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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生死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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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动会的篮球队不像校队有长期固定的训练,大多数队伍都是一个班里经常一起打球的哥们儿凑起来的,人员鱼龙混杂,技术和身体素质都良莠不齐,又缺乏彼此之间的磨合,因而到了场上要么就是一枝独秀,要么就是该助攻的抱着球不传,该抢篮板的跑去外线防守。
头两场小组赛打得乱七八糟,常江带着三十班球队每场都大胜对手,只有在对阵陈璐的队伍时遇到了一点点像样的抵抗,但最终我们还是赢下了第三场,势如破竹,摧枯拉朽。
不过这些都是陈盈告诉我的。我因为睡过头错过了第一场小组赛,下午的那场又被小姐姐拉去档案室挑书,次日上午迷迷糊糊走错场地,总之当初信誓旦旦地说要支持本班队伍的我,到头来一场胜利都没有亲眼见到,真有够衰。
“下午的那场我一定去!”
收到常江第三条通报胜利的“战报”短信后我使劲按键盘回复他,差点就做出握拳的姿势表决心。他还没回,我又发给他一条:“你把下午比赛的时间和地点都发给我!”
“……没时间(或者太笨)的话,不用来也没关系的。”他过了一会儿回我。
居然敢讽刺我!我忿忿地打字:“不行,我还等着看你被安莘玮虐到哭咧!”
“别乌鸦嘴了,他们和我们一样三战全胜,输掉就没办法进四强了。”
“传说中的生死战?那你要加油哦江哥!”
“不说了,练球ing。”
“常江哥,加油!三十班,必胜!”
胡乱编了个口号发给他,他没再回我。过了一会儿我突然想起来他还没告诉我下午比赛的时间和场馆,又给他发了条短信:“下午几点在哪儿比赛来着?”
“三点半,体育馆三号篮球场。”
“Roger that,下午见!常江队长,必进四强!高一三十,雄起雄起!”
我又恶作剧似的送他一条助威口号,收起手机去学生食堂吃午饭了。
我在学生中心闲呆了半个下午,提前十分钟到了体育馆。现场气氛比我想象中还要热烈好几倍。
看台上早已有我们班的同学占领主场有利位置,大鼓、铜锣、彩旗、充气棒一应俱全,赵老师穿着一件大得不像话的球队背心,亲自坐镇观战。旁边还有不少其他班的学生,有些是同组战败的队员,有些是初中部来的小学妹。江海大学外语学院的亲友团也来了,都穿的黄色T恤簇成一团,看上去像是一片狼烟,背后一面大红的院旗被他们挥得哗哗作响。
“秦铮!这里!”
我循声望去,陈盈在向我招手。“过来这边坐!”她喊得很使劲,但无奈场馆里实在太闹,我只能凭口型推断她说的话。“怎么你这儿人这么少?”我走近了扯着嗓门问。
“队员专席。”她拉着我坐下,“靠那么近还吼什么吼,我又不是聋子。”
“来看球的这么多哦?”
“今天下午就这场关键战,何况还有常江和安莘玮,大部分是来看他俩的。”
“常江现在火了?”
“他一直人气就很高,OK?”陈盈一脸鄙视我的表情,我耸耸肩,表示对这种问题素来不感兴趣。
“So,哪一个是安莘玮?”
跳球结束,我问陈盈。她努努下巴:“喏,抢到球的那个。”
我们坐的队员专席离场地很近,等“抢到球的那个”朝我跑近时我定睛一看,差点没惊到从座位上跳起来——居然是卖咖啡奶茶的那个Andy!难怪我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觉得他高得吓人,根本不像个吟诗作赋的文科生,原来是江海中学曾经的篮球战将!
“拜托,你也太夸张了吧?这么惊讶?”陈盈好奇地看着我,“虽然他退役三年,但还是很出名的吧?听说自从他去咖啡店勤工助学之后生意一下好了很多,好多人都是慕名去买饮料的。”
“他……曾经给我背过拜伦的诗耶……”我苦笑,“现在看他打篮球就好像看周星驰演《泰坦尼克号》一样……”
“给你背诗?”陈盈来了兴趣,“他干嘛给你背诗啊?”
“这……没什么啦。”我不太想跟她提起欧阳行,立马转移话题:“喔,就这么五分钟我们就落后七分了?”
“什么?!”陈盈视线回到赛场上,“常江在干嘛啊!出手啊,角度那么好传什么传!”
果然,方晨防守不到位,被安莘玮生生抢断,随后大步流星杀到篮下,双手抱球猛地跃起——“Slam Dunk!”英语学院的亲友团齐刷刷地欢呼起来,又和着鼓声喊起了口号:“英——语学院、咚咚、咚咚咚!An——dy队长、咚咚、咚咚咚!英院!咚咚咚!加油!咚咚咚!”
“吵死啦!”班长王壮志在我身后大吼一声,拿起鼓槌也组织起来:“三十班!咚咚咚!加油!咚咚咚!”
一番拉拉队“斗法”之后,常江抢到一个进攻篮板,追回两分。英院队拿球,常江防守安莘玮。就在他从我面前跑过去时,我大声喊:“常江,加油!保持状态!”
不知道是因为我声音不够大还是怎么回事,他一点反应都没有。最后还被吹犯规,只在对方队员罚球的间隙,才有些沮丧地看了我一眼。
那目光让我也感到莫名的沮丧和不安,好像他犯规是因为我的过错。我撑着下巴默默无言地看了一会儿,愈发觉得如坐针毡,常江不停地失误,看得我都替他捏一把汗。
第一节结束,我们被对手领先十五分。我想去跟常江说些什么,但他被队友围在中间,叽里咕噜地讨论战术问题,根本没我挤进去的空地。罢了,我想,就算去又能跟他说什么呢?我又不是什么重要角色,岂是说两句话就能力挽狂澜的?还是拉倒吧。
我继续百无聊赖地撑着下巴等第二节比赛开始,突然旁边有人坐下来。我偏头一看,比刚才看到 Andy更惊讶,居然是欧阳行?!
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碰到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人……
我还在哑口无言之中,他先跟我打了招呼:“嗨,想不到今天人这么多,找来找去就这里空一点。”
拜托,这里是专座好不好……
“你也来看球赛?”
“嗯……”我被吓到脑子停转,居然如此认真地回答了他这么个白痴的问题,又问了他一个同样白痴的问题:“你也来看比赛?”
他一笑:“难道我来这里卖爆米花?”
他这么一说,我才注意到他手里的东西,居然有可乐、汉堡、薯条、鸡翅、圣代和爆米花,拎了满满两大袋。“中午忘记吃饭,饿死我了。”他自言自语道。
“每次见到你,都在吃东西。”
“是吗?”他抬头笑着看我,又问:“第几节了?几比几?”
“第二节刚开始,二十六比十一。”我回答他,终于问了该问的话:“你怎么会来?”
“来看Andy比赛啊。”
“他出名都出到你那里去了?”
“什么出名?”他一脸茫然,不等我把安莘玮的传奇经历说给他听,他已经解释起来:“我和他打了赌——如果他赢球的话,我要帮他改论文;如果他没赢,就让我在他店里免费喝一周的咖啡。”
“好无聊,你忍心找学生蹭咖啡?”
他不以为然地耸肩:“他又不是我的学生,我们是平等的朋友关系。”
不经意的一句话,却像是细小的针尖轻轻扎在我的心上。平等的朋友关系……简单的七个字如同散发着香味的桂花让我向往。那我现在还算是你的学生吗?我想问他,但这也是个白痴问题——不论过去多久,我都会是他的学生,没有曾经和现在的区别。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抬头就看见出去买水的陈盈回来,疑惑的目光落在欧阳行的身上。“哦,这就是陈盈。”我开始介绍道,“这是我初中时候的英语老师,姓欧。”
“欧老师好。”陈盈大方地打招呼。
“你好。秦铮和我提起过你,那场音乐剧很不错。”
“谢谢,欧老师过奖了。”陈盈话说得很谦虚,表情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少假了,你明明很得意。”我拆她台,陈盈绷不住笑起来:“哈哈,不敢当不敢当。”
欧阳行也笑了,用手搓了一下鼻子,拆开他的圣代杯吃起来。我们的目光重新回到赛场上,看了一会儿他突然问:“那个十一号是常江?”
“对啊,他是我们班队长。”
“好久不见,好像又长高了不少?”
“哪有好久不见,演《美女与野兽》的时候他也在啊。”
“是吗?”
“最后出来的王子亚当就是他演的。你没认出来?”
“没注意看……”他声音转瞬小下去,似乎生生把后半句噎回了肚子里,换成了“假动作……唉哟!差一点。”
常江刚才投丢一球,欧阳行又是跺脚又是拍膝盖,看上去很遗憾的样子。我觉得好笑,问他:“喂,欧老师,你好歹是英语专业的毕业生,现在打算倒戈支持我们吗?”
“我当然希望有人能趁早把Andy干下去。”
“为什么?你到底是Andy的朋友还是损友?”
“哈,我不过是偷懒不想帮他看论文,就被你贬成这个样子了?”
“Nope。你除了偷懒,还贪吃,你敢说不希望赢到一周的免费咖啡吗?你这不是好、吃、懒、做、是什么?”
他大笑起来,朝着赛场上大喊:“三十班,加油!”
那轻松又爽朗的笑容像一道阳光照进角落,又像一阵郊外的清风轻轻吹过,驱走了刚才常江带给我的不安和紧张。我也学着他的样子,发泄似的使出了浑身力气大喊:“三十班,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