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消失的尼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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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早上，我如往常一样天还没亮就下了楼，却意外地看见院子里有几个人影，借着熹微的晨光，我看清那是松西、若布和巴当的身影，还有两个人从没见过，大概是附近的村民。
他们站成一个L形，身形僵直，像是在商量什么重大的事。
我走近了点，故意使劲咳了一声，以免显得突兀，他们应声转过身来。
“早上好啊，今天天气真……”我还没说出最后一个词儿，他们身后的景象就让我惊呆了——
研究中心的正门前，是一滩黏糊糊的黑色的液体，细长的痕渍曲曲折折一直蔓延到对面的树林中。浓重的腥臭在我靠近的瞬间更加明显，而他们凝重的表情则解释了问题的剩下一半——我已经明白，那不是水，肯定是血。
“这……这……”我虽然搞不清来龙去脉，还是跟着他们一起紧张了起来，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仍，这是亚力，这是平。”松西干脆指着我不认识的俩人做起了介绍，“他们都是橡胶林工作的村民。早上去林场的时候，他们发现了这个。”她指着外面那一滩血渍解释道。
我吓了一大跳，心想，这么小的村子，还会发生凶杀案？而且作案现场还是在研究中心门口？
“嫌犯已经逃走了，但从脚印来看，我们已经确定是一头苏门答腊虎。”松西说。
“……老虎……”我的心立马悬了起来，字斟句酌地问：“又……吃人……了？”
松西摇摇头，我刚松口气，她却说：“我不能确定，血液检测的结果没那么快出来。”
站在一旁的若布，比起松西更具有一个指挥家的气质，已然开始分配工作。“亚力，平，你们和我一起回到村里通知大家，挨家挨户排查有没有人失踪了，告诉老人、孩子和妇女尽量呆在家中，每户至少要留一个男人。”
亚力和平点点头。
“若布，”松西双眉紧蹙，“现在我们还不能确定是不是老虎吃了人，你这样盲目通知村民，就不怕他们又组织打虎行动吗？你也是一名动物保护者……”
“但我更是村民的保护者，松西。”若布的表情也不轻松，“我必须为村民的安全负责。”
松西叹了口气。
“巴当，你留在研究中心负责协助莫特女士。随他们去找老虎，还是做什么血液检验基因检验。”若布上了车，又摇下窗户对松西说：“莫特女士，我很抱歉，你们的研究已经两年，仍然发生了这样的事。如果真的是苏门答腊虎吃了人，我对天发誓，我不光要抓到罪魁祸首，关在监狱里的它的父辈，也不可能再放归森林了。”
“若布！！”松西大叫，愤怒地拍打着他的车门，却只在空中软软一挥，什么都没碰到，若布的车飞快地开走了。
没有莫特教授在，松西的神经似乎比平常更脆弱，若布的话显然狠狠地刺激了她。她两手环抱在胸前，时不时伸出右手捂住嘴，在不远的地方围着一棵树绕圈子。太阳已经渐渐露出了脸，她暖红颜色的身影看起来让人心疼又敬畏。
“巴当，我要去丛林，大概需要三天。研究中心的事务就拜托你了。”良久，她突然转身对巴当说。
“您一个人去吗，莫特女士？”
“不，还有我。”我头脑一热，脱口而出。
巴当笑了：“二位女士，我怎么放心让你们单独去找凶手呢？我陪你们去吧，我好歹会一点泰拳。”
松西向我们投来感激的目光，巴当一耸肩：“荣幸之至。”而我是觉得无所谓，反正在研究中心呆着也没什么事干，还不如跟着松西去开开眼界。
我们利索准备了三天的干粮和水，换好冲锋衣和徒步鞋，跟着血迹往丛林进发。
“您确定那是苏门答腊虎干的吗？”路上，我一边砍草开路，一边问松西。
“是的，那脚印一定是某头苏门答腊虎的……小心，别砍那株——那上面红色的是血吗？”
“不是，是蜘蛛。那您猜它是我们认识的某头吗？”
“这我可猜不出来，希望是，又希望不是。”
“怎么会又希望又不希望呢？”
“希望，是因为熟悉；不希望，是因为惊喜。”
“您和我一个朋友一样，都是哲学家（philosopher）。”
“说明我们都是热爱智慧的人。”她看着我笑了笑。
“那您觉得会不会是蒂娜？”
松西喘着气回答：“不知道，如果从这个角度来说，我希望它是。”
“可是如果那真是蒂娜，如果她真的吃了人，她肯定会二进宫，这辈子都没放出来的希望了。”
“所以我希望那不是人的血。”
“您说，老虎有智力可言吗？”
“为什么这么问？”
“按理来说，研究中心平时人来人往，老虎应该不会时常出没在这种人多的地方——况且我们也没养什么家禽家畜可以让它偷袭。为什么它偏偏选择在我们中心门口吃一个人呢？”
“仍，它可能吃的不是人，是头猪，或一头鹿，或一只猴子，还有野马……”
“说实话。”巴当插嘴道，“我觉得仍的分析很有道理，如果它吃的是另一种野生动物，那两头大型野生动物同时出现在人群密集的地点概率更小了，几乎不可能。”
松西的脸色又难看了。
“当然，当然。”巴当连忙补充道，“也有可能它迷路了，叼着自己的猎物莫名其妙走到我们研究中心门口，停了一会儿辨别方向，然后又朝丛林里走回去了。”
“动物辨别方向的能力比人类强多了。”松西说，“它们靠的是嗅觉和天性，而人类则只能靠视觉和仪器。动物不会迷路的。”
巴当耸了耸肩，不再说话了。
尽管我们一刻没放松脚步，但直到中午，仍然没有追踪到凶手的痕迹。这头苏门答腊虎的速度比我们想象的要快出许多（事实上，哪怕是一头上了年纪的虎，速度也比我们紧赶慢赶的快许多），因此松西推断它可能是一头雄虎。我暗暗有些丧气，不是我心心念念的蒂娜。可已经走了这么远，总不能半路折回去吧？
在简单吃过午餐后，我们原地休息了半个小时，继续寻找线索了。
转机出现在落日时分，我们还正在为一天的徒劳而叹息。松西发现我们已经走入了一片植被茂盛的区域，一株株参天的松树将整片天空遮得严严实实，阴影中草木丛生，土地湿润。“我们可能已经走到凶手的院子里了。”松西放低声音说。
血迹变得明显起来，新鲜的小血滩比先前多了许多，那头虎应该在大快朵颐，也许已经祭好了五脏庙，享受饭后的悠闲时光了。我一下来了精神，伸手还要继续砍木头开路，松西连忙拉住我：“嘘，当心，他在听。”她指指巴当。
巴当在我左侧，眼睛盯着空气中某个虚拟的点，眉头紧蹙，屏气凝神，弓着身子静止不动。他全然没有了往日开朗活泼的样子，像极了一只狩猎的豹子，又像一个正在施法的巫师。突然，仿佛有一阵清风吹过他的耳边，他猛地一转头，眼睛半眯着，又不动了。
我从没和巴当一起进过深林，因而从没见过他这模样，他的形象在我心中一下子高大起来，从一个活泼快乐的大男孩，变成一个会听风的特异功能人。我想问他是不是听到了什么，却又不敢问，一会儿瞅瞅他，一会儿瞅瞅紧张的松西，试图从他们的脸色中辨认点儿什么出来。然而就在我的视线在他们俩的脸上跳转时，余光突然瞟到了一块棕色的花斑——
我不可置信，慢慢回过头，视线聚焦的过程像电影中的慢镜头一样长……
那耳朵上N形的花纹，如今已经变得那么明显鲜亮。他满脸是血，机警的眼神仿佛穿过了重重叠嶂，啪！直刺我的心脏！
“尼尔——！”
我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忘了这是在哪里，忘了周围有什么，忘了身后的巴当和松西。托尼死前那鲜红的身影又在我脑海闪现，蒂娜曾经充满柔情地用下巴磨蹭着他和哥哥的头顶，那个大雨的夜晚她高耸着背露出最凶猛的样子保护着她的儿子，那时消失的尼尔……竟然活了下来，长成了英俊潇洒的万物之王！
我大叫着尼尔的名字冲了出去，然而他根本不认得我，绷着身子退了几步，转身飞快地跳跃奔跑，强壮的肌肉和健美的身材从我眼前只闪现了一秒，转瞬消失得无影无踪。我朝着他刚才的方向追过去，高度紧张的神经和剧烈的运动让我的肺有种充血的疼痛感，耳朵嗡嗡发响，什么都听不见。
我不得不放慢了脚步，撑着木杆，拖着两条腿，上气不接下气地赶到尼尔的“餐桌”旁。然而看到的一切让我震惊不已——那是四五只鬣狗的尸体，尼尔咬断了它们的颈动脉，却没有吃它们一点肉，这些令人痛恨的杀手，竟然全部死于失血过多……！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一直到小腿传来一阵剧痛，我才仿佛回光返照一般听见巴当在身后喊：“仍！小心身后！！”
然而那阵刺骨的疼痛已经如同电流一般即刻传向全身，我甚至来不及说一句话，所有的神经感官就被那核弹爆炸似的痛感吸引了注意力。短短几秒，我的身体除了痛就再也感觉不到任何东西，再后来，眼前的世界突然消失，一切都陷入了死一般的黑暗之中。
作者有话说
第88章 消失的尼尔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