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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侍寝 ...

  •   到了含象殿,除了门前的宫人外,却是半个人影都无。只有一盏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在清冷的夜色里显得格外孤独。
      黎晋皱了皱眉,问道:“全安,怎的没遣人告知德妃么?”显是有些不悦。
      全安一头冷汗,只得低头哈腰认错,心里暗暗叫苦。这位主子兴起了就径直来了,哪来得及派小太监通知。虽说每月里侍寝一般都有定例,如轮侍的妃嫔有疾,这一日圣上便会去其他殿里。况且这德妃娘娘久不见天颜,宫人都私底下认为这是失宠了的,就是德妃娘娘自己,恐怕也没想到这一日圣上能来。只盼着圣上不要迁怒于德妃娘娘,不然他可就必然要被恨上了。
      黎晋本想发火,但转眼看到那盏红灯笼,心便软了些。当年在潜邸之时,德妃也是这般。旁的妃妾都是用的精致宫灯,只有她,总爱在院门前挂上一盏红灯笼。他曾拿她这个俗气的喜好来调笑,她却道:“夜色浓重,妾只盼它为夫主照亮回来的路”。作为一个妃妾,是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的。他却不忍心苛责她,或许是因为他向来心软,又或许,是因为窥见了她的一点真心。
      黎晋收回了眼神,也不说话,只慢慢走了进去。一步步,那红灯笼越来越近了。他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不甚懂事的单纯女子,盈盈身姿,在殿门口等他。可惜,他直到进了内殿,才见着思绪里的人儿。
      即便是中午共用了次午膳,宣敏以为这人总要过上几天才过来的。却没想到他今日会来,自个儿用过了晚膳便静坐抄了会经。此刻一见,心里倒是惊大于喜。忙做惊喜无措状迎了上去,道:“圣上怎的来了,妾未能远迎,圣上恕罪”又仿佛这时才想起没行礼,忙忙地褔了下去,“妾宣氏请圣上安”。
      将宣敏这副无措的样子收在眼底,黎晋心里一动,伸手将其扶了起来,口中直道“爱妃何须如此多礼”。又顺势一拉,宣敏便偎进了他的怀抱。
      宣敏脸庞微红,想了想问道:“圣上可曾用膳了?”心里却暗暗叫苦,这人怎么不知会一声就来了,害得她没个准备,晚膳也早用了。要是被他拿着发作就不好了。
      黎晋低低一笑,眼里带着了然的神色,只说“不曾”,也不说破。宣敏赶忙示意绿袖下去安排呈膳。小厨房的人先前并没收到通知,此时分明没得准备。女官也犯了难,只得吩咐人去大厨房取膳。不过这样一来,势必得等上些许时候,希望殿中的德妃娘娘能稳住圣上才好。
      黎晋心知宫人不会太快呈膳,便拥着宣敏在殿中随意走了走。却看到桌案上还笔迹未干的纸张,来了兴致,问道:“爱妃方才可是在做诗文?朕且来瞧瞧。”说着便要上前查看。
      宣敏微赧,轻轻挣脱了,却是先一步到了桌案前,反手护住了纸张。黎晋有些奇异,只探头去看原是抄写的佛经,衬着簪花小楷,却是十分精致。不由得心生感触,“竟是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爱妃怎的爱起了这个?”
      宣敏只得回道:“妾整日里无所事事,便为太后娘娘抄些经。虽不得随侍两侧,总盼着她老人家能凤体康泰。”黎晋一听,心里十分熨贴,却又有些惭愧。他登基后,生母虽被封为太后,却是无心恋栈这深宫,只身去了西边的行宫里礼佛,清静度日。作为儿子,他只能在物质上补偿母后。因着国事繁忙,更无闲暇去行宫探望。如今却连一个后宫嫔妃都有这般孝心,倒真是个难得的。
      不多时,前去取膳的宫人便鱼贯而入,依着旧例上了二十四道热菜,八道凉菜,四例汤羹。因着黎晋在此用膳,虽数量不多,但这菜色可比她平时的精致珍贵了不少。不过,虽然道道菜都是色香味俱全,宣敏却早已吃饱,无甚食欲。便拿了银著做贤良状,为黎晋布菜。
      黎晋看着旁边动作不停的小女人,眼底都是笑意。看了半晌,这才发话道:“好啦,你不吃便坐一旁陪朕说说话,动来动去朕吃得也不安心。”
      宣敏却是嘟起了嘴,埋怨道:“妾有失远迎,是不知者无罪。圣上却是故意戏弄于妾。”说完头还微扭了过去,一副娇憨模样。
      黎晋不由得乐了,这是等着自己去哄呢。伸手一揽,便是美人在抱。看着这宛若少女般的娇俏风情,黎晋顿时觉得,美人在前,若是埋头吃食岂非辜负这良辰美景。心念一动,便拥着宣敏进了内室。而后便是春情旖旎被翻红浪的桥段了,宫人们早已自觉退出,去备了热水和一色沐浴用品。
      云收雨歇之时,宣敏一头青丝散落,眼神迷蒙地枕在黎晋胸前。静默了半晌,眼里却慢慢起了雾,颤着声音呢喃道:“妾这不是做梦吧?三郎?”
      黎晋神情柔和,轻拍着这小女人的背,只哄道:“不是做梦,朕就在这里。”
      “妾,妾本以为三郎恼了,可那事确实与妾无关的。妾只盼着三郎开心,又怎会去害三郎的子嗣?”说着泪便落了下来,却又强自忍了回去。
      看着这眼圈微红、神色倔强的女子,黎晋不由得叹了口气,只得安抚道:“朕自是信你的”。听得这话,宣敏自觉今晚的任务完成了大半,心底一松。要让一个男人因为愧疚而怜惜,并非难事。只是这招并不可多用,毕竟帝王来后宫妃嫔处歇息,多半是为了春风一度,求个轻松愉快。再美的泪人儿,看多了也会厌烦的。
      想到这层,宣敏便破涕为笑,将身旁的人搂得更紧了一些,又像小猫似的蹭了蹭,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黎晋只觉好笑,这小女人何时变得这般依赖他了,不过也不算是什么坏事,总比先前爱赌气的性子好了些。不再多说,两人交颈而眠,仿佛十分恩爱的样子。
      这头两人已是安眠,那头却有人夜不能寐。
      玉堂殿里灯火通明,冯昭仪听着宫人报来的消息,挑了挑眉,有些惊讶。这德妃昨日里才开始出来走动,今天圣上就往那处去了,午膳还是在含象殿用的。去年闹了那样一场,只以为就这么沉下去了,谁料到如今圣眷却未减分毫,这德妃可真不像是个简单的。可若是个有手段的,又怎么至于病了小半年圣上都没进过含象殿。还真有点意思,看来这宫里又要不平静起来了。
      宫人柳枝忧心道:”娘娘,咱们和含象殿那边素来不大对付,如今可要……“后半截话却没说出来。
      冯昭仪老神在在,只说:“那位又几时与宫里头那些人对付过了?”不过占着和皇后交好又育有皇长女的功劳罢了。皇后昨天明晃晃打着诊脉的名头留人,怕别人看不出她的用意么?可不就是要扶德妃起来压她们一头。她倒要看看,这位韶华不再的德妃,要怎么和薛美人这些年轻貌美的新人去争。左右自己有了二皇子傍身,如果再能有一个皇儿……
      冯昭仪摸了摸腹部,眼中憧憬一闪而过。
      温室殿侧殿中静悄悄的,并无熏香,只有淡淡的药味萦绕着。庭院中起了微风,尚显稀疏的槐叶沙沙地响,衬着这一室冷寂,更显凄清。素衣散发的女人立在窗前,像是在赏月,却又像是透过宫墙望向哪边似的。
      宫人东梅暗暗疑惑,那不是北边的含象殿么。据说这位主子便是住在含象殿侧殿里的,先前也得宠过一阵,甚至还怀上了皇嗣,可惜天不遂人愿,滑了胎。没多久,圣上又宠上了别人。没准此时便是在怀缅过去的好时光呢。要说这宫妃的名头,也就是个好听的罢了。若是无宠的,除了每月里比她们这些宫人多拿些份例之外,过得却并不比她们舒心。
      这位刘才人迁到温室殿侧殿之后,东梅才被送来服侍的,因而对去年那事也不大清楚。心里也疑惑过,两边都是侧殿,为何偏偏要从德妃娘娘那里,迁来周充仪这殿。明面上的说法是,德妃病了,不好照料滑胎的刘才人。可宫人们都传,说是德妃心恨这刘才人,这才将其赶了出来。毕竟是因为刘才人的事,德妃才受了圣上的斥责,据说很是不留情面呢。
      东梅心里叹了一声,这便是天子,宠你的时候拿你当宝,宠了别人便把你当草了。又摇了摇头,决定不再胡思乱想。这些主子们的事,浑水颇深,她一个小宫女担心什么。除非遇上天灾或新帝即位,她们这些普通宫人左右是出不了宫的,好好想想怎么明哲保身才是正理。虽说这刘才人不得宠了,到底是个有品级的,跟着这位主虽不见得荣华富贵,但安稳度日应不是问题。只盼着这日子平平静静地过,千万莫闹出什么幺蛾子,不然她们这些人都得陪葬。
      东梅望了望天空,只见月亮已经爬得很高了,担心这位柔弱的主子又着凉,只得提醒道:“主子,该歇息了,药效才好发作。”
      刘才人面无表情地回头,看得东梅心里发冷。却也不说话,径自上了床歇息。躺了大半个时辰,仍是毫无睡意。
      看着自己这身子一日日破败下去,刘才人心中的恨就一点点堆积了起来。即便是滑胎,也没得调理小半年不见好,反而越发坏的。这是有人想要她死!刘才人眼中寒光四射。瞧着圣上不来这了,便想着踩她一脚。哈,只可怜她那未满三月的孩儿,就这么死于那些蛇蝎妇人之手。她虽位分低微,但此生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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