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莲》六本洵

2、女朋友

　　早上，久违的市一中，门口。
　　到处都是人。
　　学生，还有老师。
　　很久没见过这样的场景，聂萨克觉得有些压抑。

　　教室，课堂上，和往常一样，老师该讲课讲课，学生该听课听课，根本没有谁会在意一个开学几周后就再也不来学校的人。
　　不过令人欣慰的是，聂萨克的座位并没有被谁占去，只是被扔到了最里面一竖的最后一排，对其他人影响最小的位置。一直空着，没有书也没有本子，像摆设一样搁在教室里。这倒为他现在重返课堂省去了不少麻烦事。
　　但是说到底，聂萨克的心思绝对不在读书上。父母的失踪和姐姐的失踪让他完全没办法安心过普通学生的生活。——不如说，他现在到学校来的目的只是为了跟那个和姐姐长的一模一样的人造人见见面，心理上取得一些安慰。于是，老师慷慨激昂的讲说对他而言只是分贝高一点的催眠曲罢了。

　　下课后，提不起精神的聂萨克趴在桌子上打瞌睡。迷迷糊糊中，似乎听见有人在轻轻敲他的桌子。
　　睁开眼睛，抬起头一看，一个女孩子带着有点紧张的表情站在桌子前。
　　这个女孩就坐在聂萨克的前面，复课第一天，他根本没有注意到她而已。女孩扎着双马尾，脸蛋儿十分可爱。她个子不高，甚至连高中女生的平均水平都没有，而且有些偏瘦，以至于整个人看上去实在太过娇小。
　　“小萨，”娇小的女孩开口第一句话就说，“我喜欢你，可以做你的女朋友吗？”
　　“呃？”
　　聂萨克被吓了一跳，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为什么？”短暂的发愣后，不自觉地问了出来。话音刚落，自己就发现不该这么问。
　　这一下反倒是女孩子纳闷起来了，她撑着桌子身体前倾，睁大眼睛盯着聂萨克，露出不耐烦与疑惑的神情：“为什么？你们男孩子都喜欢纠结这种问题吗？”抱怨一番后，女孩还是认真思考了一下，回答道，“不过，如果你一定要理由的话……就当是一见钟情吧。”
　　不不，聂萨克绝对不是想知道这个东西。
　　再次从头审视了一下对方，受到不小惊吓的男生确定不是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于是重新提出了自己最在意的事情：
　　“不，我说，你是谁啊？”
　　这才是重点。虽然女孩子很可爱，但对聂萨克来说是一张陌生的脸。确实是完完全全的陌生。在刚刚升上高中那会儿，虽然跟班里的同学不熟，但好歹都看过，就算叫不出名字，起码也记得曾经见过。而现在，这个凭空出现的女孩偏偏还对他表白了，换作任何人都不可能轻易接受。
　　“天空云是上个月转来的。”替女孩回答问题的是旁边一个刺猬头男生。聂萨克认识他，是初中时的同班同学，现在也是同班，虽然并不是什么可以交心的朋友，但却是懒得打理自己人际关系的聂萨克不可多得的熟人。
　　“甘立耀，你认识她？”
　　“是比你认识哦，毕竟她都来了一个月了，这么可爱的女生，全班只有你是第一次见她吧？谁叫你之前不来，都做什么去了？”
　　“你知道的啊，我姐丢了。”
　　“还没找到？……真是可惜呢。”刺猬头男生叹息道，“你姐姐，真心是个大美人啊。”
　　“女人在你心中只有漂亮跟不漂亮吗？”
　　“怎么会，还有可爱嘛，看看你面前这位。”
　　“我没那么好啦！”听到男生赞赏自己，名叫天空云的女孩子有点不好意思。
　　“不过你也很奇怪啊，”甘立耀转头对云说，“为什么会喜欢他？”他指着聂萨克，“虽然这家伙长得不错，但脾气超奇怪，根本就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而且应该没有朋友吧，这种烂个性。”
　　不是没有，是只有一个。聂萨克在心里说。而且偏偏还不在身边。
　　没有理会刺猬头男生的询问，有着“天空云”这种奇怪名字的女孩继续询问聂萨克的意见：“那么，小萨你同意了吗？”
　　“你玩儿游戏输了吧？”真心话大冒险什么的。聂萨克还是觉得被陌生人告白这种事很荒唐，想想也只有输掉游戏这一个可能了，于是扔下这句话，站起身打算出去走走。
　　“等等等等别走啊，我并不是开玩笑呀！”见他要走，云慌了起来，赶紧跳到他面前拦住他的去路。
　　“那你为什么偏偏找上我了？”看着女孩一脸着急，聂萨克感到哭笑不得。明明第一次见面，就算是只看脸的一见钟情，她的执着也太奇怪了。
　　“因为，因为我觉得就是小萨你了啊！”理由从一见钟情变成了一见钟情加直觉，“可能对你来说是第一次看见我，但是我已经等了你很久了，盼着跟你见面呢！”估计再扯下去就变成前世约定之类的东西了。
　　男主角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聂萨克，你就答应人家了吧，”一旁的甘立耀也怂恿道，“换我的话绝对毫不犹豫啊。”
　　喂，要是换了你，走在大街上被陌生人拉住手就要求结婚，你难道不跑吗？聂萨克不能理解甘立耀的逻辑。或许“完全陌生”跟“认识了一个月”的差距就是有这么大。
　　“他那怪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不远处，在座位上看书的另一位戴眼镜的男生也插（和谐）进话了，他是叫甘立耀少管闲事，“再说，他们两个的事，你去当电灯泡吗？”
　　“付交！”被对方一针见血的话戳中，刺猬头男生放弃了观看免费的不正统偶像剧，转身奔向了眼镜男生的座位。
　　剩下聂萨克和天空云两个依然僵持着。女孩子真诚的眼神望着他，男生却根本不能理解她的言行。
　　终于，女孩似乎退却了，一点。
　　“如果做女朋友会让小萨觉得困扰的话，就从朋友开始做起吧？”她提议道。
　　聂萨克叹了口气，伸出手拍拍她的肩膀：“说实在的，我并不喜欢交朋友，你知道为什么吗？”
　　“唔？”女孩一脸疑惑。
　　“你不懂我现在所处的境况，如果我出事了，为我担心的人越少越好，明白吗？”聂萨克清楚地知道，自己是王莲的参与者，随时都有可能被别的参与者杀掉。虽然存在感会被消除，但对于生前有关系的人来说是一种极不负责的行为：为什么要扔下他们自己一个人去死？
　　从对方的话中听到了希望，刚刚还皱着眉头的天空云露出了笑脸：“不会的不会的！小萨有任何困难都可以来找我，我会尽力帮助你的！”
　　聂萨克似乎淡淡地笑了一下。普通的、正常的人是不能理解王莲参与者的苦恼的。
　　“如果你不在意我怎么对你的话，就随你喜欢了。”这是聂萨克最后做出的让步。
　　这也是一个提醒，话中意味着聂萨克不会太把天空云当回事儿，等到她腻了，自己都会放弃这种盲目的追求。
　　“嗯！”女孩倒是相当兴奋，开心得眼里笑出了花，“我会努力让小萨接受我的！”
　　事实上，聂萨克感觉并不坏。而且除了老姐，这个女孩是第一个称呼他为“小萨”的人。……虽然是自来熟。这种对小宠物一样的称呼，有些太过亲密了。

　　话是那么说了。
　　中午放学后，聂萨克实在太好奇这个女孩到底在想什么。她是谁？她的目的是什么？这些东西完全不清楚。总觉得应该找个机会打探一下，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用在任何地方都很适合。
　　于是试探性地拍了拍前桌女孩的肩膀。
　　“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本以为要邀请她并不困难，是天空云先来勾搭聂萨克的，从哪个角度来想她都应该对此感到很高兴。
　　“不要！”
　　“……”
　　跟预想的好像不太一样。
　　女孩的表情有点奇怪，不耐烦的厌恶的语气，直接回绝了男生的邀请。
　　“啊那抱歉打扰了。”收到拒绝回复后，聂萨克揣起手打算走了。心里还是有些纳闷，不太明白为什么反而会被她以这种态度对待。
　　不是她主动向他搭话吗？
　　十秒钟不到，聂萨克才跨出座位一步，衣角就被女孩拉住了。
　　“那个……”天空云的态度突然转变了，虽然还是有点不爽的神情，“刚刚，对不起，嗯……我们，一起去吧……？”短短一句话，女孩憋红了脸才挤牙膏似的慢慢挤出来。
　　虽然搞不懂她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最终答应了下来，聂萨克感觉不坏。

　　目的是学校附近一家还过得去的中餐馆，就算坐在了凳子上，天空云的表情还是很别扭。不停地往四周望，像是在找什么。
　　“你喜欢什么？”拿着菜单，聂萨克向女孩询问意见，“我不太关心食物，你想要什么就点。”
　　“呃？啊？”等到聂萨克后半句话都说完了，云的注意力才回到他身上来。手抖着接过菜单，像是研究一份实验报告那样审视着各种各样的菜品。
　　黑发少年撑着腮帮，看着女孩不自然的动作和表情。是太紧张？羞涩？难为情？如果这样的话上午她勾搭他的勇气是从哪里来的？
　　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聂萨克根本不了解天空云。在他看来，第一次见面的天空云也不会对他有多了解。两个陌生人，硬是被扯上恋人的关系，双方都会觉得别扭而且不自在。
　　上天哟，聂萨克并不觉得自己是个吸引陌生异性的体质。重点是“陌生”二字。

　　别扭地点了菜，别扭地吃完了饭，别扭地离开了饭店。
　　天空云到底是怎么了？一头雾水的聂萨克看着身旁的女孩儿撇着嘴皱着眉低头数着地板砖，实在不像上午那个活泼开朗的样子
　　“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试探性的问了，聂萨克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别碰我！”出乎意料，女孩像是触电一样反射性挥手。

　　“……”
　　双方都愣住了。

　　几秒钟后，云又低下了头，轻轻地说着对不起。前后矛盾的反应，好像她藏着什么不愿意说的秘密一样。
　　“那你需要我送你吗？”
　　“……”姑娘依旧是别扭的表情，“不，不用了！”
　　拒绝了男生的好意，女孩儿甩着两条辫子逃跑似的朝着玉波公园的方向飞奔而去。
　　“……”
　　站在原地的男生也搞不懂她为什么会这样。
　　聂萨克知道在别的一些人眼中，他是个捉摸不透的怪人，而现在，遇到一个让他都不能理解的少女。小巫见大巫的感觉。
　　看她这种态度，聂萨克心想天空云应该不会再来找他了。跟他在一起时，她的表情挺憋屈，看不出是跟喜欢的人在一起时那种应该有的愉悦感。

　　算是一件奇事吧。虽然在此之前聂萨克也遇到过不少的怪事。
　　看着姑娘跑远后，聂萨克下一个动作就是掏出手机，必须把这件事告诉给在远方的好友。
　　不出所料，缪璃听到“女朋友”三个字后给出了最正确的反应：
　　“你你你你居然背着我有了女朋友？”
　　“虽然时限可能就是这个上午。”
　　“不，光是‘有’这件事，就让我很惊讶啊！”
　　“当事人比你更惊讶。”
　　“而且，无论是妹子来勾搭你还是你去勾搭妹子，都是相当不可思议的。”
　　“当事人比你更觉得不可思议。”
　　缪璃觉得聂萨克是不太可能交到女朋友的，虽然这家伙的外形气质各方面都不赖，但光是不爱搭理与自己无关的人或事这一点，就足以让想要尝试与他交朋友的人望而却步了。
　　很容易想到，她是不是有别的目的。
　　“会不会是为了万能武器而接近你？”
　　“！！”听好友这么说，聂萨克心紧了一下。但随即又想到，如果那个女孩是为了万能武器而来，又战斗力不足，没办法正大光明地战斗，那么理论上她应该是一味地示好，等到你放松警惕了再趁你不注意的时候一刀干掉你。事实并非如此，从中午放学开始，直到刚刚，天空云的态度都是极其让人不能理解的。
　　“……不太像。”思考过后，聂萨克给出了回复。
　　“你这样觉得啊……”听到这个回答，缪璃也拿不定主意，“我没见过她，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不过你自己要小心，耍心眼的人并不少。”
　　“担心一下你自己吧。”
　　事实上，就能力在日常生活学习工作中的实用度而言，缪璃的“查”更加令人垂涎。那是一个类似于搜索引擎的东西，在大脑里就能完成各种文献资料的查找，范围是全世界，一切有文字记载的东西都能找到。因为必须是“有文字记载”，所以像之前的聂萨克找他老姐，自然也就帮不上忙了。
　　缪璃本身学识就很广，凭着这种方便的能力更是如鱼得水，像一个移动资料库，想要什么就能找到什么。但奇怪的是，几乎没有别的王莲依顺者对这个能力产生兴趣。可能是他隐藏得太好，也可能是别的什么不为人知的原因。
　　“好好好，我可不会那么轻易就死掉啊。”
　　“艰难地死也不行。”
　　“哈哈……啊，有人找，我先挂了啊？”
　　“忙你的去吧。”

　　挂掉电话后，聂萨克返回了学校，中午的休息时间不多，懒得再赶回家睡午觉。
　　三月份，天气不会太冷也不会太不热，刚刚好，令人舒适的程度。哪怕正是太阳当头，也丝毫不会觉得闷热难耐。
　　操场边的小路上，树丛里，一双红色的眼睛从黄色针织品的缝隙里露出来。
　　“你在这里干什么？”
　　聂萨克路过操场，立刻就发现了不和谐之处。
　　“……”
　　蹲在矮树丛中，被围巾包裹着脑袋的少女眨了眨眼睛。
　　“抱歉，我忘记你不能说话了。”聂萨克半蹲下身子，朝她伸出了手。
　　少女没有接受他的帮忙，自己站了起来，解开了包着脑袋的黄围巾。然后，撩起左手臂上的套袖，露出里面一个两寸大小的屏幕。
　　“等你。”她在屏幕上写下。
　　致末吟雪是被带到学校里来了，但是她的模样不能被无关的人看见——因为“聂银雪”的确失踪了，而她是个人造人，所以，阮恒不允许她在上课时间跑出他的办公室。就算要出去，也必须遮住脸。聂银雪以前也是这所学校的学生，说不准就会遇到熟人。
　　而且修复她的一些功能后，阮恒给她装上了一个小电子屏，好让不会说话的她也能跟其他人交流。

　　中午，树丛前的石凳上，外表上一眼就能看出是一家人的少年和少女，正并排坐着聊天。
　　说是聊天，其实开口的也只有一个人。
　　“要怎么称呼你呢？”聂萨克问。他觉得他没办法管一个人造人叫做姐姐，尽管她们长得一模一样。
　　“你喜欢的就好。”少女在屏幕上写道。
　　“雪姐？”
　　“好的。”致末吟雪看起来很高兴。
　　或许以后接受了她，他就能释然地叫她一声“姐姐”了。聂萨克这样想。下一个问题，便是他思考了整整一个晚上的：
　　“你有自己的思维？”
　　“一点点。”
　　“怎么说？”
　　“我有一点聂银雪的记忆，并且可以自己决定自己的行动。”“而且，我还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
　　“那不就是人类了？”
　　“定义人类的标准是什么？”致末吟雪问道，“是思维还是□□？如果是思维的话，我应该算是……？”
　　“算啦，不重要。你就是你。”
　　“你这样说就好了。”
　　“那么，既然你跟我老姐想法差不多的话，你知道她去了哪里吗？”
　　……
　　少女愣了一下。
　　“不在这里。”她半思考着打下这几个字。
　　“不在这里？”
　　“不在这里。”她重复了一遍，“我不知道她在哪里。”
　　“这样啊……”少年明显有些失望。不过这也怪不得谁，一个失踪已久的人，不是说找就找得回来的。
　　“对不起，没能帮上忙。”
　　“不是你的错，没必要道歉。”
　　“但是我知道，我被她留在这里的目的。”
　　“保护我什么的？”昨天，聂萨克在阮恒哪里已经听说了。
　　“是的，所以我从之前开始，就很想找到你，很想待在你身边。”
　　“一见面就打我啊。”
　　“对不起。”少女低下头，又道了一次歉，“我不想那样的。”
　　聂萨克现在当然知道她不想那样。大概那种感觉就像是癫痫，大脑根本没办法控制身体的动作。
　　“不过老姐她真是想太多了。我需要谁来保护么？如果打不过那些家伙，我早就不在这里了。”聂萨克毕竟是万能武器的拥有者，“到底为什么要保护我？”
　　“不知道。”
　　“连你也不知道啊？”
　　“我只知道我不能让你出事。”
　　“有什么事可以出？”
　　……
　　少女低着头，不动了。
　　连续的提问让周围的空气变得有些凝重。从致末吟雪的文字中，感觉她也什么都不清楚，只是按照自己的内心感觉去做事。而那唯一的感觉就是——聂萨克很重要，必须保证他的安全。至于可能会遇到怎样的危险，聂萨克和致末吟雪都在状况外。
　　见她没有反应，少年向她凑近了些，透过脸旁的几缕头发，看她现在是是怎样的的表情。
　　少女没有心跳，也没有呼吸，一旦静止，就像一尊过于真实的雕像。
　　十几秒后，才重新抬起手，在屏幕上打下一串字：
　　“小萨，别老盯着我，我会害羞。”
　　“——”
　　少年吓了一跳。
　　“人造人也会害羞？”
　　“虽然外表看不出来，但心里，确实是那种感觉。”
　　“好吧。”聂萨克叹了口气，人造人会害羞也是第一次听说。不过很快，他就意识到不对劲——致末吟雪不是拥有与聂银雪相似的思考方式吗，居然对自己的弟弟害羞，果然是太久没见着了吧。
　　正想着，人造人的重量就加在了少年身上。
　　致末吟雪环抱着聂萨克，把脑袋埋在他的肩膀上。比起姐姐疼爱弟弟，更像是母亲爱护孩子。
　　人造人没有体温，被抱着的人却能感受到她的温暖。
　　“等你找到她，就一起回家吧。”
　　黑发的少女在手臂的屏幕上写下这句话，放到他面前，给他看。

　　***

　　“小萨你居然会主动……主动邀我一起吃饭？”
　　下午上学，天空云来到教室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聂萨克面前，表达自己的惊喜心情。
　　“……”
　　还没死心啊。聂萨克有些无语。他本以为照中午那个情况来看，云应该不会再来找他了，毕竟别扭成那样，怎么看都不会是很愉快的样子。而现在，眼前的天空云，好像还很兴奋？
　　是她没错吧？
　　从头到脚，从左向右，再怎么仔细看，都是天空云。跟中午的天空云一样，跟上午的天空云也一样。简直让人怀疑是不是谁按到了她身上的什么开关。
　　“嗯，有问题么？”聂萨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一时兴起，要问具体原因的话，就是想看看这女孩儿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吧。
　　“没有没有没有！”云立刻否定，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只是……如果能提前一点告诉我的话就好了，这么突然，有些受宠若惊了，明明上午的时候小萨还那样……我以为……”
　　“我没关系。但是你……好像不太乐意？”聂萨克想起了中午时她那别扭样。
　　“唔？”女孩儿倒是一脸茫然。
　　“怎么回事？”
　　“呃……那个……应该是……太，太紧张了，我第一次跟男生一起……我……”云很激动，话有些说不连贯，不过看得出来，现在的她确实很开心，不像特意装出来的。

　　“哟~小云~”
　　忽然，教室门口出现一个人影，扎着高高的单马尾、戴着一副红框眼镜、看起来挺像优等生的少女向里面挥着手。
　　听到有人叫自己，云转过头去，发现是自己最好的朋友——隔壁班的叶依茗。
　　“依茗，过来吧？”
　　还没上课，门外的少女小跑着来到两人面前，看看云，又疑惑地看看她面前的男生。
　　“这是……？”她问。
　　“……”
　　“你的男朋友？”没等云开口，叶依茗就学会了抢答，然后，比天空云更激动的样子打量着聂萨克，“噢噢，很帅嘛，你居然都不告诉我啊死小云！”又开始向对方做自我介绍，“你好啊，我是隔壁二班的叶依茗，天空云的最好的朋友，很高兴认识你！”
　　“哦，你好。”相比之下，聂萨克淡定了许多，因为实在不太擅长结识陌生人，更何况还是一个超级外向性格的女生。不过，从她的话中，他察觉到一点奇怪的地方，于是偏过头问天空云：“你不是刚来一个月么？”居然就有“最好的朋友”了，而且还是别的班上。
　　“依茗是我初中和小学的同学啦，前几个月我还在别的学校，现在终于可以到这里来跟她会合了。”云解释道。
　　“这样……”
　　正常的理由，不需要再怀疑。

　　铃声过后，叶依茗回去了她的班上。而整整一个下午，天空云也都和上午一样，开朗活泼，而且在聂萨克面前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厌恶感。
　　但还是很奇怪。
　　熟悉的人并不多，所以聂萨克也只有在下课时趁着天空云跑出教室去找叶依茗这会儿，向这个班里他唯二的熟人……甘立耀和付交打听状况了。
　　“天空云，是个怎样的人？”
　　“在调查你的女朋友？”顶着一头刺猬毛的甘立耀靠在聂萨克的桌子旁，一贯的轻浮语调， “当然是个可爱的女生，从外表到性格都很不错。我就不明白她为什么一眼就看上你了，帅哥的特权么？”虽然是酸溜溜的字句，但从甘立耀口中一出来，就只是大方随意的调侃而已了。一边说着，刺猬头男生一边凑近聂萨克，盯着那张酷似某人的脸。
　　“这样的特权我可不想要。”聂萨克淡淡回道。不想话题被岔开，便在一次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我是说，她有没有特别奇怪的时候？”
　　“奇怪？”甘立耀挠了挠头，表情直朝嘴里念出的这个词奔去。
　　“我觉得还是告诉他比较好。”跟上午一样，前排的付交又在默默听完他们的对话后突然开口。
　　“果然有奇怪的地方吗？”聂萨克追问着。
　　既然关系不错的付交都这么说了，甘立耀也决定坦白些什么。
　　“好吧，”他说，“你应该也注意到了，虽然我不停地在说她好，但完全没有对她产生任何想法。别人也可能是这样。而且，就连班里的女生也好像不是特别愿意跟她接触。因为她，天空云，有时候，确实挺奇怪的……”
　　“怎么个奇怪？”对方的一堆废话让聂萨克有些着急。
　　“性格的变化。”付交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聂萨克的桌子旁，悄悄提出了重点。
　　他说，天空云偶尔会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虽然多数情况下是既活泼又开朗的性格，但在她转学过来的短短一个月中，有两三次，她都突然变得沉默寡言，对人的态度也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明明上午都还有说有笑的伙伴，下午就可能没原因地对别人而言相加，让人措手不及。更加令人寒心的是，在此之后，恢复成相对“正常”状态的天空云又不对之前的怪异态度做任何解释，仅仅一句话带过。于是几次之后，大家便再也不敢跟她有密切往来。
　　“会不会是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的话至少看得出来是同一个人，但那种表现，简直就像……就像……精神分裂似的。”憋了很久，付交才决定使用这个并不美好的词。
　　“这样啊……”跟中午的情况差不多，聂萨克开始意识到自己被一个大麻烦给缠上了。他并不擅长应付姐姐以外的女生，更何况还是性格有缺陷的女生。
　　甘立耀又趁此补了一刀：“兄弟，别这么沮丧了，现在你是她的男人，没准儿她会为了你而改变呢！”
　　当初可是你怂恿我接受她的啊！聂萨克几乎要喊出来了。
　　“诶，要上课了哦，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三个男生的背后突然出现一个女声。谈得太入迷，他们根本没有注意到天空云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虽然不是做贼，但也心虚得不行，胡乱拼了几个发音，搪塞过去了。
　　“呃，啊，那个啊……”
　　“明天不是周末嘛，啊，嗯……”
　　“邀这家伙出去玩，但他好像不太乐意……”甘立耀指着聂萨克对天空云说。
　　“喂你——”什么时候邀过我了？聂萨克话只出口了一半，就被反应更快的女孩给截了下来。
　　“也就是说小萨你明天有空吗？”
　　重点好像不太对。

　　铃声过后，再也没有留空余时间给这几个学生。一班的生物老师兼班主任——阮恒抱着笔记本电脑和课本走进了教室……

　　***

　　“所以，你就答应了？跟一个头一天才认识的女孩子出去玩？”
　　晚上，聂萨克的卧室，致末吟雪通过左手臂上的屏幕向房间主人提出疑问。
　　“嗯，看她好像挺期待的。虽然我也不知道她有什么企图。”吃过晚饭后，聂萨克坐在电脑前，一边跟远在他乡的好友聊天，一边回答身旁人造少女的提问。
　　“这不像你啊，以前可没见你对谁的要求这么上心。”
　　“主要还是想弄清楚她的来头吧，毕竟这样死缠烂打的人也很稀罕。”说完这句话，聂萨克似乎觉得刚刚致末吟雪的话有哪里不对，于是转过身来，看着她的脸问道，“以前？你连她的记忆也有吗？”、
　　“有一点。”
　　“哪一点？”如果包含有聂银雪出走的目的，找起来会方便很多，聂萨克这样想。
　　“抱歉，要让你失望了，好像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部分……”
　　“算了。话说回来，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才是重点。之前阮恒说，致末吟雪的一些性能还不太稳定，随便放出来可能会出问题，所以重新给她限制了活动范围。而“聂萨克的家”显然不在限制范围内。
　　“阮恒特许我今天可以留在这里。而且，我也想看看她以前生活的地方。”这是少女的回答。虽然思维与聂银雪相似，但毕竟还是两个不同的个体。连双胞胎都算不上。
　　“那你睡哪儿？”
　　老姐失踪了两年，她的房间自然也两年没有动过。而聂萨克本人……就算是姐姐，而且是人造人，还是不怎么能让她跟自己同床。
　　“这里。”打出这两个字后，致末吟雪退到墙角，跪下，抽出插头，插（和谐）进插座，然后就一动不动了。
　　“这样睡觉啊……”
　　果然，对人造人是不太需要用常人的思维来思考的。
　　夜深了，电脑屏幕上显出缪璃给聂萨克的最后一句话：“约会愉快”
　　没错，最后还带了一个心形图案。
　　聂萨克条件反射直接按掉了电源。

　　***

　　第二天，集合地点完全不意外的是玉波公园大门口。正是大清早，广场上多的是晨练的老人们，很少有年轻人和学生路过。毕竟是周末，多睡一会儿是大多数上班族和学生党的选择。
　　就是这样的早上，聂萨克一个人站在公园的名碑前等着昨天主动约他出来的少女。
　　天空云，第一次跟聂萨克见面，就死缠烂打地向他表白，发展到约会这个程度也不过就——
　　“这才第二天。”
　　“从昨天早上八点算起的话见面也超过二十四个小时了哦！”并没有特别精心打扮的少女就像仅仅是平时跟朋友出来玩那样，以最日常的姿态出现在少年面前。虽然穿着短裙，但也隐隐露出了灯笼裤的一角。
　　“然后呢，你想去哪儿？”
　　“诶？”
　　两人见面了，下一步应该就是找个地方去玩儿。但按照挽着聂萨克手臂的少女这反应来看，显然是事先没有做出任何安排。
　　“去……哪里吗？”少女支支吾吾，“没，没所谓啦，只要跟小萨在一起，去哪里都无所谓的！”
　　这个回答约等于“随便”，而“随便”有恰恰是最难决定的。
　　“所以你到底是图个什么啊？”聂萨克像是自言自语地问着，完全不能理解天空云的想法了。
　　“就是……想跟你在一起而已……”简单的理由。

　　“说起来，我还没有……”云的话还没说完，肚子就相当配合地叫了起来。太兴奋而匆匆赶来跟聂萨克见面的天空云，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不过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目的地很容易地就决定在了一家兼卖早点的快餐店。

　　云的饭量并不大，小小的身子也决定了她并不能吃太多的东西，于是一块面包、一个煎鸡蛋和一杯牛奶就构成了早餐的全部。
　　除了老姐，聂萨克这是第二次陪着女生吃东西，虽然跟第一次的对象是同一人。
　　女孩的吃相还好，并不狼吞虎咽，又不过于淑女，是很正常的模样，跟昨天中午时不自然的举动相比，还是现在的“天空云”更加符合她的外表。
　　对于一般的女生来说，只要长得不算难看，性格又很合群，通常情况下都会比较受欢迎，身边的朋友也会一堆一堆的。但事实上，天空云的好朋友似乎就只有叶依茗一个，从付交和甘立耀的话看来，应该也是性格的问题，这让聂萨克隐隐觉得她跟自己有点像。
　　如果天空云和聂萨克很早之前就认识，而且很早开始就交往，那么现在对于他们来说只是一对普通情侣的日常约会罢了，并没有其他什么特别的地方。但事实上，像是略过了相识相知相熟相爱的过程，直接进入老夫老妻模式——虽然只是天空云单方面示好，聂萨克没拒绝也没主动。
　　所以果然还是很奇怪。

　　吃过饭，正当云要去付钱时，被聂萨克抢着先付了。约会时男生付款似乎是件很正常的事，但云却觉得有点过意不去。
　　“我并不需要小萨帮我这个啊！”她说。
　　“我一个人也花不完四个人的钱。”这是男生的回答。
　　多年前，虽然聂萨克的父亲聂汣泷和母亲王菁不辞而别，从此杳无音信，但留给儿女们的存款也足够他们用两辈子了。加上不久之后姐姐又失踪，所以聂萨克手里握着四人份的生活费，够他一个人以正常的消费水平活上四辈子。再加上，他本人又并不挥霍，于是除了他自己的那一份，剩下的都化作意义不大的数字屯在银行里等着发霉。

　　吃过早餐，下一个问题仍然是行程。虽然说天空云不介意聂萨克会带她去哪儿，但也总不可能跟他一起像他平时自己一个人那样漫无目的地压马路。
　　“不如到公园里面去看看？”
　　“诶？”听到这个提议，云吃了一惊。
　　“每次路过那边都会觉得很吵。”虽然说是“吵”，但聂萨克想要表达的本意是“热闹”。

　　在玉波公园中部的一圈地上是一个小型游乐场，平时家长陪着来这儿的小孩子居多，其次就是三五个朋友结伴而来，或者一两对小情侣在这里找乐子。
　　上午十点过，游乐场的人非常多。对于一些激烈的游乐设施，天空云似乎并没有什么兴趣，目光全被周围的小店吸引。
　　“是射击哦？”她指着店门口的枪。
　　“你想玩？”
　　“嗯~想去试试看！”
　　说完，女孩子向小店跑去。
　　天空云的技术相当好，射出子弹的频率很高，而且密密麻麻地集中在靶心。
　　满分200分，天空云拿了192分。对于一个看起来十分普通的少女来说，这是一个相当恐怖的分数了。但是……
　　“厉害的小姑娘！”店老板惊讶过后露出了赞赏的神情，补充道，“如果分数在195以上的话就可以得到最高等级了的奖励噢！”
　　“诶……那还差一点啊……”女孩有些失望。不过立刻就转过身，古灵精怪的眼神望着救星，“小萨，你来试试？”
　　“……算了吧。”
　　聂萨克不敢去试，因为只要他一摸到枪扣到扳机，无论他大脑愿不愿意，子弹都会朝着最准确的方向飞去。说白了就是，只要是他，是聂萨克，随便怎样哪怕他闭上眼睛都能拿到满分。而正常情况下拿到满分的人可遇不可求，一定会吸引太多人的目光——其中很可能也会有盯上“万能武器”的敌人。
　　“没关系。”天空云看出了他的犹豫，凑上前去，在他的耳朵边轻轻说道，“王莲，不用去担心它。”
　　“！！”
　　听到这句话，聂萨克全身像过了电一样，寒毛都竖起来了。云的那句话，就代表着她也是与王莲有关系的人，而且说不准……
　　聂萨克开始担心之前好友的猜测会不会成真。
　　“会不会是为了万能武器而接近你？”那时候，缪璃提出了这样的看法。
　　不管怎样，就算是真的，在这样热闹的公共场所，少女也不可能对他出手，于是只有顺着她的意思去，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
　　“让我来干这个，根本就是犯规啊……”就像少年想的那样，在店老板震惊目光的注视下，他一边跟身旁的女孩抱怨，一边拿下了200分的满分。
　　“多，多谢惠顾……”递给客人作为一等奖的巨大毛熊，店老板目送两人用跑的方式离开了小店。

　　“你到底是谁？”
　　僻静的巷道里，聂萨克还没缓过气，就迫不及待地向女孩提出问题。
　　“我是天空云啊！小萨你怎么了？”对方突然的态度改变，让女孩有点不知所措。
　　“谁问你这个！我是说，你的目的是什么？”综合这两天云的奇怪言行，再加上现在又知道她是王莲的依顺者，就必须明白她的目的了。如果动机不纯，聂萨克会毫不犹豫干掉她以确保自身的安全。
　　“我我……”云似乎被吓傻了，吐词都不太连贯。几秒后，才豁出去一样大喊着：“我并没有什么奇怪的目的呀！”
　　得到这个答案，聂萨克较刚才而言态度缓和了一点。这样的女孩，看起来不像是对他有威胁。
　　“那么你的能力呢？”这是他所关心的第二个问题。
　　一提到“能力”，女孩的神情又变得奇怪起来了。
　　“不想说。”她直截了当地回答。
　　“不好意思？还是不能说？”
　　“应该……是还不太能让别人接受我的能力……”
　　莫名的回答给天空云的能力更加抹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看起来娇弱的女孩，不像是有什么危险的能力。
　　“如果小萨你怀疑我的话，只要我稍稍对你出手，你随时都可以杀掉我，但是我不相信你会对并不是敌人的人动手。”天空云补充道。
　　“……”
　　见他没什么回应，云又加上了一句：“但是，因为是小萨，所以我一定会告诉你我的能力是什么！给我一点准备的时间，好吗？”
　　“你太奇怪了。”聂萨克只能用这句话做总结，“不过，之前我还真没想过你会跟王莲有关系。”

　　目前的担忧算是勉强消除了，天空云没有怀着敌人的想法来接近聂萨克。没有意外的话，一直保持这样的关系也不错。

　　让两人身心疲惫的并不是玩耍的劳累，而是担忧、害怕、不信任的心情扰乱了内分泌。明明没有做太多的事情，却感到脚软得迈不动步子。
　　“休息一会儿吧，你要什么饮料？”把女孩安排在小树林的长凳上，聂萨克打算去买点东西，安抚一下她的内心。虽然刚才的事两人都有错。
　　“饮料啊……”云有些犹豫不决，但思索过后，还是说出了一种果汁的名字。

　　聂萨克离开了。
　　长凳上的云望了望四周：这是一个比较安静的小树林，不太有谁会路过，而且也比较隐蔽。
　　云长长地舒了口气，再次扫视周围，确定附近没有其他任何人——哪怕是聂萨克，之后，便做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举动——

　　要买东西就必须回到伫立在人潮中的商店，聂萨克迈着大步子往前走，丝毫没有停下来注意周遭坏境，直超已经决定好的目标奔去。
　　“——”
　　前进时，有人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条件反射回过头，发现那居然是致末吟雪。
　　“你怎么在这？”
　　人造人四处张望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掀开左手臂上的套袖，露出里面的显示屏。
　　“确保你的安全。”她写道。
　　“……”聂萨克有些无语。明明她知道他很厉害，几乎没有人能打得过他，根本不用担心他的安危，但她还是选择了跟在他后面。难以拒绝的好意。
　　“难道你就要一直跟着我？”
　　“远远看着你没出事就好。”黑发红瞳的少女回答。
　　“好吧。不过，也稍稍注意一下一直跟着我的那个女生，也别让她遇到麻烦。”留下这句话，聂萨克又匆匆赶路了。
　　望着他的背影，没有表情的少女捏了捏下巴，朝着天空云所在的方向迈开了脚步。

　　事实上是——别让天空云制造出麻烦。
　　由于不太清楚对方的底细，而暴露身份的最佳时刻便是一人独处，于是买好饮料后，聂萨克绕了一小段路，从后面观察，天空云在一个人的时候会做些什么。

　　***

　　少女躲躲闪闪的眼神望了望四周，确定了这是个偏僻的地方，而且没有人路过，没有人注视着她，聂萨克看起来也不会很快就回来。于是，天空云，右手握拳放在胸口，做了一个使劲拉的动作，一个不可思议的金黄色的透明光球就这样从她的身体里被扯了出来。
　　“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啊……”
　　少女的情绪看起来很低落，眼神朦朦胧胧，呆呆地望着这个仍通过一条细长光线与她相连的光球，似乎那上面有什么她所不能控制的事正在渐渐发生。
　　几十秒后，便把它重新按回了自己的身体。

　　这一幕，被归来的他一点不漏地看在了眼里。

　　“你的饮料。”
　　聂萨克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很自然地回到云的身边，坐了下来，将果汁递给了她。
　　“谢谢你！”将秘密重新藏好的云开心地接过瓶子，一脸幸福的样子。

　　路过的四五岁大的小女孩儿拉着妈妈的手，指着树下长凳上的两人。不，仔细看的话，指着的应该是旁边放着的巨型玩偶。
　　“那个……熊！”小女孩伸长了手臂，努力地把母亲的视线引到那个几乎与一个成年人同样大小的毛熊上。
　　“诶，这个吗？”云注意到了小女孩极度渴望的眼神。
　　“嗯！”小女孩使劲点了点头。
　　“噢，真是抱歉了，请问你们这个是在哪里买的呢？”女青年拗不过女儿，一脸歉意地向少年和少女询问。
　　“这个啊，是买不到的哦！”云惋惜地回答。回想起小店老版的刁钻条件，这个世界上除了专业的射手外，恐怕也只有聂萨克能拿到那样可怕的分数了。
　　听到这样的回答，下一秒，小女孩儿和她的母亲同时露出了失望的神情。
　　“嗯……”云托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低下头微笑着对小女孩说，“那我送给你吧？你看起来比我更喜欢它呢。”
　　有了这句话，小女孩立刻惊喜地笑了。
　　“小萨，可以吗？”问了等于白问，形式上地征求一下男生的意见，这毕竟是他赢得的奖品。不过聂萨克好像并不在意这个，爽快地给出了答案：
　　“决定权在你。”

　　小女孩抱不动巨大的毛熊，她的妈妈代替她接过了玩偶，不断地说着谢谢。

　　母女二人走后不久，长凳上的两人又陷入了尴尬的气氛。聂萨克多数时候属于被动交谈的那种，在现在这样没办法直接提出敏感话题的情况下，他也不太知道要怎样打破这种沉默。好在云先开了口：
　　“果然，还是应该找点话题呢。”
　　“要不告诉我你的情况，比如，家庭？”顺着她的意思，聂萨克有意想要了解一下这个奇怪少女的背景。
　　“家庭？”少女偏过头，露出半疑惑的神情，“我家啊，一共有四个人一起住呢。”
　　“你还有一个兄弟姐妹？”聂萨克理所当然地认为了其中两人是父亲和母亲。
　　“不不，我是最小的一个，上面有两个哥哥和一个姐姐。”云回答道。
　　“你父母呢？”这是聂萨克最关心的问题。他并不觉得随便找个人的爸妈都会像他那身为科研人员的双亲一样多年前就人间蒸发，从此再也没有跟儿女有过联系。
　　“死了哦！”云的语气很轻松，把一个沉痛的话题用并不符合它的调子讲了出来。
　　“这样……”
　　本来这是一件令人伤心的事，聂萨克也简单地表示明白，从而想略过它，天空云却毫不在意地补充了一句：
　　“不过很早就死了，所以我现在几乎没什么感觉，跟哥哥姐姐，还有小萨在一起，我就很满足了啊！”说完，云还开心地轻轻抱着男生的手臂，把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
　　还真是完全看不出一点悲伤的情绪。
　　究竟是真的还是装的，现在也无从得知。

　　“跟我在一起你不会觉得无聊？”
　　又一次长久的沉默过后，聂萨克这回主动发话了。
　　从昨天看来，天空云自从她认为自己表白成功后就再也没有什么特别过分的举动，完完全全，只要留在聂萨克身边哪怕这个男生只会坐在椅子上发呆，她就好像鱼儿得到了水，便不再奢求别的什么了。
　　“为什么要无聊啊？只要小萨不赶我走，我自言自语也可以的哦~”面对这样的问题，云自豪地介绍着并不值得夸耀的技能。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会找上我？”这是聂萨克不知第多少次重复这个问题了，尽管天空云每次给出的答案都含含糊糊暧昧不清，完全搞不懂这个女人的脑袋里在想些什么。
　　“找个志同道合的家伙陪你岂不是更愉快？”他又问了一句。
　　“……”
　　云没有说话。
　　“？”
　　刚才两句话聂萨克都是自顾自地问，完全没有注意到对方是否在听，这下一转过头，才注意到少女的视线似乎正指向人群中的某一点，而她的注意力也被“那个东西”牵着走了。
　　……

　　少女看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背影：
　　肉粉色的头发，扎成两个卷成一圈一圈的辫子，穿着不知何处的学生制服，在不远处的人群中若隐若现。
　　那个背影渐渐远了，少女的表情变得惊异不堪，目光专注地抓着那个背影，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从长凳上站起，向着那个身影离去的方向走了两步，再跨了两步，最终跑了起来，去追寻那个令她震撼不已的背影。
　　“你怎么了？那里有什么？”聂萨克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看着少女跑掉了。再几秒钟，觉得情况似乎不大对劲，于是赶紧追了上去。
　　从刚才开始，这条原本比较僻静的小路上游人渐渐多了起来，到现在几乎达到了顶峰，于是只消那么十几秒，少女的身影也被淹没在了人潮中……

　　是个相当不可思议的存在！至少在云心中。
　　为什么是那个人？那个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少女的精神状况不太好，此时此刻只想找到出现在这个公园的那个人。

　　似乎是跟丢了，在这个人潮涌动的地方。
　　从跟聂萨克在一起的那条小路来到闹市，穿过闹市来到公园后方的小树林。又是一个偏僻的地方。而追到这里来之后，云很失望地没有看见她所追寻的那个身影。
　　少女停在一棵树下喘着气，之前的专注让她忘记了奔跑的劳累，而停下来过后，全身的肌肉似乎都在瞬间融化了，腿软得站不起来。
　　少女紧锁着眉头望了望四周，没有任何人，当然更别提她要找的那一个。
　　没有人。
　　谁也，不在。

　　“！！！”
　　“抓到你了！”
　　本应该没人在的小树林，突然一个中年男人从云的身后蹿了出来，掐着她的脖子把她按在了树上。
　　“王莲……吗？”云的呼吸本来就还没恢复正常，这下又被掐住了喉咙，磨了好一会儿，才挤牙膏似的出来三个字。
　　“对！”中年男人毫不掩饰地承认了自己的身份，“我的能力是‘伪装’，可以让特定对象看到他们内心所想念的人，针对你这种青春期情感丰富地小姑娘可是非常有用呢。说吧，你看到的是谁？爹妈？还是男朋友？”
　　“……”
　　云还根本说不出话来。
　　是那个肉粉色头发 ，穿着学生制服的少女。
　　想念？云觉得有些可笑。
　　但是，现在的状况显然不允许她来思考有关她所“看见”的那位少女的事，要是在这里被（和谐）干掉的话，一切都完蛋了。
　　“小姑娘很可爱嘛，先玩玩？还是想直接被我干掉？”听起来，中年男人的目的十分单纯，仅仅是想诱惑同样依顺着王莲的小女孩儿，玩够了再杀掉，由于王莲的存在，他也并不会被判刑，因此可以为非作歹而且逍遥法外。
　　这次，前一个选项似乎直接被忽略，因为他手掌和手指的力度越来越大，直接把云的脖子往死里掐。或许由生到死的痛苦表现才是他想要看到的东西——虽然得手之后连凶手自己也会忘掉这个可怜的少女。
　　云开始咳嗽，双手抓着男人的手腕，想把它掰开，但力量的差距实在太大，云的手就像附在树干上的小知了，根本撼动不了它。
　　除非有谁来救，否则，单凭“天空云”一个人的力量，这副身体就只能乖乖等死。
　　看起来，聂萨克还没有找到这个地方，而云的视线范围内，就再也看不见其他的救命稻草了。

　　男人的力道越来越大，眼看着就要成功了，云的手也没了力气，软了下去。
　　快要死了吗？
　　男人这样想着，稍稍放松了警惕。

　　“？！”
　　肚子突然被狠狠踹了一脚。
　　“够了！”
　　一个和天空云相同、却又更加不耐烦的声音从原本的“天空云”身体里传了出来。
　　眼花了？这是男人的第一反应。
　　被踹得眼冒金星的中年男人被迫松开手，立刻，一个明晃晃的东西擦过他的身体,叮铃哐啷地落在了地上。男人吓得往后踉跄了几步一屁股坐了下去，抬起头来一看，一个在他意料之外的情况出现了——眼前，有两个，外表一模一样的少女：其中一个瘫坐在树下，慢慢缓着气，而另一个则用愤怒而凌厉的眼神盯着他，手里拿着一把二十厘米长的匕首，刀尖和她的眼神一样，直直地指着他。
　　“谁？”
　　男人有些慌不择言，回复他的，是再一把匕首。
　　“哈？在问我？”多出来的那个少女露出了鄙夷的神情，“连对象的身份都没搞清楚就打算下手，你是白痴吗？”
　　要欺负的话至少应该去找个毫无还手之力的小丫头，何必招惹一个根本打不过的对手，这不存心给自己找麻烦么？。虽然“天空云”看上去似乎十分娇弱，但这中年男人显然没有弄明白她的分（和谐）身术是怎么回事。
　　持刀的少女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被掐住而险些窒息的感觉仍残留在脖子的骨头、血管和每一寸皮肤上。她是后来才从天空云身体里分离出来的，因此并无大碍，但天空云本人的状况看起来不太好。
　　无论怎样，先解决了眼前的敌人再说。
　　少女的武器是凭空而现的，换上一把军用长刀后，冲着朝坐在地上的中年男人砍去。

　　“！！”
　　没有成功。
　　在刀刃接触到敌人的身体之前，少女的手腕被狠狠地抓住了。
　　“到底还是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嘛！”
　　这一下，形式突然被扭转，原本处于劣势的中年男人夺回了进攻权，另一只手捡起少女掉在地上的长刀，想借此物杀掉自不量力、而且口气还不小的少女。
　　除去武器的附加值，单就个人的力量来说，未成年少女和成年男性相差得实在太多太多。

　　明明马上就要赢了，被反压制住的心情实在太糟糕，而且，不甘心。来到这里的目的绝对不是乖乖被王莲给弄死！
　　况且，天空云，是不会那么轻易就死掉的。

　　千钧一发之际，男人握刀的手突然被一张从不远处飞来的刀片状的东西给割开了一半，连着刀一起向着侧边飞了出去。
　　少女也没有发愣，趁着这个机会重新取出一把匕首，用力插（和谐）进了男人的胸膛。

　　和以往打败的敌人一样，在血落地之前，□□也随着风一起，消散不见了。

　　聂萨克刚刚赶来现场。虽然不明白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好像在一个紧急时刻发挥了不小的作用。
　　然后，映入他眼帘的，便是树下和空地上，两位一模一样的少女。
　　他向她们迈出了一步，立刻，空地上的少女就抄起小刀指着他。
　　“你你你都看见了吧？！”她的语气有些紧张，比起刚才面对敌人，现在反而显得更加不知所措，额头上也渗出了细细的汗珠。
　　聂萨克没有理会她这态度，望向她的身后，倒在树下的那位少女：
　　“她怎么了？”
　　这句话提醒了持刀少女，这才反应过来的她大叫了一声：“啊，姐姐！”便转身冲向树下。

　　天空云似乎是昏过去了，一时半会儿叫不醒。但在聂萨克询问要不要叫救护车时，另一位少女态度坚决地阻止了。
　　“我说没事就没事！医院这种地方只会伤害姐姐的身体！”这是她的理由。
　　“那么，可以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么？”
　　不约而同地忘记了袭击少女的中年男人，现在聂萨克面对的谜团的只有“天空云有两个”这件事了。
　　“呃？”少女愣了愣，发觉自己逃不掉这个问题了，于是只有乖乖地代替昏迷的天空云来回答。

　　“很不高兴见到你，聂混蛋，你可以叫我天空虹。”自称是天空虹的少女从一见到聂萨克开始就表现得十分不悦，以至于做着态度恶劣的自我介绍时还刻意跟他保持着相当一段距离，“啊你是想知道为什么我们会是两个人吗？既然姐姐现在醒不了那就只能我来解释了但是你必须明白我根本不想跟你说话，懂吗？”
　　“……”
　　少女这样的言行，跟平时活泼温顺的天空云完全不同，对他的态度也跟天空云有着巨大的反差，虽然两人的外表的确是一模一样，连双胞胎的望尘莫及的相似度。聂萨克瞬间明白了什么。

　　“就像你看到的这样，我们是两个人。姐姐她还没告诉你，她的能力是分裂。分裂懂吗？就像细胞增殖那样，从一个变成了两个，所以从本质上来说，我们是同，一，个，人！”
　　“完全没有说服力。”尽管天空虹加重了语气来强调“同一个人”，但明显的性格差异让这个事实在聂萨克看来没有一点实在感。
　　“因为分裂还不完全，所以我不能离开姐姐的身体太久，昨天中午差点就到极限了居然还被你个混蛋拖出去吃饭！”
　　天空虹的情绪激动起来，正是由于这样的原因，所以那个时候她的表现才相当不自然。四处张望，大概是在寻找天空云的身影。错误并不在聂萨克，无知者无罪，但关乎到自己性命的事，虹还是不分青红皂白把他臭骂了一通。
　　“所以你才讨厌我？”
　　看似正确的因果关系，虹却用一个更加没有逻辑的理由来辩驳：
　　“你能接受姐姐莫名其妙地喜欢你，就不能接受我莫名其妙地讨厌你吗？”
　　聂萨克有些哭笑不得。原本天空云已经够奇怪了，现在又出现个更加奇怪的少女，口口声声说着自己和天空云完全一样，各种言行却跟她背道而驰。
　　回到正题，聂萨克对于她们隐瞒事实这一行为十分不解。
　　“你们完全可以直接把话说明白，我又不会因为这点事情就怎么样。”
　　“但是姐姐不让说啊！”对此，虹也是一脸无奈。
　　“就算自己真的会死也非得一直瞒着吗？”
　　“你根本就不懂！姐姐的话对我来说就是绝对、必须去执行的！”少女的态度很坚决，像宣了誓效忠主子的下仆一样。
　　她把天空云叫做姐姐，可能是因为诞生晚于天空云。虽然是王莲的关系，但这种违背常理的由一个个体分裂而产生的羁绊并非每个人都能理解。也可能是由于这个原因，天空云一直不愿意向聂萨克坦白天空虹的存在。
　　“她根本不可能给你下这种命令，一厢情愿别太过分。”聂萨克毫不留情地给驳回了这样的理由。
　　“……”虹露出了尴尬的表情，哑口无言，“你你你……为什么会知道？”
　　“哪有老姐会让弟妹陷进危险的？普通的姊妹都不可能，何况你们比双胞胎还亲密呢？”聂萨克解释道，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聂银雪的模样。在他印象里，那是个温柔体贴的、坚强的、完美的姐姐。虽然她现在不在这里，但依照她本人意愿而留下的致末吟雪就是她继续关心着他的证明。

　　虹跪坐在草地上，轻轻抚摸着躺在地上的云。天空云没有了生命危险，现在看上去就像睡着一样。
　　“她真的没问题吗？”虽然天空虹说不用担心，但能够把人弄得昏迷，怎么想都不可能是简单的小打小闹所能造成的，甚至还把天空虹逼了出来。
　　“我们的身体可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脆弱啊聂混蛋！”虹依然用着恶劣的语气回答道，“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你就可以滚蛋了，姐姐需要好好休息。”这就赶人走了。
　　既然对方不欢迎自己，于是聂萨克站了起来，看了看昏迷中的天空云，觉得要把一个不能行动的人带走似乎很困难，便又向虹询问道：“你们住在哪里？我送你们回去？”
　　“不用了！”天空虹像昨天中午时一样，一口回绝了，只是这次的表情不在别扭。反正身份也暴露了，没有必要再躲躲闪闪。
　　“那，再见吧。”
　　说完，聂萨克转身迈出了脚步。还没走到两米，又被身后少女的喊声给拉住了：
　　“喂！”天空虹叫住了他，犹豫了几秒钟，终于说出一句似乎憋了很久的话，“今天……谢谢你了。”
　　“别在意。以后当心一点，再这么不小心到时候可没人能那么及时来救你了。”
　　背对着她们，聂萨克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实在太想笑，各种意义上。

　　离开云和虹有一段距离后，聂萨克习惯性地掏出手机给好友打电话。这一次可以说的东西很多，无论是天空云的真实身份，还是后来出现的更有趣的天空虹。
　　但当缪璃听完对方的讲述后，给出的反应却是：
　　“你背着我去泡妹子，还一泡就是两个？”
　　“……”
　　如果无线电波能把拳头也传送过去的话，现在它一定已经砸在缪璃的脑袋上了。
　　“啊别生气，我说着玩儿。”聂萨克的沉默让缪璃赶紧道了歉。
　　“我没生气。”
　　“那就太好了。”
　　“你是怎么了？今天感觉不太对劲？”缪璃一向比较随意，字面上看不出跟以往有什么不同，但从语调上，聂萨克还是听出了一丝不和谐。
　　“……这都被你发现了。……其实，也没什么特别要紧的，只是你好像在意的人越来越多了，我这里稍稍有点无聊呢。”
　　“终于开始嫌无聊了？”
　　两年前，缪璃是主动离家出走的，两年间都只是和聂萨克保持着电话和网络的联系。现在聂萨克不像之前那么闲，随时随地都能跟他闲聊，缪璃终于有了一丝危机感。
　　“我这里可都是些大叔大爷们呢，都是工作上的伙伴，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能谈点闲话的对象了。是有那么点无聊呢……”
　　“那就快点滚回来。”
　　最终，又还是回到了两人家常便饭一样的话题……

　　“不过，跟你那边的朋友们好好相处吧，等我回来挨个给我介绍认识。”期待的语气，缪璃留下了这样一句话。
　　但是等他回来，就该是猴年马月了。

　　***

　　隔了一个星期天，星期一的上午，天空云就像往常一样来上学了，而且根本看不出来之前受过伤。
　　“你没事吧？”看着她虽然挺活泼的样子，聂萨克还是忍不住问了问。
　　“我很好啦，小萨不用担心。而且，我已经从小虹那里听说了，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不用在意。”
　　“对了，这个！”说着，云从课桌抽屉里翻出了一个纸封，似乎是谁写的信。她把它递给了聂萨克：“哥哥给你的。”
　　“哥哥？”聂萨克接过信，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云微微低下头，似乎感到有些难为情：“我觉得……这么快就让小萨去那里，是不是有些太早了？但是哥哥已经迫不及待了呢……”
　　“？”
　　带着疑惑拆开信封，抽出了里面一张并不太大的硬纸片。上面是一行行略显诡异的字体，虽然很工整，但却可以很容易读出写信人的怪异情感：

　　被我妹妹看上的人啊：
　　是该说“你好”，还是“好久不见”呢？
　　名字是“聂萨克”吧。
　　作为这个家的一家之主，我很荣幸邀请你来我们家坐坐。
　　关于你很在意的事，我会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如果没有意见的话就请在明天中午十二点半，到玉波公园后门的银十字架旁等候。
　　记住，千万不要携带任何危险的物品。

　　天空阳

　　简短得可怕的邀请函。
　　落款是天空阳。不愧是一家人，和天空云、天空虹一样，非常有特点的而且根本不像名字的名字。
　　“是叫我去你们家？”夹着信纸，聂萨克抬起头来问天空云。
　　“哥哥他很期待跟你见面呢！”云笑着回答，然后，凑到他耳边，悄悄补充了一句，“不过还是小心为好，哥哥的目的是什么，连我都不知道。”
　　云的提醒，似乎说明了天空阳有着一定的危险性。

　　那么去还是不去？
　　聂萨克的注意力全在正文的第四行，那句话像诱饵一样勾引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