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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chapter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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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淡的生活如同一潭死水,越发无趣。
而甘正天仿佛已经失望透顶,再也不曾开口说一句让他好好学习不要惹是生非的话。
甘南本该乐得清静,然而事实却是在感受到对方平静又毫无期待的目光时,他的情绪一日比一日焦躁。
这一天,在他以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为借口第三次跟人动完手之后,一直老老实实跟在他身后的小跟班战战兢兢地开了口:
“南哥,不如给咱找个嫂子吧?”平日里三天打一架那叫情趣,而今一天打三架绝对是找揍啊。
“没兴趣。”
“别啊南哥,你帅得这么人神共愤,配个美女在身旁那就是神仙眷侣的佳话呀!”
甘南听他半古半洋的形容听得有趣,也没吱声,双手一撑坐在了高台上,漫不经心地晃着长腿,算是默许他继续说下去。
小跟班们一看有戏纷纷涌上来竭尽所能地撺掇他。
“是啊南哥,我看隔壁那帮女生的头瞄你很久了!”
“你滚,南哥哪能看上那个瘦排骨,照我说盛校花才最好看!”
“说得对,盛校花是真漂亮,唉哟那气质迷死人!”
甘南听着这名字耳熟,又懒得费脑子想,只问:“她是谁?”
“盛欣然呀!前些日子不是还拿了作文比赛的省一等奖吗?”
“昨天不刚贴出字报说又拿了舞蹈还是钢琴比赛的冠军么!”
盛欣然?甘南用手摸了摸下巴,他想也许可以看看那个男人口中的爱情到底是什么。只是——
“她会答应?”他虽不以自己的所作所为为耻,倒也有点自知之明。
“那必须的!南哥你俩是天生一对!”狐朋狗友们扯谎扯得顺手拈来,只求把甘少爷哄高兴。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她真的答应了,甚至没有矜持一下。
“你为什么就这么答应我了?”
在冷饮店里,甘南咬着吸管,口齿不清。
盛欣然拿着小瓷勺一口一口吃着冰沙,闻言不慌不忙地抬起头对着甘南弯了弯唇。
“等你能回答我为什么要跟我交往,我就能回答为什么答应你。”
甘南对女生这种如同绕口令的答案嗤之以鼻,无所谓地耸耸肩,表示没有继续讨论的兴趣。
盛欣然也不在意,吃完了冰沙又点了份奶昔。
他们的交往甚至比不上关系深厚的友人亲密。
盛欣然给甘南带早饭,甘南就帮她买中饭,今天她送了他一条围巾,明天肯定会收到一条手链。
与其说是情侣,倒不如说像买卖东西的交接双方。
“我们分手吧。”
甘南专心致志地往咖啡里加奶加糖,说这话的时候甚至没有特意抬眼去看她。
然而盛欣然却第一次在他面前笑出了声:“我昨天还在想,你要到什么时候才会提分手。”她的声音很好听,调皮起来显得更加鲜活,“谢天谢地你的情商还剩了这么点。”
甘南讶然地望着她,好半天才带着点罕见的不好意思:“对不起。”
盛欣然摆摆手,爽快道:“我又没损失……不过今天还想点个蛋糕。”
然后就成了很好的朋友,也是甘南第一个朋友。
时日久了,大家也都看明白年度最具看点的反差情侣档跌破人眼镜地成了好友,而正在他的一票小弟踌躇着要不要再给他找一个的时候,甘南却奇迹般地安静了下来。
不打架,不上游戏房,不成天带着人无事生非、好勇斗狠。
甘正天把儿子的变化看在眼里,高兴得有些患得患失。
“我要回去看奶奶。”
“我陪你一起。”
“不,我一个人去。”
甘正天顿了顿,妥协:“那我明天跟司机说一声。”
“不用,我坐巴士。”甘南说完不再看他一眼,转身回了房。
甘正天看着他的背影,再次苦笑。
第二天,甘南踏上了阔别多年的土地。
记忆中那些年代久远的老房子,已经被推倒了大半,四周都是拆迁的标志,大型拖拉机轰隆隆地开进开出,曾经安谧幽静的水乡小镇再也找不回了。
他循着依稀的记忆花了许久才找到那所老房子,然而却只看到剩下的半面墙壁。甘南忍不住伸出手去,却在触碰到的前一刻停止。
他抛弃了奶奶8年,又何必现在来恋恋不舍地怀念往昔。
大概是他的穿着打扮同当地人不同,于是好奇的目光纷纷向他投来。
“你是李奶奶的孙子吧?”一个挎着篮子的妇人忍不住上前。
甘南神色一整,礼貌而疏远,这是属于城里人的矜持:“是的。”他忽然想起来甘正天今天早上的话,“请问老人院怎么走?”
“老人院没搬地方啊。”她惊讶道,然后恍然,有些怪责地看着甘南,“你这些年都没回来过吧……直走转个弯就到了。”
老人院有些偏僻,甘南进门的时候已经时至午时,他朝着护工指的方向走进了奶奶所在的独立小院。
瘦瘦小小的老太太正坐在摇椅上晒太阳,这一刻与甘南记忆中的画面奇异交叠,就像那七年里甘南每天午觉醒来看到的场景,就像他不曾离开过。
奶奶闭着眼睛,明媚的阳光照耀在她铺满了皱纹的脸上,苍老得让甘南心惊。
“奶奶。”他轻唤,旁人难闻的温柔。
奶奶困顿地转过头来,疑惑地看着他。
“小崽啊你在叫我麽?你是谁家的啊?”
甘南错愕,僵立在原地。
这时恰好护工送中饭来,看到甘南的表情连忙提醒道:“她有些轻微的老年痴呆。”
甘南别过头咬着唇把眼里的湿意逼了回去,再转过来是一个天真烂漫的笑模样:“奶奶,我是小南呀。奶奶可不准忘了我啊!”
“小南,小南……”老人神色呆滞地念叨着,好半天才反应了过来,惊喜道,“啊,是小南啊,小南回来了……哎,不对啊,我的小南只有那么高啊。”说着伸手比划了一个高度,自己笑起来,“我的小孙子长得好快哟,奶奶快抱不动你咯。”
甘南死死抿着唇,生怕一开口就是哭腔。
老太太自顾自地乐了会儿,又费力地拉过他的手,担忧不已:“小南呀今天是不是又打架啦?哎……小南啊,别怨你爸爸好不好,别怨他啊,他是你爸爸啊……”
甘南默默地握紧拳,蹲下身把头伏在奶奶的膝盖上,乖巧无比:“奶奶,小南很乖的,不打架了。跟爸爸也很好。”这话他反复说了许多遍,直到老人听进了耳里,然后挂着笑容睡了过去。
甘南静静地看了奶奶许久,伸手帮她盖上毛毯,然后离开。
苏北
男人出轨这种事,有了一从来不会没有二
当董菲妍再次抓奸在床的时候,苏秦越身边的女人已然不是同一个了。
一次次的外遇,一次次的争吵。别说警告怒骂,到了这时候,即使董菲妍不要脸面使出撒泼打诨的手段,苏秦越也能更加无耻地回击——每月该给的生活费越来越少,拖拖拉拉到下个月也不足为奇。
他用来骗年轻小姑娘的那家厂早已不是原先的样子,不过是留了个空壳子。苏秦越不是做生意的料,本该留作公用的流动资金也全被他拿来给相好租房开店,自然不剩多少交给早已被他抛至脑后的妻儿。
董菲妍自婚后就没再外出工作过,被他掐住了经济命脉竟是连吵架都没了资格。她一边找了家三班倒的工厂做事,一边只能带着儿子换一间更小更破的房子。
房子小一些破一点倒都还好,关键的是它还漏雨。
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落进饭菜里正好当调味料。
“小北……”董菲妍同儿子一起把餐桌搬到角落里,看着儿子面不改色地继续夹菜吃饭,忍不住喊了一声。
苏北抬头,平静地笑道:“怎么了?”话音刚落,就见几滴雨又落进了汤里,他朝上看了看,然后伸手把汤碗往母亲那边推了推,“妈,下次换个小点的碗,雨落进去的几率比较低。”
董菲妍捂着嘴巴发出短促的呜咽声,拼命地打嗝。
她太痛,痛得连哭都哭不出,痛得只能发出这种本该哭到最后才存在的打嗝声。
“小北啊……妈,妈,妈妈对,对,对不,不不起,你!”董菲妍浑身颤抖,睁着通红的眼睛望向儿子。
她的小北那么乖,乖得让清楚地看到自己这个母亲是有多么的不称职。
“妈……”苏北有些惶然,但更多的是安心。
母亲这一年的隐忍与压抑他全看在眼里,正是因为看得分明,才更加担心,担心从来不哭的母亲。
然而即使有了心理准备,但母亲痛到极致的嗝声却仍然让他握紧了拳:“妈,离婚吧。”
谁知董菲妍却在这一刻沉默,许久之后,她才慢慢站起身,轻轻道:“去写作业吧,我给你炒个蛋炒饭。”
苏北看着她单薄又笔直的背影,抿着唇叹了口气。
不是第一次说这种话了,母亲的反应也不是第一次看在眼里了。可是,他还是不懂,苏秦越都这德性了,到底还在求什么。
董菲妍不是没想过离婚,但是……她舍不得。她在这个男人身上耗费了所有的青春时光,十多年的感情,即使到了今时今日已经是千疮百孔,但仍旧不是说割舍就能割舍的。
何况,还有苏北。她不会把儿子留给苏秦越,却也没有信心能带着她的小北远走他乡。
老师把他的情况看在眼里,几次三番地想要帮他申请助学贷款,却都被苏北拒绝了。
“老师,我既不是属于单亲家庭又不属于残疾家庭,没有任何理由申请助学贷款。”他的声音平淡,笑容温和,礼貌又不容拒绝。
“可是,你爸他……”
“我尊重我妈的决定。”苏北低下头,没人看得清他的情绪。
不是没有尝试过挽回,只是苏秦越早就练就了一身铜墙铁壁。
董菲妍第三次逮住他们的时候,是实打实地捉奸在床,然而还不等她动手却反被苏秦越拖了进去——他的丈夫当着相好的面对她拳打脚踢。
苏北默默地给她擦药,耐心听着她没有条理的絮叨。
“他说他喜欢她,说是他追她的,说他们之间是爱情,真正的爱情。哈哈哈,真是太好笑了……那我呢?那当初口口声声说会爱我照顾我一辈子的那个人呢?我们当初就不是这狗屁的爱情了吗?!”
是啊,是太好笑了,所以她笑得泪流满面。
苏北咬着唇,动作轻柔地给她包扎。
这次的打击大概让董菲妍真正看清了这个人,在苏北念初三的那年,她正式同苏秦越提了离婚。
然而他们没想到的是,离婚也不是一件他们所以为的容易事。
无论是苏北的抚养权还是赡养费的数额,都是摆在桌子上争论不休的事。
苏北看着对面脸红脖子粗的爷爷奶奶以及大伯二叔,觉得自己像是在看一个笑话。当初得知苏秦越出轨,义愤填膺地前来给母亲撑腰的亲戚们全都站回了真正有血缘的人一边,曾经笑眯眯地拉着他说他是苏家乖孙的爷爷奶奶也为了那点赡养费毫不退让。
最可笑的是,事情最终的解决竟然是因为苏秦越外面的相好有了孩子,于是在董菲妍的妥协下,他们拿着苦苦挣得的八万块赡养费,在苏北中考完之后来到了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