微微一笑,唇边飞快的流泻下这五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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