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浅汐小虐手记》慕年思锦时

47、提前剧透

　　我和少卿从潇湘楼出来，天色已暗。
　　我捧着肚子有点不舒服，少卿问我怎么了，我猜大概是因为吃多了的缘故，于是我拉着他回去走走，顺便化食。
　　与其说是我拉着他，不如说是他牵着我，今晚月色正好，于是我心情好地任凭他牵着。
　　他拉着我停在一棵桂树下面，桂花开得特别繁盛，金灿灿的小花朵落了一地，我拍拍屁股坐在地上，正好看的见前面又大又圆的月亮。
　　我忍不住先打破静默，“少卿，你有没有故事要讲给我听？”
　　他扭过头来，剑眉斜飞入鬓，一双眸子如同寒夜的星辰般熠熠，“你还要再听一遍靖文帝的故事？”
　　“是你的，你的啦。”
　　他挑挑眉毛，“没有。”
　　我抿抿唇，这厮从我这里套话简直就像翻书一样容易，可是我要想从他这里打听点什么，简直比登天还难。
　　我想起很久很久以前，我和阿吉也是在这同一个月亮下，笑着聊起许多事，比如左左哥哥，或者那时我很喜欢的一个人。我们说着说着我就会犯困，然后就靠在阿吉的肩膀上睡着，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公主府，我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少卿，我现在很想阿吉。”
　　“阿吉？你的好朋友吗？”
　　“不，我的姐姐。我最好的姐姐。”我突然很想说些什么，于是不等他回应接着说起来，“我在想如果我没有遇到他，没有发生这样的一切，阿吉早就和左左哥哥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了。我在想，阿娘和阿爸也是，他们会健健康康活得很长久。我在想，如果没有这一切，我现在还在西凉，我会在西凉找到一个爱我的男子，而不是像现在，我早死了，我连一具身体都没有。”
　　茫茫浮世，我或许已经失去了存在的意义了。
　　我很想坚强地笑一笑，我也这么对着少卿笑了，可是我看着他的神色，却忽然更想落泪。
　　他握住我的手，微笑，月光染上他的侧脸，棱角分明的一张脸，“傻子，现在都过去两百年了。”
　　也是。我接着想了想，然后问他，我想找阿吉和左左哥哥，我能找得到吗？
　　他仅仅思考了几秒钟，就回答我，“应该是可以的。”
　　“他们还会和以前长得一样吗？”
　　他握住我的手，“当然会了。他们怕你认不出来，不会改换面貌的。”
　　我放心了，我为什么要一定去找赵绎呢？我找到阿吉和左左哥哥就够了啊。
　　然后我刚想开口说话，却被少卿一把掀翻，他动作轻巧地伏在我身体上方，然后用一只手捂住我的嘴。
　　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想咬他，他忽然对着我笑了一笑，我看着他笑差点就愣住了。他比我高很多，也算得上是结实，但是一点也没压到我。
　　“有人，很高的轻功，恐怕是刺客。先别动。”
　　我赶紧点头，接着反应过来，我们连人都不是，还怕刺客干嘛？这家伙分明是想占我便宜。
　　于是我一把推开他，“骗子！又想占我便宜！”
　　某人起身一脸无辜，“我哪里占你便宜了？真的有刺客，快隐匿身形。”
　　等我们隐匿身形，果然看见一个黑影迅速闪过，少卿和我对视一眼，便双双跟上。这刺客轻功极好，若不是少卿先前还教过我一些腾挪之术，我们恐怕还真追不上他。
　　这刺客施展轻功，身形轻巧，腾跃几下便来至宫殿屋顶，我奇道：“这不是林空的地盘吗？他是要来……刺杀林空？不会吧？”
　　少卿微微一笑，“莫不是林大住持在外面惹了什么风流帐？”
　　我瞥他一眼，“才不会，倒像是你会做出来的事。”
　　我们跟随这刺客潜入室内，林空正面佛而坐，盘膝诵经。这刺客摘下蒙面黑纱，我看见这刺客是个男子，还是个很俊俏的男子，这男子看上去年纪轻轻，虽然面目还带着书生气，但却还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这种感觉……
　　林空的神色依旧安详，没有一丝波澜。他合着的眼睑微微颤动，张开眼睛注视着佛前那盏海灯。
　　“师兄。”
　　这刺客，管林空叫师兄？
　　“……”
　　男子道，“师叔吩咐子舟前来，有一事相求。”
　　林空没有说话，反而垂下眼睫。
　　男子接着道：“子舟前日接到一件颇为棘手的任务，师叔说师兄熟悉，说不定会给子舟一些指导。”
　　林空忽然发话：“子舟，这对你而言是极为重要的，对吧？”
　　男子低了低头，抿住唇良久才道，“是，极为重要，不能再重要了。”
　　林空笑了笑，转过身来看着子舟，子舟握紧手中长剑，浑身肌肉紧绷，仿佛在忍受着锥心之痛一般。
　　林空摇摇头，“子舟，我恐怕不能帮你。我虽然也想帮你，但是，我不能。”
　　子舟只来得及说一声：“师兄……”
　　“你要遵守你的约定，我也要固守我的诺言，这些事情，我一件都不会再插手。”
　　“师兄，我只差这件任务了，无论如何，还请师兄看在同门的情意上，帮帮子舟。”子舟单膝跪地，“我不能再等了。”
　　林空回头看向佛像，喃喃道，“不行……还是不行。”
　　“为了她的一句话？为了她的一句话，师兄你已牺牲了太多，你真的想和青灯古佛作伴一生么？”
　　林空双手合十，“没有任何人的一句话，能够像她的一样，足以左右我的一生。青灯古佛，钟鸣幽谷，皆是我心自在的选择。”
　　我心自在，自愿对她服从，就算是一生一世又有何妨？子舟，或许你会明白，或许你永远也不会明白，有些人天生就是被爱的，有些人天生就是爱人的。我欠她的，以此悉数奉还。
　　子舟默然不语。
　　林空敲击着木鱼，声音叮咚，悦耳好听。
　　“施主，请回吧。”

　　我已经全部谋划清楚，要背着少卿找到齐国的经书，把齐毓的结果看个明白。
　　于是次日大早我就起来，去看时却找不见他，过了一会儿他才拎着食盒进来，还是那身白衣，显得俊朗洒脱。
　　“御膳房新做的点心，我猜你爱吃。”他放下食盒，换上新茶。
　　我笑，“咱们两个鬼躲在这不知名的宫殿里吃吃喝喝这么久，居然没有人发现，日子过得倒也算逍遥。”
　　“对了，你怎么起的这么早？我看你昨晚还是睡得不好，以为你要晚些起呢。”
　　热茶氤氲着腾腾雾气放在我面前，我抚摸着茶杯，“睡不着所以不想躺着了。”我凑近少卿，“听说卫翎最近要选秀？”
　　少卿用一根食指支开我的脑袋，“你怎么知道？我本来还想瞒着你去看呢。”
　　“我听去世的妃嫔们说的，亏她们都死了好久了，还惦记着皇帝选秀呢。再说了，这种事有什么可瞒我的，虽然我确实也没什么兴趣。”
　　“那真可惜，”他笑了笑，“我还以为你要和我一起去呢。”
　　“我啊，天天看你就比看那一群佳丽都要养眼了，干嘛还去凑这个热闹，你去吧，我还是在这里补觉吧。”我尽量装作若无其事。
　　“也好，那我走了，选秀一大早就开始了。”他摸摸我的头顶，“先把东西吃了再去补觉吧。”
　　于是我哄走了少卿，大摇大摆从我们这里出发，走到这宫中的拾遗阁，里面人来人往却都看不见我。
　　我在拾遗阁耽搁了好久，还没找到齐国的史书，别的什么书倒是看了不少，没有办法，我只好现形拦住一个正要晒书的小太监，笑道：“公公，麻烦问你齐国的史书放在哪里了？”
　　小太监上下打量我几眼，大概是看我装束不像宫里的人，于是满腹狐疑反问道：“你又是哪里的？”
　　我嘿嘿一笑，随即正色道，“我是皇后娘娘宫里的，娘娘可等着书呢，耽误了小心你的脑袋。”
　　那小太监果然被吓了一跳，指引着我来到一个落满了尘土的巨型柜子面前，我心想，在这宫里还是皇后的威慑力更大些。
　　指尖抚摸过那些厚厚的书卷，全是尘土，这里究竟是有多长时间没有打扫过了？
　　我随意打开一卷，上面记载着所有齐国的后妃传，我翻了翻，看到陆黛燕的传纪，我对陆黛燕的兴趣不大，所以就粗略而过。接着往后翻了许久才翻到霍岚漪的传纪，废妃的记录很少，短短的篇幅只来得及将她的葬礼交代一下。
　　我放回这一册，取出另一册，竟是关于皇子的史书。我仔仔细细翻了一遍，齐毓，齐毓……找到了！我掠过前面的内容，只看最后齐毓的结果。
　　“顺和四十九年，毓德太子终卒于西宫，年二十三。”
　　齐毓终究还是死了？
　　我刚想仔细看看来龙去脉，手中书页却被一只手合上，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我面前，拿去史书，笑道，“好个丫头，提前剧透了后面还有什么意思？”
　　我心中不快，只差一步，只差一步啊。
　　“你脸上怎么全是土？”他用袖子帮我擦擦，我本意躲闪，无奈这书架与书架之间的空隙实在太小，堪堪挤下我们两人。他袖中传来阵阵墨兰的清幽香气，我一把抓住他的袖子，“别劳烦你了，我自己擦擦吧。”
　　他淡淡看我一眼，“我又不是豺狼虎豹。已经擦干净了，咱们走吧。”
　　“去哪里？”
　　他伸出食指点着我的鼻尖，笑容好似冬日暖阳，“自然是去凑皇帝选秀的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