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安·番外》梦裳宛

13、海贼王番外

　　【然而，这只是错觉——】

　　香吉士还记得，在两年前司法岛的那个傍晚，他脱下了西装，盖在了那个即使浑身湿透、身体发颤，却仍然紧紧抱着装满星星的玻璃罐的少年头上。
　　他明明早知道这个少年已经死了，一次次推开、一次次逃避，就是不想让自己陷入这样的误区和困境里。但是在那一天，他还是抱住了那个少年，说出了[我要你]的话。

　　从话说出口的那一刻起，便已经有什么不一样了。

　　就像是生命的某一个部分，便就这样无知无觉地联系在了一起。

　　香吉士下意识地认为，他去哪，那个孩子便会去哪，他会陪着自己要去的任何地方。那便是说，在未来的日子里，他们也许便会就这样没头没续，纠纠缠缠地就一直在一起了。

　　然而，这两年的空白，证明了这终究只是个错觉而已。

　　香吉士曾说那个孩子残忍，但现在仔细想想，也许真正残忍的人是自己才对。

　　他说那个孩子是个骗子。

　　那个孩子说到底也只是为了他而已，给了他所想要看到的小安的模样。那些存在着的虚假的，扭曲的，黑暗的，香吉士并不喜欢，那个孩子便将自己小心翼翼地掩藏起来。
　　但是不管怎样，那个孩子已经给了香吉士他认为最好的东西，也一直极力地向他伸出手祈求救赎，可是他却看不到，也一次又一次地甩开了小安的手。

　　那个时候，娜美说的没错。

　　小安是骗了他，但他也同样更加残忍地骗了这个孩子。

　　一开始对小安好的人是自己，让他对这个世间产生依恋的也是自己，但后来他却将那个孩子独自一人丢在海上列车，一次又一次地告诉他离开这里；
　　后来也是他亲口说了要他，对他说什么都无所谓，只要不要乱跑得留在自己身边就好，但是最后不管不顾地让他滚的是自己。甚至于，他差点便以最残酷的方式让那个孩子在火海中灰飞烟灭，或者说，那个孩子最后的离开便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而他一直以来都未真正抓紧过这个孩子的手。
　　以至于最后即使想要握紧，手心也只剩下了从指缝间流失的砂砾。

　　“香吉士，他还记得。”

　　香吉士呆愣地看着娜美，沉默无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的大脑里到底究竟有没有在想什么。娜美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听到了，但是却不能明白娜美的这一整句话。

　　“小安他什么都记得，香吉士，你……明白了吗？”

　　明白？应该要，明白什么？

　　为什么明明都记得，却装作不认识？为什么拥有那些记忆，这两年里却没有来寻找他们？既然，既然都记起他了，那么为什么还要成为一个人鱼的宠物，却不肯来见他？那个孩子是不是还在怪他，恨他？就算是宠物的话，当初他明明说过，他也应该是他的宠物……

　　不明白，完全不明白！

　　“我们快要离岛了，你要不要，再去见见他？”

　　娜美的脸上笑容有些苦涩黯然，她说的是再去见见，就像是最后再见一面，好好说一声告别的意思一样，而并不再是带他回来，一起离开。

　　“香吉士，你现在的表情真的就跟失恋了一样。”娜美轻笑着，明明是在故意调侃的语气，但是嘴角的弧度却是说不出的僵硬，“其实小安留在这里也挺好，安安定定的日子，吃得好住得好，也不会再遇到危险，小安的身边也有那个叫做希欧多尔的人鱼会好好照顾他。”

　　娜美说着说着，愣住了，最后揉了一把长发，轻声呢喃地说着：

　　“……而且，他似乎，比以前开心。”

　　“被人用锁链锁住，当做宠物对待就开心了吗？”香吉士紧皱着眉，反问的话脱口而出。

　　“其实并不是这样……”娜美下意识地想要解释，但想了想后轻抿着唇似乎咽下去了一段想要说的话，摇了摇头。最后娜美抬眼，嘴角缓缓勾起了一个暗淡的弧度，轻声问了出来：

　　“香吉士，你怎么知道，小安当初不想被你用锁链锁住呢？”

　　香吉士的瞳仁微颤着，双拳握紧，却没有吭声。

　　就算是被铐上枷锁，束缚自由，也都只是心甘情愿地放任和纵容而已。

　　但是香吉士没有锁住他，以前没有，现在没有，在今后的未来也便不会再有。

　　如果他开口让那个孩子留下呢？

　　香吉士是知道的，这句话，如果是在当初的海上列车站台前，司法岛上，魔之海域上，不管他什么时候说出口，那个少年都会义无反顾地为了他留下。

　　但不是现在，他已经不会留下了。
　　他只是错失了所有的可以留下他的机会。

　　直到此刻，香吉士才意识到——

　　那个孩子，已经不会再傻乎乎地被裹在袋子里，安静地一直等着他回去了。

　　但是他却还一直在寻找着，当初那条可以回去的路……

　　【然而，他最终还是会回到我身边——】

　　当香吉士被一个不知姓名的人鱼领进房门的时候，看到的是伫立在窗口的少年。

　　微光散落，黑白辉映的世界里，那少年转过身来。

　　清俊干净的眉眼，细碎的刘海，他的视线淡淡落下，却像是毫无防备地，便将整个世界都蓦然装进那个少年的眼眸，产生了一种恍若于永恒般的错觉。

　　他单薄的身体就只是套了一件宽大的黑色的长袍，白皙的大片皮肤都从胸口和腿部露了出来，锁骨旁有些血印，那片皮肤像是曾被吮吸出血了般，手腕处也有着淤青。但更加明显是从耳畔一直垂落下至身躯的吻痕，就像是肆意地展现着占有欲的标志般。

　　香吉士僵硬地转过头去，果然看到在那大片深紫色的床上，躺着一个人。

　　压抑和窒息瞬间席卷了香吉士的胸腔。

　　只能望见那人似乎是在熟睡的背影，光洁的背部蔓延着令人遐想的曲线，银色的长发柔软地如同月华般地洒落在床单上，黑色的被子凌乱地盖在了那身材高挑的男子身上。

　　并不难想象，在这个房间里曾经发生了怎样的事。

　　“你来做什么？”那少年似乎在等香吉士开口，但是等了许久却并没有听到他说话。而香吉士脸上的表情，似是愤怒似是懊悔似是痛苦，但是那般的神情却似乎始终映不进少年平静的眼眸里，“如果你是来告别的话，我知道了，祝你们一路平安。”

　　香吉士的身体因为愤怒而在不住颤抖着，这就是自愿被锁住的意思？甘愿成为一个宠物被男人玩弄在手中？假装忘记他们，把之前所有的事情当做没有发生的，宁可被绑在这个地方，也不愿意和他们离开这里！开什么玩笑！

　　“你——”香吉士想要大声地质问出来，但是当第一个字开口后，喉咙口的声带似乎突然毁了般的，一个字都无法再继续说下去，他的声音突然间就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他只能感觉到自己的嘴巴在一张一合，但是却没有声音发出来，那些心底的怒火和痛苦也如同这无法开口的话，强制在胸腔里燃烧着无处释放。

　　“别吵醒他。”少年轻声说着，食指轻轻放在唇角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如果是你闹醒他的话，他肯定会吃了你的。”

　　香吉士顿了顿，他张了张口，还是像是哑了一般即使轻声也说不出话来。

　　“最近见到了你们后，这家伙又开始不安分了。”少年踏着地上的光的轨迹，一步步走向了床边坐了下来，他伸出手，手指缠了一缕银发然后缓缓滑下直至发尾，“我并不希望因为这种小事让他感到不安，明明都已经攥紧了锁住我的锁链了，却像是还是害怕我会逃开一样。”

　　香吉士定定地伫立在原地，他不知道少年在说什么，完全不懂，他也说不了话只能听着。这些话像是说给他听的，又像是仅仅只是在自言自语而已。

　　“我曾经消除过他的记忆。”少年平静地说着，他松开了抚着银发的手，指尖缓缓抚上了恶魔的侧脸，那双紫瞳里也同样平静得毫无波澜。

　　香吉士愕然地瞪大了眼。

　　“因为，我把他弄坏了。”少年的声音很轻，但是在空旷的房间里一字一字都很清楚。

　　“明明是只肆意高傲的恶魔，他可以什么都不在意，也可以什么都在意。只是顽劣地在人类身上肆意寻找乐趣、夺取灵魂，却被我这么轻而易举地给拉进了神设下的轮回里。”

　　“他是陪在我身边最长的人，但是他的所有信念、高傲也被我一点一点碾碎。最后只能沦为了一个丑陋的怪物，蜷缩着躲在被他杀死的人类的血海里，卑微得连个他最蔑视的人类都不如。”

　　“我知道的，不管是他的躯体，还是内里，都被我完全毁坏了。”

　　“然后我便丢下了他。”

　　当那一世的死亡后，在已经麻木的漫长无尽的轮回里，像是终于察觉到，痛苦是什么。

　　不是身体的疼痛，不是心脏的疼痛，而是灵魂在撕扯得叫嚣。

　　不管轮回几世，那个许诺却一直铭刻在灵魂里，在所有的世界里贯穿起来的绵延的等待。

　　“后来，我找到了他。”

　　“我完整得修复好了他，将他最初拥有的都还给他，包括许诺给他的我的灵魂。”

　　就让他把恶魔身上的污秽，那些丑陋的，肮脏的，卑微的，痛苦的，全部清理干净。

　　然后他给了恶魔唯一的一次选择——

　　吞噬我，或者，拥有我。

　　“我知道的，他最终还是会回到我身边。”

　　所以同样的，他也放弃了从最初以来便等待着的解脱的机会，选择被这只恶魔所束缚住。

　　他永远无法滞留的脚步，为了恶魔停下了。

　　在接下来永恒的时间里，他便会一直看着他，即使变成任何模样。

　　少年安静地看着恶魔的睡颜，那幽紫的眼眸深处仿佛随时破裂的镜面，将那恶魔的所有完整地锁入了视线，那样的目光脱离了冷漠的桎梏，显得很平静却又柔和。

　　“我答应过他，那是最后一次。”

　　“不会再丢下他，也不会让他被任何人抢走。就算是……”

　　少年喃喃说着，最后的声音低的弱不可闻。

　　“我已经告诉了你，你想要知道的事实。”

　　“你该离开了，香吉士。”

　　香吉士还是说不了话，或者说他已经忘记了说话。那些他所听到的，恍若是虚幻得全然不真实的存在，但又像是不经意地窥探到了世界的真实而不敢相信。
　　他的大脑中一片混乱，恍若丝丝缠绕起来的细线般，他想要去寻个头，却只能看到一团乱的死结而已。然而他的身体却不受控制地转身，一步一步，向着门口走去。

　　“离开这里后，你会忘记所有的关于我的事情。”

　　香吉士瞪大了眼，他仿佛骤然听到了灵魂颤栗的声音。不！不能忘记！不可以忘记！他拼命地要想开口，想要停下脚步，想要转过头来，却在视线里只能看到逐渐逼近的大门而已。

　　世人总是被门外的真实所拥入，而永远无法窥探门内的真实。

　　“再见了，香吉士先生。”

　　门，缓缓关上，将两个世界隔绝开来。

　　一切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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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