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竹书 心坟》夏烛流萤的猫

4、启程

　　我连忙起身道歉，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紧张成这样，连坐在别人身上都没发觉，更不能理解地是这个人被我坐了却没有一点反应。

　　抬头时我留意了一下这个人的外貌，浅沙色长裤，深色上衣，虽然刘海压得很低但我可以在发丝间感觉到他锐利的目光，像是深夜的森林里野兽的窥视，让人有些不舒服，小刀一样割在我的脸上。

　　这么一耽误莫明初已经走到我身后，他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让一下，然后走到这个人面前，伸出右手，作势要握手。这人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把刀子一样目光从我脸上抽走，不知道是不是插在莫明初身上。

　　莫明初直了直身子，把手收了回去。

　　两人似乎在进行一种特殊的交流，在莫明初自然的举止下我不能从这样的过程中读出任何东西。他的行为总是给人以【事情本该如此】的感觉，我的分析能力几乎起不了作用。

　　我愣了愣，难道莫明初和这个人认识？那我刚刚坐过他要怎么办？

　　莫明初指了指我，“这是莫卿，和我们一起，”我立即感觉到这人刀子样的目光划了过来，“这是画隽。”

　　我注意到虽然相互的介绍都很简洁，但是莫明初没有谈及任何与这个刀子眼有关的信息，虽然从字面上可以判断出这个人会和我们一起下墓。于是我犹豫着要不要也去握个手。

　　莫明初直了直腰，俯身在画隽耳边说了什么。画隽又只是点了点头，起身离开了。从头到尾都没看到他有过其他的动作表示。

　　他走路时全身紧绷地厉害，姿势充满爆发力，随时都可以弹出去一样，而且速度不慢，没多久就走出去很远了。

　　莫明初一直保持着俯身的姿势，直到画隽走远才缓缓抬起上身，侧过脸算是对我说，“刚刚门口的那个叫顾羽，侦察兵出身，我把取出来的钱都交给他了，由他选购我们的行装。”

　　我有些尴尬地垂下目光，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莫明初又简单地讲了一下顾羽，说他是从部队退伍的，因为本来自身基础就好所以综合素质比较高，性情乖戾，原先是顾羽在祁城莫家的地上打了人，莫明初出面把这事私了，后来顾羽就一直跟着莫明初。

　　实际上盗墓不仅仅要看墓下的能力，也要有地面上探墓的技术。很多盗墓贼专修如何开棺如何摸明器如何应对各种机关和不干净的东西等等，学成之后却找不到墓，空有屠龙之术。后来逐渐有探墓人发展起来，找到墓以后由探墓人或者第三方雇佣盗墓贼下墓。

　　在祁城和其他的一些地区，这被称作搭香火，被雇佣者被称为香客，相当于暗号一类的称呼，不过据莫明初说这样的叫法还是有出处的。

　　画隽就是莫明初在一次搭香火的时候认识的，后来又合作过一次，这次正好联系到了画隽所以莫明初把他一并带过来了。

　　接下来莫明初还吩咐我网购了很多细碎的东西，像金属火柴，350流明的强光手电，格兰诺拉麦片条和其他一些高热量食物条，550降落伞绳，205工兵铲，铝热剂什么的。当我知道工兵铲可以用来煎鸡蛋的时候吓了一跳，难道莫明初打算去墓里烧起铝热剂烤古尸吃？

　　最后一批工具到货时间大概在一个多星期以后，这段时间莫明初说是为了让我在墓下不拖累他为我安排了一些训练。

　　早晨6点半开始跑步2千米，100个伏地挺身，100个深蹲，200个仰卧起坐，20个引体向上，训练一天休息一天。跑步还好，伏地挺身分开做也完的成，深蹲就有些要命，25个一组结果第三组就倒在地上起不来了。引体向上我一次只能做2个，分开来一组一组进行，全部完成后太阳已经很烈了，莫明初远远地站在树下撑着伞戴着墨镜往这边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有模特拍外景，好多路人回头。

　　间接地莫明初穿插了一些格斗术的基本动作和准确姿势的指导，我累的气喘吁吁说不出话的时候他才告诉我，想把这些应用到实际中去你至少要练几个月。不知道莫明初占用我休息时间来教这些没用不了的东西是什么心态。

　　第四天的时候莫明初矫正我侧踢的腿位后又一次露出了昙花般的微笑，我们来开始抗打击训练吧你可以反击。接着就突然把我踢到墙上。

　　第五天训练量减半。当然不是照顾我腰酸背痛，莫明初只是为了省出时间继续【抗打击训练】而已。

　　六天以后莫明初增加了负重健步蹲，前平举，侧平举和屈体侧平举四个项目，停止了长跑和仰卧起坐的训练。最后一批订购物品到达时，我的身体各部分都已经有比较明显的肌肉轮廓了。

　　这些天一直处于较高强度的训练状态，所以每次一到休息时间我就睡得很沉很沉，也就不会像平时那样从噩梦中忽然惊醒，只发现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这张偌大的床上，置身这个偌大的家中。

　　说实在的，莫明初在这两年多来使我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家的温暖，虽然他也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情，除了逼着我一次性完成200个仰卧起坐，做完后第二天肌肉酸痛的时候打个喷嚏腹部都会疼的死去活来。

　　大概我只是畏惧孤独。

　　七月十五日，天还没完全亮，我锁上家门和莫明初一起离开了一同生活了半个月的家。

　　昨夜下了一场雨，风声完全盖过了雨声，窗户震了一晚上。据天气预报今天是多云转晴。

　　是个夏日登山的好天气。

　　莫明初上身黑色衬衫，下身深藏青色长裤，巨大的墨镜遮住大半张脸，很有特务的感觉。一身运动装的我走在旁边完全是破坏气氛。

　　小区入口处停着，远远地我能看见三个人和一辆银灰色面包车，笔直地杵在那里的是顾羽，斜靠在车头的是画隽，此外还有一个没见过的人坐在副驾驶座上，吊稍眼长发，眉目妖厉，却是个年轻的男子，交叠着双腿抽烟，看到我们，准确地说是看到莫明初的时候挥手打了个招呼。

　　“文启书。”莫明初压低了声音道，我不解地侧脸看了他一眼，注意到他只是嘴唇微微张开，说话的时候整个面部几乎没有变动，站地远一些就看不出来他在说话了，“莫家外家事务处理人员，手段狠毒而且有分寸，他手上废了不少人，但我没听说过他把哪一个弄死了。”

　　我的脚步停顿了一下。莫家外家不是从事古董商业的么？为什么需要这样手段狠毒的事务处理人员？那些被他废掉的人究竟做了什么事情？

　　我感觉自己在触碰一个我不应该接触的团体。

　　司机叫路杰，标准的成年男性身材，没有肌肉虬结也不显得瘦削，脸上一直挂着微笑，从表情上看不出他的心理活动，但是觉得他笑得很亲切。路杰是莫明初在江城联系到的线人，这次帮忙送我们一趟。

　　莫明初的准备做的很严谨，从今天早上的集结开始我们就必须把住口风，交流的内容不能泄露，因此宁愿多费点力气也不选择直接打的。

　　“最后我再明确一下，”莫明初吩咐路杰升起所有车窗后道，“这次的上香地点在烟雨峰山群，几位香客，这是顾羽，代号哨兵；这是文启书，代号别姬；这是画隽，代号长短刀；”

　　之前莫明初有讲过代号的问题，历来盗墓贼通用的规矩之一就是下墓不能直呼姓名，防止未散的阴魂偷听加以陷害，因此盗墓贼都有代号。那些有名的盗墓贼，特别是凭借一件两件优秀的明器出名的盗墓贼，一般大部分的时间都用在寻墓和下墓上，很少接触社会交际，他们的本名被渐渐遗忘，因此叫得响的往往是盗墓贼的代号。

　　莫家因为家族历史悠远，按辈分排下来到我和莫明初这一代其实比顾羽他们都大了两辈，加之莫明初须发皆白，被渐渐叫开的代号是霜爷。

　　其实我觉得霜爷这个代号不仅仅只是因为辈分大而叫出来的，莫明初一定还有什么过人之处，能让这些人心服口服。在我对盗墓贼的映象中，这些人应该是无法无天桀骜不驯的，他们不会轻易用爷来称呼别人。

　　我正愣神地想着，身体随着车身的颤抖摇摇晃晃，突然听到了莫明初叫我的名字。

　　“这一位，先前各位可能不了解，这是我的表弟，莫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