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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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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来得非常快,学生会也不如想象中的宽敞,一个只有十几平的小房间,聚集了二十几个人,搭了一个木桌作讲台,上来就汇报个人事件。
这第一个上来的是个男胖子,肥头大耳,还光着膀子,他说话时前鼻音特别重,可以听出感冒了,果然他拿出一卷手纸,擦了擦鼻子,对着话筒说:“有个好消息告诉你们,我的衣服又瘦了,这样挺好,减肥这种事是属于那些没有幸福感的人,我这个体型明显就是幸福过剩……”他说完,吸了吸鼻子,直接下台。
台下一阵哄笑,接下来是一个长相阴柔的男生,秦音经常看到他,不过是在电视里,他总演英俊多金的富家子,或者深情专一的男一号。有人问他,“最近拍什么戏?”他张口就答:“手撕鬼子。”于是这个家喻户晓的男明星,被二十几个人轮流用言语羞辱一遍。
后来上场的是褚未展,他说:“我最近在看一本书,名字叫生命不可承受之重,这本书看了五次没有看完,只能用来当厕所纸,不过作为会长必须有所行动,所以我也写了一本,走狗屎运出版……”他话还没说完,有人便喊着“稿费”,于是众人一拥而上,抱胳膊的抱胳膊,抱大腿的抱大腿,大家一起哄抢钱包,桃花钞被扔向空中,飞得遍地都是,有几张直接飞到她怀里去。她想,这地方真好,又快乐又有钱拿。
她改变主意,正式落入他门下,规矩是喊他“师傅”。
褚未展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今天你拜了我,我便照顾你一辈子。”
她撇嘴:“谁稀罕你照顾。”
最后还是喊他“师傅”,效果很显著,她成绩提升许多,三四门都得了满分。
她拿着试卷,和褚未展说:“满分,已经没有提升的空间了。”
褚未展拿手敲她脑袋:“做人别太骄傲,师傅没有骄傲,你好意思骄傲?”
她煞有介事的点头:“好意思。”
褚未展气笑了:“如果你是足球,师傅我就是球员,没有我给你引路,你怎么进球得分?”
她满不在乎的“哦”一声。
褚未展接着说:“不指望你以身相许,至少要懂得尊重和孝敬为师,现在去给我倒杯茶。”
她“切”一声,抱着杯子屁颠屁颠跑了。回来时,手中捧着一壶毛尖,褚未展很自然的接过,喝几口,说“不错”,接下来又翘起二郎腿命令她:“给我捶肩。”
她“哼”一声,甩着胳膊在他后背上捣一拳,打得他龇牙咧嘴。
元旦晚会的时候,褚未展组里的男主角因为生病没来,临时抓了她做顶包。
她不服气:“他是男的,我是女的,差距太大了,我怎么演他?”
褚未展帮她脱掉外套:“你没胸又没腰,总体上说,和男人没区别。”
她气呼呼的瞪他一眼,她长发及腰,够不上倾城级别,也算得上小家碧玉,再说她才十四岁,身体没有完全长开好不好?
褚未展拿着头绳,看着她笑:“来吧,亲爱的王子殿下,让我把你头发扎起来。”他动作熟练地给她绑了个马尾,接着挽成发髻,盘在脑后,盖上帽子,又加了披风系在她脖间,推着她到镜子前说:“你看,是不是又帅又迷人?”
她哭笑不得。
褚未展伸手勾着她下巴:“真的漂亮,有种雌雄莫辩的中性之美。”
她白皙的脸因他这个轻佻的动作,一下子变得通红。
褚未展见了,便开玩笑:“秦音,是不是喜欢我?”
她撇嘴,推开他:“你可以拒绝。”
褚未展一怔,没有说话,随即表情却变得严肃,捧着她的脸,吻她双唇。
那次演出收到预期的效果,褚未展送她回家,她脖子上套着褚未展的围巾,手上戴着褚未展的手套,步行三十分钟,慢腾腾挪到家门口,她并不觉得累,满心满意全是突如其来的幸福感。
不过随之而来的坏消息很打击人,她英语成绩勉强及格,褚未展抓住她小辫子,不忘挖苦她。
在补课的时候,他在黑板上写了许多英文单词,长长的一串英文单词,她多数不认识,只认识一个词“pig”。
褚未展让她站起来回答问题:“秦音,这个词怎么念?”
秦音沉默一会儿,嘀咕着:“不认识。”
“哦,秦音童鞋连猪都不认识?”褚未展接着说:“再给你一个机会,这个词到底怎么念?”
这次秦音吃了教训,回答得挺快:“P-i-g,pig,猪。”
“秦音童鞋,原来你只认识猪啊。”
秦音被他说得满腔羞愧,握紧拳头,发誓要好好学习,决不让他笑话。
秦音没缠过什么人,褚未展是第一个,那时候天天粘着他,被他嫌弃也不觉得丢人,后来褚未展脸上冒出许多痘痘,她总举着相机拍照片,然后看着照片数他脸上的痘痘,一颗,两颗,三颗,四颗,翻来覆去,数得特别认真,褚未展着急了,就和她说:“二十年后,我差不多四十岁,那时候情况就反过来,你就能看出我的优势了。”
秦音气定神闲:“我知道,男性步入中年会有更年期,内分泌失调,心烦气躁,血虚什么的,广告上天天都在讲。”
褚未展彻底无语。
那段时间,爸妈刚离婚,秦音跟着爸爸住,爸爸经常早出晚归,她不免孤单,于是褚未展便时常到她家,替她洗衣做饭。
秦音监督他,不忘摇旗呐喊:“好好干,过几天我让爸爸给你开工资。”
褚未展“哼”一声,懒得理她,洗完衣服,带她去吃饭,选的是一家土菜馆,点了几样家常菜,全是秦音爱吃的。
秦音很得意,偷偷到路边的花盆摘了一束外形像马蹄莲的漂亮花朵,小心翼翼摆到褚未展面前。
绿色的枝叶,褐色的花朵,花心像一把剑直指天空,就这么被秦音薅下来,花根上还带着泥土,落得半边桌子都是泥渣。
褚未展瞅她一眼,皱眉问她:“哪来的?”
秦音笑嘻嘻的说:“最近手头紧,没钱送礼物孝敬您,这从外面借的。”
褚未展低头,深深嗅了一下,被花中臭气熏得绝倒:“臭!臭!臭!”
“怎么会?”秦音也凑过来闻,果真臭气熏天,她瞥他一眼,见他面色不虞,连忙把“借”来的花又还回去。
褚未展教训她说:“孺子不可教,你这日子过得太舒服了,成心折腾为师。”
“哪有?好心办坏事。”她小声辩解。
秦音回家和爸爸说起这事,爸爸笑得前俯后仰,把她抱在腿上直晃悠,也是那时候爸爸重新认识褚未展。
之后的事,好像理所当然,褚未展频繁出入爸爸的公司,以闭门自修的方式跟着爸爸学习商务,这样使得面临高考的秦音很愤怒:“您这样和拆散七仙女董永的王母娘娘有何分别?您不知道我们见面次数越来越少吗?”
爸爸并怪她不懂事,反而哄着她:“别生气,气坏了身体多可惜,你想见他,爸爸立刻安排。”
后来果真见到褚未展,她非常别扭,又和爸爸闹脾气:“谁让你现在叫他来的?”
“不是想见他么?”
“那也给个时间准备啊,我现在穿睡衣,连个正装都没换,丑死了。”
爸爸笑:“咱家姑娘天生丽质,美得很,他敢嫌弃你,爸爸揍他。”
最后反而是她锤了爸爸一下。
接下来的事就像做梦,是秦音最恐惧的场景。
这一天她下课回家,正是下午六点,夏日的傍晚天还没黑透,路灯亮堂堂的照着,空气湿热,让人喘不过气,秦音抹抹额头汗粒,掏出钥匙开门,房间内杂乱不堪,家具、电器都有搬动的痕迹,连阳台上的衣服都被随意扔在地板上,家中看上去好像遭遇过盗贼,秦音的第一反应是打电话告诉爸爸,没人接,她不死心,接着又打办公室座机,电话还没接通,就有个穿着警察制服的人,走过来向她出示证件,和她说:“你是秦音?”
秦音心里咯噔一声,头皮发麻,有种不好的预感,挂掉电话便问:“什么事?”
警察接着说:“有人检举你父亲利用职务之便向官员敲诈勒索,金额涉及五百万,同时指使他人设置商业陷阱,利用不正当、不合法手段夺标,牟取暴力,我们已经从你家中搜出金条和两百七十万银行存款单,希望你坦白,积极配合我们的调查,不要隐瞒事实,这样才能减轻你父亲罪行。”
秦音站在温暖的室内,却觉坠入冰窟,寒意扑面而来,穿经透骨,让她生平头一次感到胆怯,她怎么都不相信爸爸会做出这种事,但又害怕爸爸出事,她缩着头,咬牙,依旧掩不住声音中的颤抖:“爸爸,他会被判死刑吗?”
“这个我不清楚,不过你父亲的案子正在审理中,如果你把了解到的情况,如实相告,积极交代相关事件进展,会有转圜余地,你要相信,法律是公证的。”
接下来,警察封冻她住的那栋别墅,秦音只能借住到亲戚家,这期间她打了许多次电话,始终无法联系到褚未展。
几天后,秦音见到褚未展是在报纸上。
褚未展被评选为A市十佳杰出青年,报道上写着他高考状元的身份以及在校种种先进事迹,还有一栏提起他近日揭发的一起商业勒索事件,受到省里的高度重视,照片上的褚未展风度翩翩,笑容满面,而秦音像忽然发疯一样,丢下报纸便直接冲出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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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晚上十一点,高架桥上几乎没什么人,秦音穿着晚礼服,满脸泪痕地驾车下高架桥,忽然烟瘾犯了,她必须找个可以停车的地方抽烟,缓解这忽如其来的悲伤情绪。秦音知道前方五百米有个丰田4S店,那里路面宽广,左侧拐弯处有个停车专用道,她转方向盘,准备驶入4S店旁的小道,这时手机铃声响,她看一眼来电显示:何嘉木。
秦音拿手去接电话,刚按了接听键,忽然看到右侧冲出来一团黑影,她脑海中警铃大作,踩刹车已然来不及,只见那团黑影摔向挡风玻璃,她吓得尖叫,丢掉手机,打反向盘,私家车便如脱轨般,直直冲向墙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