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花影重》四小名猫

6、赏花

　　刘才人跟在冯昭仪身后进了殿，面色仍有些苍白，却是无甚表情。只淡淡地行礼，便站到了她应有的位置上。
　　皇后作为后宫之主，无论宫中大小妃嫔头疼脑热，总是要面面俱到的。此刻自然得关心慰问一番。“刘才人身子这是大好了？怎的脸色仍是这般憔悴？本宫先时赐的补品可曾进了？”宣敏不禁佩服，这话说得好，既表了关怀之意，又显了个仁爱宽厚的形象。也莫怪这后位坐得稳，若是换成她，指不定得多头疼。罢了，还是老老实实做个争宠的妃妾，这后位如何又关她何事。
　　只听着钟修容也幸灾乐祸地附和道：“是呀，谁不知刘才人刚入宫那会儿，可真是花容月貌，衬着咱们这些老人都失了颜色呢。如今这般憔悴，莫不是还没痊愈？”
　　刘才人微微屈了膝，只回道：“多谢皇后娘娘关怀，妾已是好多了，太医也说多走动有利于康复。”
　　吴昭容也笑着说：“这早春里最易伤风，还是得多注意点好。”刘才人低声谢过了。
　　只有钟修容心里暗恨，一个失了宠的才人，竟也敢在她面前托大。若不是这里是清宁宫，她可就得好好教教这刘才人了。想着今后怎么整治刘才人，钟修容不禁露出了点带着自得的笑。
　　宣敏看在眼里，只觉好笑。这钟修容虽是和刘才人一同进的宫，却也没半分情谊。这倒是常事，怪就怪在，这外放的性子是怎么博宠的，还一路扶摇直上晋了九嫔之一。难不成在她的懒怠疏忽之下，竟不知皇帝如今爱的是胸大无脑美人？却又马上推翻了这想法，毕竟去年大选入宫的采女御女大有人在，想来并不是人人都这般。宣敏心里十分庆幸，幸而皇帝并不是专爱此种美人。她是要争宠，却不指望用这种“独特”的风格来留住男人的心。

　　不多时，皇后便说乏了，众位妃嫔依次退出。到了宫门前，便是依着品级高低坐步辇离去的。今日贤妃不在，四夫人只有宣敏一人，按理应是她先行离去。不过，还未上步辇，便听到一个轻柔的声音从左后方传来，“妾听闻玉液池旁杏花已开，正是一派春光灿烂，不知德妃娘娘可有赏花之意？”回头一看，竟又是这个蔡宝林。
　　宣敏嘴角带笑，心中觉着这人有些意思，想着左右无事，去走动走动也好疏散下。便随口道：“本宫虽则没对花对酒的雅怀，也是爱看些花的。听闻蔡宝林是个才学过人的，不如一同前去？”
　　蔡宝林神色不变，只恭谨回道：“妾微末才学，不过萤火之光，不敢与娘娘曦月争辉。”
　　宣敏神色淡淡，“瞧这出口成章的，何须如此贬驳自个儿。”又转头向其他妃嫔问道：“如今这春光最是迷人不过，不知众位妹妹可有赏花之意？”
　　众人心思浮动，响应者寥寥无几，只有吴昭容大方笑道：“想是妹妹们怕日高伤了肌肤呢，我这皮糙肉厚的，便腆着跟德妃娘娘走上一圈又如何，左右不过是看会儿杏花。”这话别人说起来必是带着点酸的，也就吴昭容这般随和的性子，说出来只觉得不无合适。毕竟是武将世家出身的女子，说话做事都利落大方。宣敏倒是比较喜欢她这性子，先前因着她的奢望，从不与这些妃嫔们有多的交往，和这吴昭容也不过是点头之交，如今看来倒是个好的。
　　宣敏神色不动，眼神从这些女人的面上一掠而过，心中暗自思量，只说“这便走吧”。
　　三人便携着一前一后去了，留下身后众人各自猜想。
　　刘才人仍是面无表情，站在冯昭仪身后，只在宣敏离开时微抬头望了一眼，又很快低下头去。
　　冯昭仪看着这三人，不禁挑了挑眉，心中有些奇怪。这德妃原先就是个不爱交际的性子，如今病了半年却是变了许多。看来，以后得多留心含象殿的动静才是。毕竟，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定了定神，便径自上了步辇离去了。
　　钟修容却是似笑非笑，看着刘才人道：“刘才人身子还是这般弱，真不知何苦非要迁殿，这好好的人去了温室殿却是……”这话却没说完，只等着刘才人。
　　刘才人神情微动，只回道：“妾身子已是大好，不敢烦劳修容娘娘挂心。”
　　这话却像是拳头打进了棉花里，软绵绵的使不上力。钟修容觉得没意思，便也甩了甩帕子走了。
　　周充仪虽是心中有鬼，每逢见着德妃便有些不自然，却也不敢显现出来。此时只盘算着回去就把事情做干净了，便也急急离去了。
　　薛美人站在人群当中，等着高位妃嫔先行离去。心里不由得打算起来，同是受了德妃赏赐的二人，如今蔡宝林似乎有搭上德妃的苗头，看着德妃也不像是不喜的。虽说自己如今是个四品的美人，比御女采女那些待遇好一些，但到底还是个没上金册的庶妃。圣上的宠爱向来不甚长久，谁知道哪天这些才人宝林不会爬得比她还高，得想个法子让自己立足才是。薛美人又看了看走远了的几乘步辇，神情有些迷茫。

　　此时玉液池旁，繁花盛开，杏花则为其中翘楚。既有盛开的艳态娇姿，又有含苞待放的红云朵朵。又与那吐绿的垂柳间杂着，更显得交相辉映，妖娆动人。宣敏便信步在这花间走着，一左一右分别是吴昭容和蔡宝林。宣敏看着这美景，心中微叹，往日里太过执着，却是忽视了许多东西。
　　一阵微风吹过，杏花便纷纷扬扬地飘了下来。吴昭容伸出手去，恰恰接住了一朵，便笑了起来，只道，“都说花开堪折直须折,如今便是不折枝也有了这朵投怀送抱的。”
　　宣敏嘴角微勾，觉得这吴昭容偶尔也有些孩子气，便笑着回道：“若无清风之力，这杏花又如何落得到你手里？”说着淡淡地看了一眼蔡宝林。
　　吴昭容笑意不改，也不辩驳，又转对蔡宝林说道：“听闻蔡宝林在家时便是个才学闻名的，此时此景，不如作首诗来寄情？”
　　宣敏嗔道：“若是要作诗，怎好让蔡宝林一人独作，你可也是逃不脱的。”闻言，吴昭容便苦了脸，却无法反驳，只盼着有旁人来打个岔或是就此揭过了。
　　蔡宝林想了一会，便吟出一句“裙垂竹叶带，鬓湿杏花烟”，又说道：“妾才学疏浅，也只想到这样一句，怕是让两位娘娘失望了”。
　　宣敏淡淡一笑，只道：“本宫却是个没才的，见得这番美景，只想起前人的那句"春日杏花吹满头，谁家少年足风流"。若是仍在闺中，此时便是踏春的最好时日了。”
　　蔡宝林也是年轻女子，对这少男少女春日出游的景象也是极为向往，却也不敢显露性情太过，只微笑回道，“此句也是极好的，笔力饱满，显出一派春日生机，以草木之萌发言人之情，实在是酣恣淋漓，倒显得妾胸襟狭小了”。
　　吴昭容见无人催她作诗，心神大定，便又随着这话题说了起来。只说如今的娘子们可不比当年，出行早就不戴幂蓠了，而是换成了短至胸前的帷帽。更有甚者，穿着利落的胡服，或是男装衣袍，帷帽更是全不戴了，带着几个同样身着男装的侍婢，坐着高头大马出行，一派欢畅恣意。直叫那帮老夫子哀叹世风日下，据说还有官吏参本要求禁止这等行为的。吴昭容又掩嘴而笑，道：“这些都是听殿里那几个小宫女说的，倒也新鲜。”
　　因着出阁多年，这等民间风情宣敏也知晓不多，如今听起来竟有恍如隔世之感，也不禁听得出了神。蔡宝林是个入宫不久的，对这些更是比二人了解一些，时不时插上一句，却也显得十分和睦。
　　说着说着，便又说到了女人最关心不过的美容上头。
　　宣敏神情松快，想到书上看到的一个方子，便说：“有个古方，将杏仁去皮，取滑石、轻粉各等份，共研末，蒸过，入龙脑、麝香少许，以鸡蛋清调匀，早晚洗面后敷之，可令面色红润悦泽，旬日后色如红玉”。
　　蔡宝林也道：“妾也有耳闻，将桃花、杏花浸泡在水中，七日后将花瓣滤汁倒入瓶中储存，早晚取之擦面，也有活血祛斑的功效”。
　　吴昭容双目瞪圆，讶道：“我就是个爱吃的，只知道那桃花杏花可以泡茶、煮粥、酿酒，原这些花花草草也可做这般美容功效。”
　　如此且说且行，已是沿着这玉液池行了小半圈。见宣敏微有疲态，吴昭容便主动提起话头，“这日头也高了，不如咱们回去歇了吧，左右这好景名花总不会生足跑了去”。蔡宝林附和道：“正是如此。”宣敏微微点头，又说了几句便先行回了含象殿。
　　蔡宝林躬身送走了这二人，自己才带着宫人如镜回她的文竹轩。行至半道，便远远看到，圣上身旁的大太监全安正带着两个宫人，手里捧着些许物件，却是往着含象殿的方向去了。
　　蔡宝林见状，面上不动，脚步却轻快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