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第一日 ...
-
在Timber打工最大的好处，就是我可以从三个高年级学生的口中听到各种关于江海大学的消息――哪里可以购物、哪里可以弄头发、哪里复印又快又好、哪家食堂的饭物美价廉、哪里附近又开了一家可以送外卖的小店、哪个杀手老师今年又挂了多少个学生、哪个教务处的老师已经到了更年期阶段，最好不要找她办事……
短短几日，我已经从一个懵懂无知的准大一新生变得对这所学校了如指掌。
多亏有三位前辈的“谆谆教诲”，（尽早到校、轻装上阵、搞对顺序、不要带亲友……）我只花了半个小时便走完了报道流程，成了教育管理专业第一个注册在籍的大一新生。抱着一堆宣传册和告知书走到东北区的女生宿舍，找值班阿姨拿了我早已放在那里的行李和被褥，一个人摇摇晃晃往“F8”楼走去。
江海大学对建筑物的命名出人意料地缺乏含义。不同于别的学校“桃园”、“李园”、“求知楼”、“笃行楼”这样寓意丰富的名字，江大的建筑都是以方位和数字来命名的――以图书馆为中心，南边为S，北边为N，靠西就是单数，靠东是双数。“F8”的含义，就是female dormitory，东边第四栋。
从F8楼到Timber，只需要绕过图书馆，步行时间大约二十分钟，是离Timber最近的女生宿舍楼。好不容易走到楼下，我已经热出一身汗。刚进大厅，眼看电梯门就要合上，我大喊：“麻烦等一下！”
电梯门卡顿了一下，像是犹豫到最后终于决定停下来等我。
“这么多东西啊？”见我拎着行李费力往里面挤，电梯里的年轻女人笑着问我。她说话很慢，普通话带着淡淡的口音，听起来又软又糯。
“嗯，不好意思。”我朝她笑笑。在Timber的这些日子来，我已经对“笑”这个动作一点也不陌生了。以前陈盈还说我长着一张苦瓜脸，像是有人欠我钱――可见，时间和境遇多么能改变一个人。
我正天马行空感慨着，那女人又说了话，把我拉回现实。
“大一新生？”
“啊？……嗯。”
“哪里人？”
“江海人。”
“读的哪个专业？”
“教育管理。”
“哦，是吗？”她明显来了兴趣，“分到哪个班了？”
“二班。”
“是吗？”她从怀中的文件袋里翻出一张纸，大概是花名册之类的东西。“你叫什么名字？”
“秦铮。”
“……”她在纸上快速扫过，抬头对我一笑：“我是你的指导老师哦。”
“哈？！”这么巧？
“我姓李，以后有什么问题或者需要帮助，都可以找我。”
电梯在六层停了下来，她先行走出去，帮我拦住移门，等我拖着箱子出来。
“我正好有一个问题。”我说。
“什么？”
“学校在转专业这方面有什么规定？”
她有些吃惊：“你想转专业吗？”
我点点头。
她轻笑：“你这么积极来报道，结果却打算转专业。”
“我是被调配的，有机会的话，我还是想转到喜欢的专业去。”
“现在还不急。”她说，“到时候各个专业要先做补招计划，有名额才能谈申请的事。”
“那从什么时候才能申请呢？”
“第一学年结束的时候，教务处会在网上公示的，关注一下就行了。”
“哦，这样啊。有没有具体的条件要求呢？”
“这说不准，每年审核的条件都不一样，还是要看最后的补招计划的。”
“哦……”
“不过，不管怎么变，有一点要求是肯定的。”
“什么？”
“转专业的学生成绩必须排在本专业的Top5，这是硬性要求，每年都如此。”
“我知道了。”
说话间，我们已经走到我的房间。里面一共有四张床和一个大柜子，向阳面是独立的洗漱间和阳台。我挑了靠门最近的一张床，刚把东西放下，门外进来一个戴眼镜的短发女孩儿。
“李老师？”她开心地打招呼，应该是已经见过面了。
“让我想想……苏叶是吧？报道那边都结束了？”
“嗯，来宿舍铺床。”
“爸爸妈妈没和你一起上来？”
“他们去超市帮我买点东西。”
“行，那你们先忙吧，我去别的宿舍看看。”
“好，李老师拜拜。”
我猜，她应该是我未来的室友之一。
果然，李老师刚走，她就和我搭话了：“你也是学教育管理的？”
“嗯。”
“我也是。你怎么称呼？”
“秦铮。”
“我叫苏叶，叶子的叶。你叫我叶子就行。”
“好的，叶子。”
她笑起来，嘴唇很丰满，高高的眉骨，有点像演歌剧的那个Amanda。她拉了把椅子坐下，问我：“你老家哪里的？”
“我是江海人。”
“我是重庆人。”她一眨眼，“以后还得靠你多照顾哦。”
“不敢不敢。”我摇摇手――我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呢。
“你刚说你想转专业？”
“你怎么知道？”
“刚走在后面听到了一点点。”她大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有些歉意地笑了笑：“我不是故意的。”
“还好啦。”
“你还没开始学就想转专业？”
“我不喜欢学管理。”
“万一学了以后觉得喜欢呢？”
“可是不喜欢的话，怎么会有心情去学呢？”
她看着我，脸上的笑有些无奈，似乎在说“你这么讲，真是拿你没办法。”
我耸了耸肩：“跟日久生情比起来，我可能更相信命中注定。”
她大概觉得跟我聊不到一块儿去，亦或是不愿和一个终归要走的人建立太深的感情，只勉强笑了笑，转身收拾她的行李了。我们不再闲谈，开始爬上爬下铺床单、绑蚊帐、擦桌子、理衣柜，各忙各的。等到快十二点时，她的电话响了，她接起来用重庆话说了几句，又放下电话对我说：“我爸妈在下面等我，我先去吃饭了。”
“哦，好，拜拜。”
“你呢？一个人去食堂吃饭吗？”
“呃……不，我约了朋友。”
“那好，回头见。”
“回头见。”
我确实约了欧阳行中午在Timber见一面，交流一下我对大学第一日的感悟。他从中学部赶来要花半个小时，下午两点还要监考，我必须快点过去。
正式开始新店酬宾的Timber热闹非凡。虽然Andy、乔治和Mana都已经满负荷工作，但还是忙得一塌糊涂。点单的人排成了一条长队，乔治和Andy两个人在吧台里根本应付不过来，Mana又当咖啡师又当清洁工又当跑堂的，不停有人要求咖啡续杯、再来一份或请收拾一下桌子。而我，刚到店就被拉进了操作间。
“谢天谢地，你终于来了！”Mana操着一口奇怪的中文对我说，“你洗杯子吧，有几百个杯子没洗的。”
我只好开始洗杯子，并揽过Mana收拾桌子的活。等欧阳行来了，我们根本没有闲工夫坐下来，事实上，店里也没有多余的座位让我们坐一下了。他只好要了杯咖啡，站在操作台旁边，我一边干活儿，一边和他聊天。
“累吗？”他问我。
我点点头。
“我帮你吧。”他说着就放下咖啡杯，拿了架子上一副手套准备帮我。
“不不不……”我用身体把他往一边拱，“不用你来啦，万一打碎了还得我赔呢。”
“不会打碎的。”他语气里透着一股迷人的沉稳自信，开始和我一起洗杯子。
“注册报到什么的杂事都处理完了？”
“嗯，宿舍都已经住进去了。”
“怎么样，还习惯吧？”
“没什么不习惯的，我又不挑。”
“宿舍别的同学都来了吗？”
“只见到一个，是个重庆人。”
“跟宿舍同学关系搞好一点，不要老是一个人独来独往。”
“为什么？”
“这样你可以借她们的笔记抄。”他朝我笑了笑，“我大学时最爱借女生的笔记，她们上课听得真的很认真，笔记又详细又工整。”
“没跟人借出什么桃色故事吧？”我斜睨他。
“年纪不大，想得倒挺多。”
“避而不答，心虚的吧？”
他嗤笑一声，不理我，埋头擦杯子。我端着盘子到大堂里绕了一圈，把外面用过的杯子全收回来，继续开始新一轮的循环。
“家里的钥匙，你那里还是留一把吧，不用还给我了。”
“啊？”
“你现在不是住宿舍么？我想你可能不会经常去我那里了，但是如果你想去的话，我随时欢迎。”
“随时是任何时候吗？”
“最好提前给我打个电话。假如你凌晨三点跑过来，虽然不算私闯民宅，但很有可能会吓到我。”
我被他逗笑了，点头说好。
“什么时候军训？”
“三天之后。”
“做好心理准备，会很辛苦。”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我装作慷慨激昂地背起来，回头看着他说：“我觉得我有将相之命。”
他也忍不住笑了：“你啊……到时候不要累得哭鼻子。”
“不会的。”
“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
“没事就不能打了吗？”
“没事也可以。”
他摘下手套看了眼表：“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哦……那我送你。”
“就这几步路，不用了。”他温柔地拍拍我肩膀，“别太累了，还可以找我贷款的。”
“我知道。”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第一日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