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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颔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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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湘贵嫔有一下无一下的扇着扇子,和一众嫔妃聊天道:“那苏采女甚是可爱。”
“本宫倒认为那位玉采女更为懂事稳重。”敬安夫人略颔了首,“颇有大家风范。”
湘贵嫔睇了一眼,“夫人全权知道稳重懂事,却不知这样失了许多意趣。”
“意趣无碍,不失礼才好。”敬安夫人端端一笑。
君祯一直看着诸妃,并未有多言,只自顾自地拾着时令水果吃着。庆容华左右瞅瞅,便上前奉了杯茶水,娇媚道,“皇上万安。嫔妾瞧着皇上吃着水果,未免甜腻,特奉皇上以茶水。”
君祯一笑,“爱妃有心。”
“听说皇上的那匹进贡的珍马也送入宫了。”湘贵嫔停了扇子,笑道,“臣妾等可好奇的紧。”
“湘卿何时对马起了兴致?”君祯单手支颐,捡了颗葡萄吃着。
“皇上那匹马是邻国进贡来的,据说毛色洁白如雪。臣妾是想着皇上骑上马威风凛凛,定然英姿飒爽,故才出此问,想问出那匹马可否能称得皇上天资呢。”湘贵嫔笑语连珠。君祯朗然笑开,“爱妃嘴总是嘴最巧的。阖宫论嘴巧有谁比得上你!”
湘贵嫔大喜,一时面色忽绽,巧笑连连,“皇上当着阖宫姊妹赞誉,臣妾可受不起呢。”
采女正分散着在御花园瞧花。三言两语不合之后我与苏白秋便不再理会温采女了,只兀自踱步着赏花。苏白秋笑道,“玉姐姐簪的这个山茶极美的!”
我扭过头,“你要是觉着山茶美便让你瞧个够!”
她咯咯笑开,“好姐姐,你也是顶美的,何必跟枝花儿较真?”
“我若不和这花较真,岂非连花都要欺负我了?”我扶了扶髻,也笑开了。
“嗳,姐姐你瞧那是什么?”苏白秋眼尖,瞧着那头一抹白色。我也凑着过去瞧,是一匹雪白的马。
“那才叫骏马。”我也啧啧赞叹。
那匹白马傲然养着颈,浑身健壮有力,在前头驯马师的带领下一步步向前走着。估摸着是进贡的珍兽,这样漂亮。
忽的那匹马长啸一声,两只前蹄扬起以后腿站立,马嘶逼人。那白马突然发起狂来,转身重重在驯马师背上落下一蹄子便朝宴上奔去。一众人吓得愣神也未曾反应过来,半晌嫔妃宫婢呼喊交叠。奈何长裙绾绾不适奔跑,竟有几人摔倒在地。宴上登时乱成一团,君祯倒是镇静,近侍高喊护驾便挡在他前。君祯伸手执弓便要抬手射向白马,只是他连同旁侍几箭都未曾碰到那匹马一毫,反倒更令激怒,长嘶不已。
目光忽戾,疾手反折下一根长藤条便急速朝马奔去。见三两步便是马颈便扬手挥去藤条,藤条铮的一下扬开索住白马的颈脖。我将手往回一抽,藤条制住了马一瞬。掐着它受桎梏的一个踉跄便翻身上马,一扬鞭击在它前右足使之前蹄跪下,便旋身向前滑去双足落地。一个眼尖瞧见前足横插着一根短木刺,迅疾矮身抽出木刺。白马吃痛,再次扬踢长啸,挣扎不已。我扯着马上的绳死命往后牵扯却不能挪动它分毫。它似乎红了眼,前足极速落下后又弹起后蹄欲将我甩下,我咬牙将绳旋起套入它后足,它一时绊住摔落在地,我也顺势摔在一侧。再转首,驯马师技术纯熟,早已上前将其安定下来。
我身上汗如雨注。强定着精神敛裙行了大礼,却未作一言。
一众人早已躁动不已,惊吓讶异交集一时,百种情状遍布每人面容。苏白秋吓得便要跑来扶我起来,“玉姐姐可有伤着!”
“并未。”我朝她扬臂示意她止步。她一咬唇抬眼环视四周,只好按步不动。
我腿脚略有扭筋,任何人稍一动便疼痛不止,我自个儿也不敢擅动。旁侧的嫔妃一个个紧紧盯着,湘贵嫔带着笑意绵延了声线,“这位玉嫏嬛玉采女好生有趣——”
我忽的暗舒一口气。
上头君祯目光灼灼,背手大步而来。我只见面前一抹明黄落定,自己持礼姿一分毫也未动。他伫立良久,我强定了精神,只盯着足前一寸。
他忽地出声,“古有武氏制马。”
我心猛的一沉。他多疑。
宴上寂静不语。敬安夫人开口,“玉采女今日是莽撞……”
“回皇上。”我截断静安夫人的话,声线平稳,笑色上眉“武氏制马,一用铁鞭,二用铁檛,三用匕首。铁鞭不服便用铁檛,倘若铁檛不服,便用匕首割断它的喉咙。武氏狠戾,臣女不愿步之后尘。马儿通人性,以武力制之,人有耐力尚且不服,何况马儿。”骄首付之一笑,“马亦是条命,积德上天,也好为我大穆朝祈福百姓安泰。臣女怎敢妄以武氏相比。”顿了半晌,又道,“敬安夫人道臣女莽撞,臣女这便请大不敬之罪。”
君祯朗声笑开,弯腰扶起我身子。我腿脚酸麻,一时不稳。他赐座又扶我坐下,字句满满含了笑意,“你护驾有功,何来有罪之说。你说,朕赏你什么好?你若开口,朕必允你。”
我咯咯笑开,瞳眸一亮,“皇上一言金无数。臣女是百姓,最祈求的是要有明君当政。这个心愿现今已然达到,故而百姓现在最想的,便是皇上龙体万安。”
他掌不住笑开,“旁人讲的意思与你无二,朕只嫌聒噪。然而你三言两语说出朕却喜欢非常。你枣红裙兼茶花美若西子,驾马亦得翩姿。既是如此——”他抬手,“来人。左散骑常侍之女玉氏嫏嬛甚得朕心,册封美人,赐号‘惊鸿’。赐居钟粹宫青玉阁,赏左散骑常侍黄金千两。”
我按捺欣喜沉沉一礼,那厢与苏白秋一个眼风过去。苏白秋何等伶俐,三两步上来便是梨花带雨,一把搀着我胳臂唤我名字。我向她处一歪,便觉脚腕因我的挪动而撕裂一般的疼痛,旋即不省人事。
思绪沉乱之前依稀听见苏白秋娇娇地软哝,朝旁人哭央道送我回宫休憩。又似是亲自将我挽起。旁人一拥来扶上了软轿,苏白秋嘤嘤的低泣仍旧在耳畔,“那驯马师忒坏,若不是他技术不纯熟,臣女的玉姐姐又怎会受惊扭伤至此。圣上要为玉姐姐做主呀,臣女与玉姐姐感情深厚,偏生是见不着玉姐姐受伤的。臣女定要亲眼照看至玉姐姐痊愈为止。若玉姐姐有个三长两短,我……我也随了玉姐姐……!”
旁的似是有女子急道,“苏采女,别生的那些不吉利话!你是在咒惊鸿美人么?再说你未册封,如何能照看惊鸿美人?”
苏白秋不依,哭求道,“哪里是不吉利!玉姐姐昏去了,臣女担心犹不足,又怎会相咒!至于未曾册封,臣女愿以自己为赌,如若能陪伴姐姐至她身子大好,臣女情缘再不入宫一步,只求皇上……”
之后的话我再听不见了。
苏白秋伶俐至此是我预见的。只是她若是这样伶俐,起了坏心倒也不奇,只能步步防着她。然而现今我若不予她些好处她甚至连与我相谈也是不愿的,由我得宠的契机扶持一把,她自也能从诸采女中出彩夺目。
往后的路却要看她自己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