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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战台风(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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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天后,顾云生不再唱戏,《战台风》自然也就歇了。
因为连朝说,你既答应娶我,便该学些别的东西。
顾云生自是说好。
然而,连朝郡主要嫁人了,嫁的还是个戏子。
此消息一出,整个陵安郡都沸腾了,一时间所有人都在纷纷扬扬的谈论此事。
他们都说,也不知这顾云生是修了几世的运气,不过是个戏子,就那样唱了一个月的戏,竟就被郡主看上了。
其实连朝算是老姑娘了,五年的时间,从及庰之年堪堪蹉跎到如今,一般的女儿家在她这般年纪都可以有几个孩子了。
她也许是因为怨恨,一时冲动,恰好那还时站在她身边的是顾云生,那便就是他了,就是这样简单。
这么些年来她一直怨恨着,怨恨杨应,也怨恨自己,若不是她跑去求了父亲照拂杨应,那么父亲便不会死了。
那一日她在街上看见了杨应,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
那时候她坐在轿子里,北风呼啸,掀了她的轿帘,她随意的往外扫去,就是那么巧,在那一瞬间她看见了杨应。
而他也正看着她。
他虽然十分落魄,与往日英气勃发的少年相差甚远,但那一双眼睛,她确信不会错。
她直接踢了轿门跑出来,他却已然消失不见。
直到她去万福楼吃饭,从二楼的窗落里看见他在楼下的小院劈柴,那握刀的手法一点没变,却已不是用来杀敌,而是砍柴。
她举著呆在了那里,只默默看他砍完了柴又去烧水,就像最普通的伙计,打杂干活,并无什么不同。
她看了小半个时辰,桌上菜肴一点没动,过往的事情一幕一幕,在她心里千回百转,她闭了闭眼,搁下筷子就往楼下走去。
她一直走到他面前,定定的看着他,不言不语。
周身气势凌厉无比。面无表情的样子有些骇人。
木易一愣,沉了眸光,仿佛与她对峙。
他居然还能很平静的开口,他说姑娘请让让。
她一动不动,只从嘴里吐出两个字:“杨应!”
他身形一滞,欲从她身边离开。
她啪的打落他手里的木桶,一字一句问他。
为什么临阵脱逃?
为什么父亲会死?
为什么你失踪了又要突然出现?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为什么?为什么!….
她就像只发怒的野兽,龇牙咧嘴,随时准备扑上去咬他一口。
木桶里的热水倾洒了一地,在地上兹兹的冒着热气,很快冰冻在风里。
他垂了眼,只静静的站在那里,身形不再笔直,寒风呼啸里显得有些佝偻。
他愈静,她愈怒。
上前提了衣领就把他往地上摔。
她的武艺只是平平,那一摔用了她所有力气。
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哑了吗?想就这样一直不说话?”
语尽嘲讽。
他任她打骂,像是木头人一般,没有任何反应。
那一下动静太大,已有不少人站着围观。
连朝眼里只看着她,怒火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明艳。
还是惊动了酒楼的老板,一个从小看着她长大的老人,呼声连天的硬是把她拖着走了,此事才算暂时告一段落。
那之后许多时日木易都不曾见到她。
因为她病了。她已许久不曾生病。那一场压抑许久的怒火一旦发*来,仿佛连她所有的精力一并带走。
病来如山倒。何况她胸口一直堵着一口气。
她卧了几日床,到底耐不住,披了狐裘便往酒楼跑。
那一天她去到酒楼后院,倒是没见到木易。
而是见到了另一个人。那个人拿着把大刀在院子里舞得风生水起,连朝站在院门口,看着他好像看到了昔日的杨应,也是这般意气风发的样子,便是见了她来,也是不停的。
连朝走进院里,随意寻了个地方坐下,看了一会才问他道:“你是谁?”
那人闻声停了动作,转过头来看着她,女子面容虽然苍白,神情却很是倨傲。明明她才是无端冒出来的不速之客,却在这问他。
他负手收刀于背,笑着道:“我是顾云生。”
她点点头,又问:“你是戏子?新来的第一名角顾云生?”
“是。”
“你会武艺。”
“不会。”
她问的肯定,他答的也肯定。但她还是点点头,“嗯。我给你讲个故事。你给我演一出戏可好?”
她虽问的客气,却是不等人家回答便说起了故事。
他有些无奈,只好放下刀走到她身边坐下,静静的听。
冷风吹过,她卷衣瑟缩了下,语气却比这寒风更冷。他随意换了个姿势,不动声色的替她稍稍挡风。
一刻钟后。故事讲完了,她转头看着他道:“你来演杨应。”
“戏班向来不接外戏。”他说,“况且这说戏的事你该找管事的,而不是我。”
“是嘛?可是你听了我的故事,总该做点什么吧。”她这样说着,容色因为冷凝而愈显倨傲。
还真是霸道呵。
顾云生一笑道:“你的故事很好。可你虽讲了,我也听了,但我实在找不出我非演不可的理由。你觉得呢?”
戏子眉梢微挑,那样的神情让她在那一瞬间错以为他才是天生的贵族。
“我觉得你很适合。”阳光照在她脸上,照的她眸光熠熠。
“好吧。”他站起来,“这个理由果然很合适。”
连朝亦站起,她说:“我是连朝。我会来看你的戏。”
“我知道。”顾云生负手于背,向酒楼里走去。
我知道你是连朝郡主。陵安郡里再没一个人像你这般,可以理所当然的骄傲。
戏子本就是看人来讨生活的。她一进这小院他便知晓她的身份,他知道她是连朝,是这陵安郡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