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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美人 ...

  •   翌日清晨,约莫卯时过了半刻,掖庭宫的宫人就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劳作。用梳子抿抿鬓角,带着夜里未拆开过的发辫,打盆还带着春寒的冷水进屋,简单梳洗一把,便要出去值班了。虽说这皇宫中贵人甚多,却也不见得比旁人幸福多几分。皇帝要早早起身上朝,宫妃要掐着点去给皇后请安,皇后也得早起对着这些居心不明的竞争者笑脸相对。宫人内侍更是得早,主子还在睡梦里,就得收拾妥当等着。耳朵要放尖,听得内室有动静,便是到了伺候贵人梳洗上妆的时候了。
      含象殿中静悄悄的,里面的人似是睡得极熟。全安候在殿外,一时有些踌躇。眼瞅着上朝的点快到了,圣上却还未醒,若是误了早朝自然不好,若是贸贸然闯进去,又怕惊扰了这两位贵人。说来也是奇怪,圣上想来警觉浅眠,又极为自律,平日里此时多半已用过了早膳,今日却是……
      黎晋很久没睡得这么香了,也许因为这德妃毕竟是同床共枕多年的,也许只是因为昨日里累坏了。神清气爽地睁眼醒来,便看见枕边人还睡得香甜,脸庞透着点粉,却还是太过苍白。黎晋不由得心生怜惜,想来这场病也是缠绵数月才好,却也不晓得保养身子,整日里只跪坐着抄经。思及此处,又想起行宫里身子每况愈下的太后,更是皱起了眉头。
      宣敏本也是个睡不踏实的,此时身边有人似有动静,又怎会无知无觉。侧耳细细听了半晌,约莫这人也醒了,便装作悠悠醒来的样子,缓缓睁开眼前,正好和皱着眉头的黎晋对上。
      宣敏心中犹疑,问道,圣上可是睡得不大安稳?黎晋只道“非也”,便笑着问道:“爱妃殿中燃的是什么香?闻着倒睡得比往日还好些”。
      宣敏笑眯眯地回道,却不是什么名贵的香,不过是妾自个儿照着书上的古方调成的香罢了,虽则气味清淡,却最是安神不过。顿了顿,仿佛刚想到什么有趣的想法,便笑着哀求道:“圣上可要替妾为此香取名?”
      黎晋随口回道:“便唤美人香如何?今后这香只你一份,旁的殿里都不给用。”
      宣敏先时还笑眯眯的,有些窃喜又有些自得,听到后半句不禁有些忐忑。推辞道:“这,不大合适吧?妾担心受人闲话呢。”
      黎晋不以为然,只安慰道:“此香本就是爱妃亲手所调,朕之所赐,谁人敢闲话?”想了想又补充道:“朕听闻,民间很多技艺都是密不外传的,诸如酿酒、调香之类。如此,也不算是什么大事。”
      宣敏听得面上三分忧虑七分甜蜜,只又贴进了黎晋温热的怀中,低低地回道:“有三郎这话,妾自是不怕的。”心底却是千回百转,不禁有些疑惑,难道自己做小伏低的魅力竟这么大,惹得这人作出这般决定。这男人,既是多情,却又无情。怕只怕这话传出,她又不得安宁了。
      全安正犹疑不决,殿内便传来了动静,却是人语声,低沉的男音和娇柔的女声糅合在一起,倒也听不大清晰。全安心下一松,便大着胆子喊了一声,圣上可是起了。内里说话声顿时没了,只听的浑厚的男声传来,“进来吧”。
      宫人依次无声进入内室,捧来了温水、香膏胰子、帕子、青盐等洗漱用物。全安招呼着小太监送上换用的朝服,伺候了黎晋梳洗,又欲为其更衣。
      宣敏这时已是梳洗停当,只还散着一头青丝,缓缓踱步过来。神情哀恳道:“左右机会不多,若不嫌弃,妾便为圣上穿衣一次?”
      黎晋看着这晨起慵懒的小女人,还有昨晚那场淋漓尽致的欢好,心中柔情自不必说,含笑点头应了。
      宣敏嘴角微勾,便认真地做起这宫人的差事来。中衣、外袍、玉带、香包、朝冠,依次打点好之后,便灿烂一笑,催道:“好啦,圣上快去早朝吧,迟了可不能来怪妾。”
      黎晋看着这小女人面带绯红的模样,便又忆起当年她初初入府的情景,也是这般娇羞,还带着点惊慌失措,像只迷路的小鹿似的,却还强忍着羞意来服侍自己宽衣。他为她抽簪解发,一头青丝倾泻而下,光可鉴人,如今似乎也无甚变化。心底不由得一荡,伸出手去摸了摸,果然是记忆里的柔顺。
      趁着宣敏此时挽发的空档,黎晋又和宣敏多说了几句,估摸着朝会的时辰将至,便打算离开。宣敏及宫人在身后行礼恭送。不料黎晋走到一半,忽然想起刚刚她的那句“左右机会无多”,却又停住了脚步,转头道:“爱妃这服侍人穿衣的手法仍是生疏,可得好好练练,朕过几日再来考察一番。”见宣敏如他想象中那般,檀口微张,双目圆瞪,显是惊诧非常,黎晋很是自得。
      宣敏很快反应过来,眼中适时地生出了许多感动欣喜之情,不自觉上前数步,却又停下,只盈盈下拜,口言恭送圣上。
      几经折腾,才算是真正送走了这尊大佛,宣敏这才松了口气。虽是同床共枕了数年,略略能摸着些这帝王的脉,却也不敢妄自托大。毕竟人都善变,更何况,自从去年春大选之后,宫中新人众多,黎晋一月里也只有一天来这含象殿。来时多是关心下安阳,然后便歇下了。既无坦诚相对之心,她又怎知他是否有变。
      回到内殿,又匆匆换了衣裙,宣敏便又得去给皇后问安了。好在这位皇后不会给她使绊子,她也不必时时担惊受怕。起码暂时,她们之间仍未有利益冲突。她和皇后想要的东西,从来就不一样。从前她想要帝王的情,如今她只求安稳度日,安阳平平安安。
      安阳年节里那场病,本只是小风寒,却因着太医怠慢,这才拖到了二月才慢慢痊愈。皇后虽大度,却也宫务繁忙。又兼着不是自己所出,自然不比待两位皇子上心。若是她没有安阳,也不在乎这辈子孤老宫墙内,现在的她,只能进,不能退。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片刻便到了清宁宫外,宣敏正想进去,忽的身后传来一声“妾拜见德妃娘娘”,却是昨日里见到的蔡宝林。着一身浅蓝齐胸襦裙,端的十分清雅。
      宣敏愣了愣,才抬手叫起,“蔡宝林既来了,便随本宫进去问安吧。”蔡宝林忙回道:“妾不敢,娘娘先行。”
      宣敏笑了笑,也不说什么,便径自进殿。这蔡宝林落后几步,也低着头跟进了去。
      “德妃到!蔡宝林到!”
      今天却是来得早了,贤妃、冯昭仪、周充仪等人仍未到,殿中只零零散散地站了几个低位宫嫔,座上的只有吴昭容、钟修容,和几位婕妤。宣敏面色不变,只规规矩矩地请了安入座。
      皇后双手合于膝上,浅笑道:“你是昨夜里伺候圣上的,今日还来得这般早,倒是个难得的。”宣敏暗想,这可不是得做个好姿态麽,圣上那人她虽不敢说十分了解,却也知道他不喜恃宠而骄的女子。先前就有个歌舞姬,凭着那清亮的嗓音和柔软的身姿得宠了几天,便得意忘形,问安迟来不说,还是个不会看眼色的。可想而知,最终此女的结局只能是冷宫掖庭之流了。
      宣敏微微垂眼,只道:“伺候圣上和来娘娘这宫里问安,都是妾分内之事,不敢当娘娘的夸。”
      皇后颔首,也不再提,转而说起近日的天气来,仿佛没发现殿中空了许多似的。
      钟修容却是主动提起了这话茬,话里却带着点酸意,“这德妃娘娘昨夜里侍寝都来得这般早,却还不见其他几位,就怕是身子娇弱的,这春寒不胜,也不知是不是病了。要是真病了,可得早日请太医来诊治才是正理。”
      皇后看了一眼钟修容,仿佛没听到似的,只说“如今这天是还冷,众位妹妹可得保养好身子,今早贤妃便遣人来报,只说夜里伤了风”。又转头特意叮嘱宣敏道:“你身子刚好,可别逞强,若是真个不适便让宫人来报就是了,不必太过拘礼。”
      宣敏自然得谢过皇后关心,心里虽对那迟来的周充仪无甚好感,却也看不惯钟修容那副挑事精的样子,面上只淡淡的,也当做没听到。
      吴昭容倒是个会来事的,见皇后不想多谈这话,便附和着皇后说起了其他,诸如春日里食膳养生的方子,气氛又渐渐活络起来。
      又过了大半盏茶时间,才听得内侍唱报“冯昭仪到!刘才人到!”。紧接着又是“周充仪到!”
      殿内顿时多了三个风情各异的美人,冯昭仪明艳大方,周充仪娇柔可人,刘才人弱不胜衣,却另有一番西子捧心之态。宣敏看着那刘才人,眉头微皱,心中只觉烦闷。
      众人一时心里猜想纷纷,这刘才人不是滑胎之后就病得起不来床么,这般久了也不见她出来走动,都只当这人是失了宠,谁知如今却似是搭上了冯昭仪。这宫里头的事,可真是说不准哪。当时为了刘才人滑胎,德妃才受了圣上一番斥责,此时还不知心里多恨这刘才人呢。如今的情境,和去年那番,真真是倒了个个儿。德妃复出几日,便再获荣宠,就是不知这刘才人有无这般好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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