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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1) ...

  •   我的心里很乱。
      爱和恨,我该选一个,不然,对不起萧谋,对不起死去的人,也对不起自己。
      我该选择什么?
      恨,太沉重,我已经被仇恨折磨得遍体鳞伤。
      爱,我已经累了,还能爱吗?即便能,宫里那么多女子,色衰而爱弛,他又能真心待我到几时?
      人,一旦有了权力,就变得薄情。他将来,也会这样。说什么天长地久海枯石烂,最后的结局都不过一样,我知道,即便深深惧怕着,也早就明白。
      每每他来看我,我只能微笑着逢迎他的喜好。什么时候开始,夫妻之间也已变得小心翼翼。
      我这样犹豫不决着,直到突然有一天,完颜卿来请安,说是太医确认,她已经幸得龙胎。
      那天,我突然明白了,痛,是什么。
      他似乎很欢喜,毕竟那是他的孩子。然而他到底还是顾及我,在我面前变得谨小慎微,几次欲言又止。我明白他的意思,放他去了岭翠轩。此后,他每日都要去看她,我也时常去探望,然而她总摆出一副警戒的样子,我便渐渐的去的少了。我理解她,那毕竟是她的第一个孩子,宫里的尔虞我诈她大约也是听得的,自然会警惕些。那就由她去吧,我能做的,不过是护佑这些孩子平安长大,仅此而已。
      然而仅仅是这样的事,也格外艰难。
      刚刚两个月,太医在她的饭菜中查出药物。进而又说宫里焚的香料不对,孕中,她又脾气暴躁些,日日给下人脸色,甚至到了私刑的地步。这些种种,自然是报到我这里来。但她即使不对,也不能惩处。我只能叹口气,满足她的一切要求。她不喜欢的宫人,我为她调出去,也免得她动刑。她不喜欢的菜式、梵香,我通通命人给她换了,哪怕是帝后章制也暂且由着她。
      可她越发骄纵,那日不知寻了什么样的由头,竟然处置了贾黼云。可怜那孩子第二天早晨没来照常拜见我,这才发觉有异,差遣人去了静和苑问了,才知道她一宿都没有回去,四下找了一大圈,最后竟然是从岭翠轩被人找到抬了出来,一身的伤痕,脸也用刀刺得不堪入目。我见到她时,她已经没有知觉,传了太医,下了死令,动用的最好的药,才得到一句大概不会留疤的回话。
      贾黼云醒来时特意握着我的手说要瞒住这件事,不要让皇上知道。但是,这怎么瞒得住?宫里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果然,我还没来得及开口,萧谋就已经向我问这件事的始末,我只好轻描淡写的说与他。说完,他的表情莫辨。然而次日,他便严惩了完颜卿身边的下人,也算给了她一个教训。
      三月后,贾黼云身上的伤才算好了,又恰逢春日,宫中女眷纷纷央着萧谋带她们出宫游玩。原本的闺阁女子,即便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能尽情看这高高宫墙之外的百花争艳。于是捡了个政务轻松些的日子,带着蛟龙卫,我们去了灼华湖畔,游船骑马。
      这些个小姐,成日里只知琴棋书画,刺绣女红,唯有完颜卿善骑马,然而她身子又不方便。于是,竟只剩我和他一身骑装纵横马上。驰骋间,仿佛又回到当年,他与我相伴丰水畔。明明是这难得的静谧时刻,我却忽然想起了安鸾对我说过的话。模棱两个,不清不楚,藕断丝连。分明心底里还算欢喜,可是总有一个声音提醒着我,他做过的一切是多么可憎。我还不能决断吗?这么多天过去了。我并不像这些姑娘,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可以犹豫了,是爱是恨,我必须做个决断。
      晃神之间,身下玉骠一个扬蹄,竟险些让我摔下去。他催马过来扶住我,大约是明白我心里有些什么,然而终归没有开口询问。
      “去画舫吧。”他微笑着,将手递给我。
      我轻轻点头,下马乘船。然而前脚刚刚踏上游船,身后就传来脆生生的马蹄声,还有宫人高喊着“公主——公主——”
      我回头——靥儿!
      “母后!出来玩居然不带靥儿。”她下了马,急急的跑过来,扑进我怀里。我摸着她的头,说:“你不是在读书的吗?”
      “可是宫里好闷。”她仰起头,看着萧谋,“父皇,为什么不带靥儿?”
      她本来便是长女,萧谋对她的要求并不低,今天,原本也是打算不耽误她的学业。然而谁能想到这个小丫头居然自己跑出了宫。
      他眉心微蹙,我见他似乎要怒,再看看四处正在看热闹的妃嫔,拉了拉他的袖子。他会意,扯起一个笑容,抱起她:“父亲见你读书读得那么认真,怎么好叫你出来耽误。灼华湖你又不是没来过。”
      “父皇说谎,靥儿几时来过灼华湖?”
      他想了想:“唔——那个时候,靥儿还是个小胎儿。”
      我一愣,忽然想起多年前的那天,芳菲四月天,卫浦歌约同我们泛舟灼华湖,那时,我已有了身孕。然后,那天……我们之间第一次那样沉重的隔阂,几乎决裂。那段最痛苦的生活就此拉开。然而现在,我却要问问自己。那个时候的痛苦和卫氏尽诛的痛苦,哪个更甚?是不是我真的像安鸾说的,薄幸寡情之至?
      我看着靥儿和萧谋笑作一团,心中温暖却又犹疑,难道我就要这样的生活,真的不可以?
      “父皇。”她甜甜地说,“附耳过来。”
      她的一句悄悄话,让萧谋笑着看向我,指腹轻轻捏她鼻尖,直起身牵着我们上船。我狐疑的看着她,她却躲在萧谋那侧对我吐舌头。
      完颜卿一众紧跟着上了船,我侧首,眼角余光瞥去,她的不满摆了一脸,到底是大漠草原的女儿,半点学不会迎合。萧谋看人的眼光倒也很准,这样的人进宫,或许善妒,或许骄纵,但是不足为惧。
      贾黼云循规蹈矩的跟在最后,我向她递了个眼光,算是安抚。
      在宫里,不追名逐利的女子最是淡泊,也最是凄苦,要忍得这份苦,才有出头之日。
      “这么多年了,灼华湖一点没变。”他看着远山近水,声音淡而飘渺,仿佛已经融进了温凉绕耳的风里。我看着他追忆的神色,顺着他的目光远远望去,似乎可以看见当年那四个青年男女,情愫悄悄,言笑晏晏的身影。那时候,王毓还是那么青涩的女子,皇兄好不容易才将过去搁置,我们两,正是幸福得恍若满天飞花的时光。我在船舷上看夕阳斜照,火红的光影将他笼罩,恍如神明。若是岁月肯停在那一刻,该是多么美好的事情,若那晚没有发生那么多,该是多么完美的一天。淮阳王派刺客谋刺皇上,我们受了牵连,好在一切平安。这句话,在官折上,说的波澜不惊。然而于我,却是那样令人痛楚的记忆,时隔多年,我依然清楚地记得那个感觉,那种害怕自己保护不住腹中无辜的孩子的无力,那种被丈夫背弃欺瞒的绝望。那天,是我第一次尝到,却不是最后一次。我只愿以后,没有下一次了。
      靥儿见我沉默,捧了盒糕点送来,黑眸闪烁如星辰:“母后,尝尝。”
      我拿起一块,轻轻咬了一口,倏尔掉下泪来。
      这味道,淡淡香甜,仿若美人颊上浅浅红云。
      “和浅欢,味道很像吧?”萧谋看着我。
      我用力点头,再顾不得在这些嫔妃姬妾面前是不是失态。
      “知道你嘴馋,朕找了好久才找到的,当然,靥儿也立了大功。”
      “这是什么?”
      “还记得我们大婚的时候,一杯桃花酿吗?那个香甜绝对不亚于浅欢花。但那个味道太过浓郁,所以只能加一点。朕尽力搜罗了宛南的味道放进去,七拼八凑总算有些样子,想着,就今天吧,虽然还不算太成熟,但好歹,这个日子,这个地方,合适。”
      “萧谋,你真是过分。这样的事,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方才靥儿和你说的就是这个?你说过不再瞒我。”我笑得泣不成声。
      “皇后和陛下琴瑟和鸣,伉俪情深,让臣妾这些做妹妹的好生羡慕。小公主天生丽质,聪慧非常,真希望臣妾的孩子也能这般乖巧懂事。”完颜卿躬身过来恭维着,然而她的勉强,我是看得出来的。她一定在想着,日后要怎么报还给我,要怎么将我挤下这个位置。
      “‘伉俪情深’这话,就不要说了……”萧谋侧首看我,“这四个字,有些渊源。”
      就是那个时候,我们相敬如宾,在外人面前,总是按着伉俪情深的戏折子演着戏。那是段痛苦不堪的记忆,谁也不想再勾起。
      “臣妾知道了,不会再提了,诸位妹妹也是。”她和那些女子,仿佛成了一个联盟,准备好随时一起来奚落我,嘲讽我。
      “完颜果然懂事。”他唇角一抹笑,眼中却是冰冷的。
      完颜,原来他是这么称呼她的。中秋那天的一声“卿”,当真是她误会了吧?这样想来,也是可怜人。指着完颜卿的名册时他说日后会很有趣,原来是这样。确实是很有趣。
      “谢皇上谬赞。”到底是如花的年纪,受到半句赞美,声音都是活泼的。
      这些女子,若非到了这个地方,到了深宫里,哪个不是可爱的花季少女呢?
      “卿,你看。”萧谋抬起手臂,指向苍穹。
      仰起头时,我侧目偷偷瞥了完颜卿,她仿佛是遇到了什么羞窘的事,把头深深埋了下去。
      长空之中,万里无云,一对飞鸟,比翼而翔。
      靥儿学着相士的模样,摸着山羊胡,故作深沉的说:“皇上,吉兆啊,吉兆。”
      他乐的开怀,不再是对着完颜卿的那句话,而是当真的仁善父亲模样。

      那天,我们吟诗作对,谈风论月。诗词,自然是这些闺阁少女的强项,然而又多是女儿家的辞藻,空有一副富丽堂皇的架子,却是空无的。我只是听着,不多说,自小,诗词歌赋,也是作为我们日后成为细作隐匿身份所必学的,但是到了这个年岁,真真正正体会到了欲说还休,欲说还休的意味。倒是靥儿,积极地,吟咏着苏辛的词,大气磅礴,仿佛已到沙场,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萧谋搔着她的头笑说她是我们的小木兰。
      她确实想做木兰。这么些年过来,我已经看开,她的生命终归不该按着我们给她规定的路线走着,这样又怎算是她自己的生命?这样哪怕她安泰一生,又有什么意义?倒不如依她所愿战死沙场也好,谁又能说,在最好的年华离开,不是一种绝美的事情呢?

      晚上,我们才回宫,她玩的累了,很早便想睡,却仍旧留在秋漪殿和我们喋喋不休的说笑着,直到我们都已经困得打呵欠,她才随着宫人回令为她开辟的就在百步远的一座小小宫殿,普华殿。
      萧谋抱着我上榻,耳鬓厮磨一阵,便双双睡去。
      梦里,靥儿捧着糕点茶盘,咯咯笑着看着我,拉着她的父亲,放下糕点,一扭一扭的用她小小的身子跳着朝阳舞,美的仿若一只雏凤。
      时间刚刚过了二更,忽而听着一阵哀钟长鸣,我一激灵险些从榻上掉下去,方才还萦绕身心的美梦一下子粉碎。是我听错了吗?是我睡迷糊了吗?
      “萧谋……”我轻轻唤他,然而他也已经一跃而起,“方才,是哀钟么?”
      他蹙着眉头,喉结竟紧张的上下滚动,我头一次见他这样心神不宁,胸口剧烈起伏着,吞咽一番才说:“哀钟……是哀钟。穿上衣服。”
      “来人!”他一边套着衣袍,一边走到外间,“怎么回事?”
      外面好一阵慌乱,好半天我才听到一句:“小公主夭亡了。”
      手中握着的玉佩忽然掉在地上,碎成锋利的薄片。
      “我的女儿……我的女儿……”我拼命地眨着眼睛,想要把泪水咽下,可还是抑制不住它的奔涌,“萧谋,萧谋!我的女儿,快去看看,我的女儿……”
      他大步踱进内室,飞快帮我穿上繁缛的衣装。紧紧握住我颤抖着的手,指尖冰凉,手心满满的冷汗。
      “走,她一定没事,她爱闹,肯定是在和我们顽笑。去看看。别哭,没事的。”他胡乱的抹着我脸上的泪水,话语已经支离破碎。
      哪里会没事?她再爱玩笑也好,她素来懂事,知道不该开这样的玩笑吓人。何况,宫中的哀钟,又是她说敲响就能敲响的吗?
      我们都深知这样的事实,然而哪怕是一丝侥幸也好,没有人想要放弃这绝望的希望。
      我忽然后悔,为什么把她送进普华殿,好远,好远,好像永远也到不了一样,好远……走到最后,我几乎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明明那扇门就在那里,我却没有勇气迈进去。他用力的握着我的手:“我们一起来。”
      我终于有了进去的勇气,从他冰冷的手掌获得的勇气,从他颤抖的躯壳获得的勇气。
      前脚刚刚跨过去,奶娘忽然一脸泪痕的仆跪到我脚边:“皇上!娘娘!公主她……奴婢照顾不周!皇上降罪吧!求皇上降罪吧!”
      “你说什么呢……靥儿她方才还好好的……”一路走来,无论什么样的现实,他都直接面对着,然而今天,他第一次用尽全力的去否定现实,残酷的现实。
      “公主在……”她双手颤抖着,指向内室。
      我的心沉了一沉,强自稳住呼吸,在他的签领下,走了进去,而后,心,沉到了万丈深渊。
      我的女儿,死不瞑目。
      身体扭曲着摆在床上,全身似乎绷紧了力气,双手紧紧握住锦被,床褥枕被狼藉拖沓到地上。而她精致的头颅,无力的垂下来,涨的青紫,两眼睁得通红,最骇人的,是脖颈,有深锁的五指痕迹。
      她生生被人掐死。
      我眼前忽然昏黑,他紧紧抓住我的手臂,我努力稳住身子。我知道,此刻我还不能倒下,我还什么都不知道。
      “杀。”我紧迫呼吸着,“萧谋,杀。”
      “我要他死。”他咬着牙,屏息说着。声音那样低沉,在这空空的房间里回荡,放大,幽森恐怖。
      我这才注意到,安鸾,他早早的站在床尾,低着头,神色莫辨。
      “安鸾,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听见这里有异动,过来时,靥儿已经不测。”他说过,如今,他看不起萧谋。果然话语里的尊敬谦辞已经尽数消失了。
      “查,给朕查清楚。我的女儿,不能死的不明不白。”

      后来几天,宫中每隔三五日便有妃嫔遇害,每个人都是被扼住喉咙,异常凄惨的死在床榻上。
      剩下的人,惶惶度日,宫里宫外都已经人人自危。那些盼了一辈子的将女儿送进宫来的官员,或日日四处活动,或天天称病不出。
      他查了很多天,第二十天的时候,贾黼云成了下一个殉难者。
      宫中女眷,只剩下我、安婕妤和完颜卿。
      我们曾怀疑过,这是仇恨萧谋的人所为。然而,若真是这样,先死的,就该是与他恩爱甚笃的我或是怀了他孩子的完颜卿。贾黼云,从未得过他的宠幸,又怎会成为仇杀的目标。
      但是杀人,向来都是为了铲除异己的不是吗?死去的人,除了靥儿,都是宫中嫔妃。现在,我已经听到传闻,有些人在怀疑,这件事是我做的。毕竟,我曾妄图自尽,后来又和萧谋那样恩爱,在宫里人眼中,我,就是个不正常的皇后。格外善妒,格外心狠在我身上也是正常的。至于靥儿,既然武则天都可以痛下杀手害死女儿,我为什么不可以?在宫里,我成了吃人不吐骨头的妖魔鬼怪。幸而那些人还没有胆量声讨我。
      但是,靥儿去世后第二十四天,安婕妤房里传出呼救声,宫中兵马本来就因为这一连串的事件而激增,此时更是拥挤在安婕妤的玉觞宫里。大约是听见外面响动,房中没了动静,待羽林冲进去,却发现安鸾正在房内,安婕妤哭号着指认安鸾就是刺杀她的人。羽林军立时逮捕安鸾,准备刑讯。我听到消息,赶忙冲了过去。
      安鸾,他纵然不服萧谋,然而他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我太了解他们,他即便素来冷漠,但并不是一个杀人狂魔,那些女子,一点过错都没有,他不可能下手杀她们。他绝不是是非不分的人,否则他早就拜入某个王功权贵门下,行生杀予夺之事。
      他绑在刑柱上,身上已遍布血色。我吩咐看守退下,上前一个巴掌:“你就这样让他们抓了?”
      以他的本事,别说逃出生天,哪怕是他直接杀出皇宫,又能怎样?然而他半点也不反抗,就这样让他们捉住,受这样的苦难和侮辱,这是对他的诋毁和诽谤!是他绝不能忍受的折辱和蔑视!
      “不然又能怎样?”
      “你什么都没做。你不是向来自由的吗?这里还有什么能让你留下!安鸾!啼凤已经死了,你不能再死了!”
      “我自由,所以,罪名、名声什么的对我不重要。我,和啼凤,一辈子就跟过这一个主子。输得很惨。但是还不够惨,还不够让你看清楚。如果我,拼了我这条让你看清楚这个世界,死也值了,那些兄弟、鬼,我们死也值了。你是可以办大事的人,记住。”
      “你什么意思……”
      “你信我吗?”
      “我当然信你。”
      “那你就什么都不要做,看你的丈夫做什么。下次,你再来看我的时候,我会告诉你是谁杀了你的女儿。你该找谁报仇。”
      那天的交谈,就这样到此结束。没有多说的话,没有让我可以听明白的话,我只是知道一点,他要我等,一直等下去。

      我疯了一样冲进朔翙宫,找萧谋。我吿求他,不可能是安鸾不可能是他。他冷漠但不冷血,他没有必要杀人,若真的是他,安婕妤定然是没有可能逃脱的。然而萧谋将罪状摔在我身上,冷冷的说:“这就是,你的宛南老友。”他鼻尖的轻蔑和残忍令我愤怒而悲哀。我将那些所谓证据掷回去,与他狠狠地争吵。我拼尽全力与他理论,但他永远都是驳斥和反对。我知道他丧女之痛,知道他朝堂之忧,但是我不能忍受他这幅样子,完全没有担当和勇气,愚昧而无知。他全然不是他该有的状态,让人心头愤恨。

      四天后,安鸾定罪,按律处死。
      行刑前,我最后一次看见他。我让他逃,逃到天涯海角。我不能再接受一个人就这样死去,绝对不能。可是他微笑着看着我,只是说,爱和恨,你要选一个。
      他死了之后,我就可以做出选择。
      杀死靥儿的,是完颜卿。萧谋手里有全部的证据证明,但是他将全部罪责都指向了安鸾。
      安婕妤,是萧谋设下的圈套。那天晚上,是萧谋命令安鸾进入她的房里,也是萧谋命令安婕妤呼救。是萧谋导演了这一出大戏,让安鸾成为死囚。
      萧谋不可能让完颜卿死,因为她是安苍的人,因为她有他的孩子。
      但是,我绝对,绝对不会放过完颜卿。我要她的命。
      狱卒押走他的时候,最后一刻,他回头对我说:“倾舞,为了他,你抛弃兄长,抛弃旧友,抛弃孩子。你这一生,简直就是个笑话。”

      他说的没错,他的死,象征着我的过往的彻底的覆灭,成为了摧毁我的沉重一击。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的确,过去的死亡,都很惨,只是还不够惨。安鸾,是我过去人生今生的一个活口,如今已死。
      我想,我大概知道,爱和恨,我选择了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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