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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次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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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清早便被叫醒,半睡半迷糊地坐在梳妆台面前任幼梨和雁字两个折腾妆容。未曾料到雁字的手极巧,三两下头发丝便绾的一丝不苟,而面上的妆也收拾的很是齐整。
“小姐,上哪根簪子?”幼梨询问道。
“嗯——”我依旧是半惺忪着眸子,随手一指,“那个。”
幼梨顺着指头瞧过去,窗外一株茶花正曳曳生姿。幼梨一怔,半晌回过神来忙不迭去摘花了。雁字一笑,“采女心思巧妙。奴婢弗如。”
“你手巧,帮我簪的严实点儿。”我又吩咐了两句,歪头靠着椅子又小眯了一觉。衣服早已经择好了,是件枣红软烟罗暗花排穗半臂裙,早早便熏香浸泡过了。八月的天气尚有些暑热未褪,穿这身倒也算清凉舒爽。
这头刚梳妆完,外头便有通传声。雁字在里头把最后一绺发丝抿的严严实实,幼梨便匆匆去应门。一会儿便进来,笑言,“江钦江公公在外头了,小姐是时辰启程了。”
我颔首算是应了声。眼一扫过镜子,镜中人妆容清淡却精致,发间一支茶花微沾露水,煞是可爱。低首扶着雁字起身,便道,“公公久等。”
幼梨笑着塞了个荷包在他手里,我目不斜视径直出了阁子,江钦笑着道了谢,打了个千儿道:“奴才还得去别家采女那儿通传,奴才先下去了。”
我颔首,“公公好走。”
看他赔笑着下去,我沉沉打了个呵欠,清醒了些。倏然身侧传来跳脱而熟悉的声音,“玉姐姐!”
我看着一袭茄色蜀锦刻丝八团长裙的苏白秋,忍不住笑了:“妹妹这一打扮愈发亭立俏人了。”
“玉姐姐惯会取笑我。”她娇憨的宛如未出阁的小女子,“反正是同路,不如一道走。玉姐姐可允了?”
我见她这样亲近却并未刻意,倒也喜爱得很,生出几分玩闹心思,“偏不允。我自个儿走。”言罢便佯作神情冷寂地往前疾步走了几步。苏白秋扭头哼了一声,半晌见我未理她,便也一轱辘走上来扯着我的袖角,“好姐姐——”
我嗔她一眼,“还不走?”
她顿时笑生两靥,步趋随着往前走了。忽的旁边传来声嗤笑,我与苏白秋皆回首一望,见几步开外有位宫装女子正不屑瞧来。那女子瞧见了我两的目光,冷笑道,“小家子那样打打闹闹,不知受过教养没有。”
“可不是嘛温姐姐。”忽的旁侧又走来一位女子,满是谄媚的笑,“哪有像温姐姐你这样出自大家氏族的,必然和寻常人不一样的。”
姓温的女子又冷哼了一声,“你出自小家也有这样见解,想来是有几分眼力的。允了你唤我姐姐。”
那谄媚的女子如蒙大恩,忙不迭恭谢了。我在这头冷眼瞧着这出好剧,只觉好笑。苏白秋附在我耳边悄声道:“那是温家的嫡女,叫温从菡,这一届采女里头家世算是不错的。而旁边的那位是施小若,家世平平,倒很会讨巧。”
我笑着瞧着她,“你竟知道这样多。”
她抬起帕子摁了摁鼻翼的粉,笑开,“姐姐是在夸我呢。”
本欲装作视而未见走过去的,却并未料到那温采女穷追不舍,扬声道,“那边那两个采女,什么家世的?过来!”
我打了个呵欠不以为意,本不欲再理。旁侧的苏白秋忽的出声道,“姐姐,你这身软烟罗的缎子抚起来可舒服了!一匹之价不下百金罢?”
我一愣,旋而立马反应过来,附和道,“倒也不算顶贵。你这蜀锦才叫难得挑一的缎子,也贵重非常。”
她咯咯笑着。这样且行且远,走至她两旁侧的时候眼风一扫,她两顿时噤声不语。我收回目光径自往前走着,待到人少方才瞪了眼苏白秋,“人走了便算了,你非得呛上两句。”
“那有什么办法?”苏白秋耸耸肩,“论家世我与姐姐并不比她差,更别说家里钱财势力。只这缎子便可告诉她咱们可非那小家之辈,何况她说话也太难听。”
我笑了笑也并不反驳。她说的有理,便也任她去了。前头一个小奴才高声唱道:“御花园到啦——”
采女们挨个儿排着站妥了。今日太后、皇上会至宴上,而如今位份最尊的敬安夫人阮氏芙也将临宴。往下便是并不太出彩却颇有威望洳妃董苗裳,以及当今两位平分秋色的宠妃,锦文长公主闺女湘贵嫔谢染袖与文官之女庆容华吕氏姿也将赴宴。其余的不计数。
“太后娘娘凤驾到——皇上圣驾驾到——”
太监尖细的声音穿透嫔妃采女的窃窃私语,众人乌泱泱一礼,“见过太后娘娘,皇上。愿太后娘娘、皇上万福金安。”
太后朗声笑开,“平身。”
众人又谢礼起身。太后与皇上坐下后众人才初初落座。然而采女们并未有位子,只得在旁侧站着。太后笑道,“今日是桃花宴。宫里人新在夏末初秋时候培出了桃花,正巧采女入宫,哀家才自作主张设了这个桃花宴,请诸卿参加。皇帝,今日也是给你大选时的采女初见的时儿,你若挑着好的,直接册封赐居宫中也好。”
诸人只能赔笑。敬安夫人举盏笑道,“太后的意思自是极好的,臣妾也这样认为。”言罢缓缓扫过采女,“这一届采女个个儿出挑,臣妾只觉得哪个都是好的。”
湘贵嫔轻哼一声,“敬安夫人这样说当真是让人挑不出错儿,这样圣上选了谁都不得罪。”
太后呵斥,“染袖,不得无礼!”
湘贵嫔微不可察地撇了撇嘴,只好赔笑不语。
君祯颔首,“母后用心良苦。儿臣感激不尽。”
太后满意点了点头,一敛广袖,“采女们自可随意赏花。哀家身乏,先回宫。”言罢便起驾回宫了。
太后道若出挑可直接册封的话使得旁侧的采女无不跃跃欲试。众人见太后离去后便自行赏花,苏白秋上来牵着我悄声道,“太后这样气度风华——”
我笑了笑,“是了。”
“玉氏苏氏?”方才那位温采女又兀自踱来,甚是妖娆与轻蔑,“你们难不成还在妄想能册封入宫罢?”
我扫了她一眼,并不多言。苏白秋极怒反笑,“温采女这话好没意思。咱们都是官宦人家女儿来参加大选的,若不期盼能入宫侍奉皇上,何必来这儿?难不成温采女是受迫前来参加大选而不是心甘情愿?这可不好,于温采女家里来说,也不美呀。”
“你无非就有些口舌功夫,没些本事也便是在废话。”温采女挑眉,满是不屑,“凭你姿色也不过尔尔,竟也这样妄想。”
苏白秋姿容高挑美丽,偶尔举动也颇为娇憨可爱,自不是她说的那样不过尔尔,从话中来便可知道是心生妒气。我无意与这样俗人纠缠,便也任苏白秋去了。
苏白秋嗤然笑道,“咱们当今圣上气度风华举世无二,你竟将圣上与那等只看胭脂水粉的俗人相比,可是大不敬之罪!”
她登时脸色煞白,“你胡说!我何时那样说过?”
“胡说与否你自个儿心里清楚。你三番两次来找我与玉姐姐的麻烦,不知居心何在!”她眼梢染了一丝娇俏,“然而你居心何在我并不期望知道,你自个儿摸摸良心想想便是。玉姐姐——”她转而牵着我,撒娇道,“那头山茶花正放着呢,与姐姐头上的交辉相映很是好看。随我去瞧瞧嘛。”
我看她逞口舌之快却句句在理,掩唇笑了笑便道,“走。”
山茶花正放的盛。困倦让习习清风吹得一点不剩,舒爽极。与苏白秋有一句无一句的搭着话,也惬意的紧。忽的那头内监亟亟来了,赔笑道,“宴上说是要诸位采女献艺助兴呢,两位小主赶忙去吧。”
与苏白秋相视一眼,她笑道,“我这便与玉姐姐回去,你先去吧。”
内监躬身下去了。我拢一拢广袖,出彩的采女即可册封位份赐居宫中,大好的机会怎么会放过。献艺么?——我觑了一眼苏白秋,她娇憨如同孩童。
依旧含着温润的笑意,与她回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