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第 7 章 ...

  •   吃过晚饭。偶有值班医生,穿梭在病房内外。

      一个白大褂,径直来了晓晨的床前。

      “从今晚开始,23号床的小孩不要喝水,不要吃东西了!手术结束的几个小时后才可以。家长一定要注意!”

      阿娇一个劲地点头:“好!好!一定注意!”

      床头,搁了一叠带着蓝白条儿的衣裤。那是护士阿姨送来的,明天——也许是一个一生都难忘的日子。

      阿娇拍了拍晓晨的头,轻轻说道::“我陪着你一起不喝水,不吃饭。回头我们一起吃!”

      晓晨摇着头对妈妈说:“不好!是我动手术又不是你动手术。你为什么不吃不喝呢?妈妈!晓晨不怕的。妈妈不要这样陪着我!”

      阿娇无语,眼角溢出了一丝晶莹。

      手术室的小推车来了,还有一个戴着口罩的蓝衣人。

      蓝白条儿的褂子套在了晓晨的身上,铅砣被取下来放在了地上,突然间不再承受铅砣的牵引,晓晨那只被钉子穿透几个月的腿,瑟瑟地发着抖。也许,此时此刻,晓晨的心里也有一缕惊恐吧。那样的颤抖缘于疼痛,还是缘于心慌 ,晓晨不清楚。

      仰身躺在小推车上面, 只见镶嵌着顶灯的天花板急速地向后退去。呆呆伫立在那儿、捂着嘴流泪的妈妈,也渐渐地远离了自己的视线。晓晨忍不住大叫了一声“妈妈——”

      身后, “ 别怕 ! 晓晨最勇敢了 !妈妈就在外面等你出来! ” 阿娇的声音, 像一缕轻风, 散在耳际.

      硕大的顶灯,刺得晓晨睁不开眼。

      粗大的针刺向晓晨的脊柱,好痛!慢慢,一股冰凉的气流由上而下在身体里穿行,直到脚尖。

      医生拿出一根针,在晓晨的腿上刺着,可晓晨却一点疼痛也感觉不到。奇怪,为什么不会疼呢?

      过了半天,只听见他们说:“可以了,开始吧!”

      迷糊里,听到电钻“吱吱——”的声音,听到锤子“叮叮——哐哐——”的声音,听到那些怪怪仪器“嘀——嘀——哒----哒----”的声音。

      直到后来,似乎感觉不到这个世界的任何声息了……

      醒来,朦胧中,好累,好渴,好疲惫!

      不知道什么时候,晓晨已经不在那个只有机械声音的手术室,回到了病房。妈妈坐在了晓晨的身旁,她正掏着手绢,慢慢地擦拭着。迷糊里,晓晨用手扯了几下妈妈的衣角: “妈妈——别哭,晓晨不疼的。”

      阿娇似乎突然间惊醒一般,忙伸过头来低声地问:“晓晨好乖——妈妈没哭!”

      阿娇用手梳理了一下晓晨失去血色的脸旁的几缕细发。

      “妈妈,我渴!想喝水。”抿着干裂的唇,晓晨低吟。

      “医生说要过几个小时才能喝啊,晓晨乖啊,闭上眼睛睡会儿,醒来再喝,好吗?”妈妈早已泣不成声了。

      晓晨乖乖地闭上眼睛,却感觉到头好重,闭上眼睛也能感觉到强烈的光线,刺得心发慌。其实,那,已经是晚上,晓晨憔悴的面容被荧光灯闪烁的光亮照射着,显得格外的苍白。妈妈的心碎了!在陪伴点滴流进女儿身体的时间里,妈妈的眼睛湿了又湿。

      朦胧里,感觉到妈妈不停地用热毛巾替自己敷着冰冷的手臂。渐渐,感觉到腿开始发热、胀痛、还带着些酸麻、火辣。那种滋味真的不好受!晓晨,慢慢发出了哼哼吱吱的声音。

      这可急坏了陪在身边的阿娇,她知道年幼的女儿,一定忍受不了这麻醉刚过的疼痛,只有不停地轻轻拍着晓晨的胸口,轻喃着N久之前晓晨所熟悉的摇篮曲。

      不知过了多久,疼痛减轻了一些,晓晨的脸色,看起来也没有先前的煞白了。晓晨,睁开了眼睛,看到外面强烈的阳光。

      阿娇趴在床沿睡着了,纷乱的头发遮盖了她的脸。

      “妈妈——我想喝水。”晓晨低低地呼唤。

      “宝宝,让你妈多睡会儿吧!她刚刚休息会儿的。昨晚一整夜,她连眨都没眨一下眼睛呀。来,这里有水。喝一点吧!”临床照料生病阿姨的奶奶递过来一杯插着吸管的温水。

      “嗯,谢谢奶奶!”晓晨冲着那位奶奶笑了笑。

      一眼看下去, 从胸口到脚尖,被厚厚的石膏包裹着,动弹不了。晓晨的心,在刹那间比腿上手术的部位更痛!

      妈妈的头发杂乱地散着,晓晨伸出手去,轻轻地摸了摸妈妈的头发。妈妈好累啊!

      这么多日子,爸爸为了自己,拚命地劳作,为的就是换取自己的健康,可他自己却累倒下了。现在还不知道状况如何!弟弟才三岁,像他一般大的小孩子,都还在妈妈的怀里撒娇,可是他却无法感受到怀抱的温馨,家的温馨!妈妈!还有妈妈,为了自己日夜守候在床前!

      晓晨不由地轻声长叹了一口气。谁曾想到一颗童稚的心灵,一段无忧的岁月,会夹杂这诺多的心酸?

      “如果有一天,我找回了健康,这健康我一定要加倍的珍惜。因为这里有多少人的付出,多少人的爱啊!”晓晨沉思着。

      “呀!醒啦?疼不疼?饿了没?”阿娇惊醒,揉了揉带着血丝的双眼,看着正盯着天花板发呆的晓晨。

      “不疼!是有些饿了,可是不想吃东西,我还想喝水。”晓晨回答。

      ……

      那天,天格外的晴朗。

      医生终于同意晓晨出院回家了,嘱咐说三个月后要去县医院拆固定的石膏,再进行一次复查检查。

      阿娇和晓晨,一个劲地点头答应。

      叔叔从家里赶来了,他包了一辆车,来接晓晨回家。妈妈和晓晨都显得十分高兴!

      终于远离了这里虽熟悉却讨厌的一切,那气味,那灯光,那地板,那白色的床铺,白色的人来人往----它们渐渐远离了自己的视线。
      当车子渐渐驶离医院的大门时,晓晨大叫道:“哦!!!回家啰!终于回家啰!”

      路上,叔叔说,爸爸已经出院回家了。暂时还不能做重活,病因就是劳累过度,加上严重的急性阑尾炎。继而,叔叔又劝这娘俩不用太担心,他会慢慢好起来的。

      晓晨躺在床上,爸爸妈妈弟弟都回家了。晓晨的心里面,满是温馨。看爸爸妈妈里里外外地打扫着屋子,听弟弟前前后后地闹腾着。感觉一切都已经找了回来,又回到了从前的那个家!

      咦?!赛豹呢?我的赛豹呢?兴奋里回过神来的晓晨,才发现这个家中重要的一员不见了。
      “唉!它死了。”爸爸坐在床头的凳子上低声地说。

      “啊?!”晓晨大叫!“为什么会这样啊?赛豹怎么死的啊?”

      “前段时间,我在县医院住院,我就托你大伯喂养赛豹。可赛豹一直不肯吃别人喂的东西,它是饿死的。”

      “天呀!怎么会!……”
      赛豹真傻呀!为什么不吃呢?!晓晨不知道是在埋怨,还是心痛。

      她再也唤不回曾经与赛豹相伴的记忆了,内心里溢满了感伤!好想念赛豹叼着毛巾、叼着鞋子、叼着自己的碗的样子,晓晨的心里满是愧疚。

      她不明白,为什么生命都会有消逝的那刻!从前,她一直都不曾善待心爱的狗狗,而今,心爱的狗狗消逝了,唤不回了,才知道这份失去的痛,是那样的刻骨铭心!泪慢慢从脸庞滑落……

      晓晨,请求爸爸将赛豹好好的埋葬,并一同在心底给赛豹放置了一个墓碑。

      每天,三个小台扇,不停地轮换着替晓晨扇着风。从脚指头绑到胸口的石膏太厚了,一点儿也不透气,热的要命!而且很痒,痒得钻心!想挠也挠不着。

      每天,都感觉日子好难过,全身上下都觉得不舒服。偶尔胀痛,偶尔痒的难耐。

      每天,看着弟弟在身边转来转去地玩耍,真是羡慕得要命!

      就这样,晓晨日也数,夜也数。终于数够了90个日夜!最终盼来了兴奋的日子——拆除那讨厌的石膏!盼来了可以行走的希望!

      “爸爸!现在算不算是天快亮了?”晓晨似乎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

      “嗯?啊??”爸爸没有听懂晓晨的话“天快亮了?”他重复着。

      “是啊。天还没有亮的时候,外面还是很黑的。可是一会儿功夫,天就亮了啊。那天我知道要动手术了,感觉到天都是黑的,就盼呀盼,希望快点好。现在我马上就要拆掉这讨厌的东西了,不是天快要大亮了吗?”晓晨嘻笑着。

      “呵呵——嗯!是天快亮了啊!”爸爸会意地笑了。

      是的!从前的一切,如同是黎明前的黑暗,因为晓晨还小,她无法表达出那份喜悦和激动,一句“天快亮了”包含了她多少情感!

      当人们有了对黎明的期盼,当期盼越来越近,就希望能快点把它抓住,因为太害怕触手可及的幸福会突然从身边溜走。

      “妈妈——板凳!大板凳拿过来呀!”十多天后,晓晨开始练习下床走路了。固定了三个月之久的腿,似乎不听自己的使唤了,想站站不住,想走走不动,立在那儿,还不停地颤抖。这样情景,真的急煞了晓晨。

      板凳一步步地向前挪动着,晓晨的身体也一步步地沿着板凳挪过的轨迹向前移动。

      “妈妈——我可以走路了!”

      几天后,妈妈搀扶着她,一步步地挪动着厚实的步子。

      “我这是第二次学走路了啊。第一次是什么时候,记不大清楚了耶。”晓晨边挪着步子,边向妈妈不停地说道。

      “还说呢!走好啊!看着路!看着前面!”妈妈嗔怪着打断了晓晨的自语。

      一天天过去了。

      满山遍野都镶满了红色的枫叶,山腰露出太阳半圆的脑袋,亦或夕阳西下,晚霞当空的时候,秋的田间小路上又多了一道风景——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拄着一根特制的小拐杖,在长长的田间小路上慢慢地走着。蹒跚的身影,映衬在宽广的田野上。

      “爸爸!妈妈!我感觉脚还是有些疼。觉得走得很累!”一天,晓晨有些不安地对爸爸妈妈说道。

      爸爸妈妈也有些疑惑。决定忙过农活,就带着晓晨去医院复诊。

      由于家离市院太远,加上农活又忙,几天后,晓晨就跟随爸爸去了县医院。

      医生先是替晓晨拍了一个X光片。

      “唉?这个小孩的髋关节有问题啊!骨头错位了嘛!”年老的医生冲着爸爸大声嚷道。

      “啊?怎么现在还错位啊?”爸爸惊讶地张大了嘴。

      “是啊!我说,你这人,是他家长吧?怎么现在才发觉问题啊?”医生带着责备的语气说着。

      “是!大夫,听我说,这孩子前几个月前才动的手术,石膏才拆不久,已经做了复位手术了,现在来复查一下瞧瞧。”顺子已经顾不上停顿了,一口气说完了所有的话。

      “啊?!哦!这样啊。那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现在情况很糟糕,这孩子的腿,可以说根本就没有恢复健康。比没动手术之前还要糟!你看啊!小孩子的骨头正在发育,动了这次手术后,伤害很大,可好的结果却没有。有可能是技术上不够,还有可能是术后复发的缘故,不过从片子来看,技术上存在问题的可能性较大……”

      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医生? ”顺子有些着急了.

      “意思是, 这孩子的腿根本没有康复!并且情况比较糟糕!”老医生有力地回答.

      晓晨,抬着头, 盯着医生和爸爸看了又看. 她到底在想什么就不知道了, 只看见大大的眼睛忽闪在僵直的脖颈上.

      “医生,那请你帮个忙,告诉我们该怎么办,好吗?”顺子哀求.

      “过一、二年再说吧,毕竟术后还是要等上一段时间恢复的,小孩子刚做的手术,一定要调养好!”

      “一、二年?天呐----我知道了。我会的!谢谢医生!”顺子万分感激.

      回家的途中,晓晨一语不发,顺子更不知所措,他无法将事情的真相告诉阿娇 。该怎么开口? 她又怎能接受? 孩子受了那么多的罪, 到头来却因复位不成功,而白吃了这所有的痛苦……

      回到家中,晓晨却一改途中的神情。跨进家门的时候,还冲着妈妈微微地笑着。

      “回来啦?怎么样?恢复的还好吧?”妈妈迎出来询问。

      “嗯。还好还好。”晓晨没等爸爸开口,就抢先说了出来。

      她知道,妈妈的嘴很硬,但心很软,是经不起打击的,记得在病床上,不知道看到妈妈流了多少回眼泪。她不想突然把这个消息告诉毫无防备的妈妈。妈妈的眼泪是晓晨心痛的致命缘由,她向爸爸眨了眨眼。

      顺子无语,看了看在堂屋的地上摆弄几根木块的威威,转过头问了声:“阿娇,有饭吃吗?好饿!”

      阿娇赶忙跑进了厨房, 忙乎起来.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