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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决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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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一起去,一起下墓。”
因为紧张,喊出这句话时的语速出奇地快,连我自己都没听清楚。我又看了看莫明初的眼睛,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纠结要不要再说一次。不过我估计自己是没那个胆子了。
后来回想这件事感觉像是当面表白一样,最关键的话说不出来,说出来又总是不顺利。
莫明初突然笑了,像是昙花一般的笑容,一下子绽放开来,灿烂而美好,又渐渐透出一股邪气般枯萎下去,这个看似和煦的笑在我的紧张和心理作用下迅速变得阴险起来。
“你没这资格。”
“啊?”我愣了一下,几乎没有思考就马上问道,“为什么?”
话一出口我就恨不得立刻给自己一下子。从一开始我最害怕的就是莫明初问我为什么想和他一起下墓,因为理由我自己都无法表达清楚,总不能说是因为好奇吧。
从我自身来说,我根本就不知道盗墓需要什么样的条件,但十有八九我是不会符合的。这样一来如果我真的跟去,我必然会拖累他们,如果拿不出什么能让莫明初信服的理由,我肯定不会被允许下墓。而事实上我也完全找不到特别有说服力的理由。
所以我一直小心翼翼地避开这方面的话题,尽量把莫明初从【为什么】的问题上引开。没想到结果他一笑我就本能地把这个问出来了,现在假如莫明初补一个反问,你为什么要跟我下墓,我就彻底没希望了。
同时我也注意到,莫明初说的【你没这资格】否定了我个人而没有否定我【下墓】的说法,也就是说之前我的猜测都是正确的。
我对莫明初的试探已经结束,而莫明初依然在试探我。所以现在让我十分不舒服的是,主动权在莫明初手中。
这是长久以来,从两年前以来我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有挫败感。从一开始设局到后来的气势较量,莫明初各方面都比我出色。
但是我很清楚自己不服。
我依然直视着莫明初的眼睛,这是我最后的手段。我努力用眼神传达出一种坚毅,打消莫明初询问我要跟着一起下墓的原因的念头。
莫明初的微笑僵死在脸上,笑意含在说话时的嘴角,丝毫不增,丝毫不减,“因为你不是莫家人,没有资格和我一起下墓。这是莫家内家的事情。你现在应该姓,嗯,姓商吧。商傲才?”
自从两年前的父母离异以后,父亲想要给我改名,以示和莫家脱离关系。我自然不愿意作为他人感情纠葛的发泄对象,坚决不改,父亲手续办到一半也没有办法继续,最后几套房子的户口本上有些写的是莫卿,有些写的是商傲才。我依稀记得在祁城的房子应该还没来得及改成商傲才,不知道莫明初是怎么获知这个名字的。
莫明初已经在展示他的情报获知能力了。也许,我隐隐兴奋,也许他也感到紧张了。
“那么,我也可以以商傲才的身份,作为你所谓的一起游玩烟雨峰的朋友一起去。”
之前莫明初有说道,【这次来江城我主要是想和几个朋友游览一下烟雨峰】,也就是说他一个人是做不到盗墓的。他需要帮手。
莫明初愣了一下,大概没想到我还可以这么说。
两小时后。银行。
银行大厅里的冷气开地很足,我倚在冰凉的金属拉花排椅上。莫明初正在排队取钱,我远远地盯着他耳后发梢下露出的墨镜镜腿,发呆,心想他戴着墨镜进来会不会被当成抢银行的。
莫明初答应了下来。最后突然的同意反而让我不知所措。之前短短的对话确乎十分伤脑子,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当时思维反应快地可怕,我几乎是拼了命的寻找能藉由说服莫明初的理由。
莫明初的答应是有条件的。
事后再想起来,其实当时莫明初只是完成了他的试探,一个类似于测试的试探,我也只是通过了这个测试。冷静下来细想,他还是能拿出很多反驳我的理由的。
我莫名地感受到莫名的温暖,因为莫明初的出现。我们都姓莫,我们都有莫家的血统。我们是亲戚。
即便过了这么久,我独自经历了这么多,我还是依恋亲人,依恋家的感觉。
然而我的家庭,我所生活的家庭,早已分崩离析支离破碎残破不堪。在两年前。
两年前的那个三月的傍晚,那个昏暗的傍晚,一地闪耀流光的碎片……我深呼吸,再次终止回忆。我不愿面对。我没有再撕心裂肺的力气了。
那时的我无能为力,现在我只为自己而活。我没有必要因为家里其他人的冲突而伤害自己折磨自己,没有人有义务因为这个来关怀我。摔倒了没有人扶就自己站起来,摔疼了就不要再想那个坑。我不傻。我只为自己。
当然在这件事情上我现在还是无能为力。
我不知道我现在身处的地方是否还能被定义为家。我每次回到这个空荡荡的住宅,我都有一种空虚和恐惧。我早已不畏惧黑暗。我时常不开灯,一个人在客厅里坐着等天亮。慢慢的我从最初的一边回想一边号哭最后累了睡着,到能克制住自己的抽泣和回忆,然而即使不流泪,黎明到来时眼睛还是干涩肿胀。
但我害怕这个空荡荡的家。
莫明初的背影着实也没有什么好看的,发完呆,我又不安分地四处张望。
透着银行的落地窗,我看到外面的阳光一点一点明亮了起来,想必外面的气温也在升高。希望等下出去不要中暑。
我再回头看的时候,莫明初已经不在取钱的队伍中了。
我猛的站起来,四下张望。第一反应是我被耍了。随即我就在门口的不远处又看到了莫明初的白发和黑色紧身皮衣的身影,这才舒过来一口气。不过这么看来莫明初的外貌特征也太明显了,丢在什么地方都能从人群中一把拎出来。
我走开两步换了个视角,看清楚莫明初对面还站着一个人,因为比莫明初略矮一些所以被挡住了。
由于角度问题我还是看不清那人的长相,只能看到他上身是长袖,下身的深蓝色牛仔裤很贴身,应该是专门定制的,一双锃光的军靴笔直地杵在地上,很有气势。这样的姿势想必是在军队里待过。
我还想细看,莫明初和那人说了几句话,递给他一只公文包,两人就分开了。那人径直走向门口,军靴踢向地面,有力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莫明初转身,似乎要向我这个方向走来,估计是事情办好了。
我连忙倒退几步坐回原位,依然神经绷紧,也不敢多看。我迅速地构想着那个人的身份可能,同时强迫自己迅速冷静下来,不能让莫明初看出异样。
心跳很快,在我耳边震动着,一下下冲击着我的耳膜,我呼吸都有些乱序,几次呛到自己。
我低下头,装作在休息的样子避开和莫明初的对视,以防止他发现我的慌张,掏出手机来玩假装不知情已经来不及了,我希望我能尽量冷静下来。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有些提防着莫明初,但觉得现在让莫明初察觉到我从根本上对他的防范和不信任一定会把事情搞砸。
然而一低头就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我发现我坐在一个人的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