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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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的开端源于一纸调令，林安若的爸爸由S市高翻局升迁到A市的外交部，担任外教大使的随行秘书，因此林安若便和何嘉木做了邻居。
那时的何嘉木是传统意义上的高干子弟，出身自一个高级知识分子家庭，父亲是外交部长，母亲是中国籍法国人——一位著名的钢琴演奏家。这不是杜撰，也并非夸张，这种人物是真实存在的，虽然不能上天摘月下海捞星，可在金钱方面何嘉木项来十分优越，更何况他长相出众，光凭一张脸就能秒杀众多路人，待人温和有礼，学习成绩异常优秀，每年都能拿第一，钢琴演奏得特别棒，还擅长弹吉他，在他身上找不到缺点。
这样一位校园偶像，生来便是众人追求的目标，不过这并不包括林安若。
林安若是独生女，但凡独生女都有些心高气傲，爸妈是国家干部，舅舅在商场叱咤风云，这样的女孩子眼睛长在头顶上，看得上谁？
偏偏官高一级压死人，林爸是何嘉木父亲的随行秘书，上下级的关系，不可逾越，林爸观念保守，两家聚会前，林爸示意林安若讨好何嘉木，这让林安若嗤之以鼻，相当不屑。
所以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并不友好。
那天的家庭聚会，来的还有很多小孩，个个光鲜亮丽衣着不菲，但在何嘉木面前黯然失色，一身簇新挺括的纯白燕尾服，黑色领结，同色皮鞋，非常正式的装束，一出场就甩掉那些小屁孩们几条街，也成功把林安若这朵牡丹花比下去。
后来他们吃饭，林安若坐在何嘉木隔壁，她外表看起来斯斯文文，吃相非常不雅，大口吞咽，嘴里赌气似的发出吧唧声，还是个左撇子，筷子时不时戳到何嘉木的手，白玉似干净修长的手背，戳出几个浅浅的红印，旁边有个女孩看不下去，打抱不平，小声说一句：“你慢点吃，又没人和你抢。”
何嘉木以为林安若听到这话势必会收敛点，至少会像一般女孩子那样小小的脸红，但恰好相反，林安若依旧我行我素，半晌才停下来，蹙着眉尖，非常不高兴的样子：“我怎么吃是我的事，你管得着么？”
语气里满是敌意，好像饭桌是战场，谈不拢双方就会大打出手。
何嘉木卷手放到嘴边，轻咳一声：“算了，吃饭时不要讲话。”
他这话刚说完，桌子下面林安若便提脚狠狠踩他，疼得何嘉木直抽气，到底是涵养好，没有出声，一顿饭就这么无声无息的吃完。
事后，大家自发的聚集到院子前的草坪上玩遥控赛车，林安若没有去，何嘉木出于礼貌，回来邀请她。
林安若穿着长裙，坐在走廊上，像一个桀骜的公主：“你也去么？”
何嘉木点头：“是，人多的时候玩比较有趣。”
林安若双手抱臂，大人似的抬眼打量他，慢吞吞说：“既然你去，那我就不参加了。”
“为什么？”何嘉木瞪圆眼，眼底的诧异显而易见，他不明白他做错什么事得罪她，明明使用暴力的那个人是她，他没有计较，她反而针锋相对，实在不可理喻。
林安若从嘴里蹦出一句气死人不偿命的话：“看到你就心烦，装得跟孔雀一样，走到哪儿都招蜂引蝶，不对，你招惹的不是蝴蝶，是苍蝇，嗡嗡嗡嗡，吵死了！”
何嘉木觉得她就是苍蝇，很讨人嫌，没有说话，转头气哼哼走了。
之后，林安若见到何嘉木，好像汤姆猫见到杰瑞，总会忍不住扑上去掐。
她给他起绰号，他不理，她在他抽屉里放青虫，他面不改色，她抢他盒饭，他无视，林安若不断的刷新存在感，而最后何嘉木也被气得面红耳赤，小说和电视剧里把这种关系叫做欢喜冤家，但林安若将此定义为“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只有那天例外，林安若帮好友打热水，三个热水瓶，她一人提着很吃力，正巧何嘉木路过，难得
不计较过去争吵，跑过去好心帮她，提了两个热水瓶，没想到刚接手，热水瓶爆炸，那些冒着白烟的滚烫开水直接倒在林安若的单鞋上。
何嘉木见了手忙脚乱，又是道歉，又是问伤，刚张嘴喊她名字，立刻被她一个干脆利落的手势打断。
她面色阴沉，目光冷冷的看他：“何嘉木，你是故意的吧？”
“不，绝对不是。”何嘉木心弦紧绷，不自觉的挺直身体。
林安若扫视他一眼，说：“背我去医务室。”
他没有多想便蹲下/身等她，她倒是犹豫了几秒，才爬到他背上。他看不到她的脸，所以不知道那时她表情如何，不过当那团温软透过单薄的布料，撞到他背上时，他愣了一会儿，双手勾住她的腿，防止她滑下去。
到了医务室，何嘉木帮林安若脱掉帆布鞋，去扯袜子，便见那只白玉似干净漂亮的小脚以及脚面上触目惊心的伤痕，袜子黏着脚尖的伤口，扯着皮肉，导致林安若直叫唤：“你轻点，不知道我会疼啊！”声音像猫爪子，听着温软馨甜，可话里带刺。
雪白的棉袜半退不退挂在脚趾上，遮住莹润饱满的指甲，好像断臂维纳斯有种神秘的诱惑之美，何嘉木没心思欣赏，手指小心翼翼捏着袜子，废了好大的劲才脱下来。烫伤的水泡已经破掉，殷红的血和臃肿的表皮形成血肉模糊的画面，三个硬币大的伤口躺在脚面上，又深又狰狞，已经化脓。
医生用酒精做伤口清理时，何嘉木看到林安若两只手紧紧纠缠在一起，咬着牙，满头是汗。
医生很公式化的脸谱，面无表情，头也不抬：“要是疼的话，和我说一声，手劲会放轻。”
林安若倒是硬气，从头到尾一声不吭。
何嘉木站在她身旁，没有说话，也没办法再插手，此时此地他有种不被需要的忽视感，可内心有惊喜，似乎是被林安若倔强的模样打动，心里有酸涩，有疼痛，也有细微的温暖。这瞬间的感觉像是触电，让他整颗心都酥软了。
那之后，他和林安若的关系有了实质性转变，往朋友的良好方向发展。
在何嘉木暗自庆幸这一转变时，林安若的爸爸被检查出胃癌，是晚期，不足半小时的手术，医生剖开他腹腔，翻了翻胃带和肠道，发现癌细胞扩散到胸腔，无法摘除病变器官，于是照原样缝合，并且下达病危通知。
病房外，林安若没哭也没闹，仰着头问医生：“爸爸还能活多久？”
医生惊讶于她不服年纪的镇定和沉稳，摸摸她发顶，面部表情变得柔和，眼底带着遗憾的情绪：“多则一年，少则三个月。”
无论是对何嘉木，还是对林安若，这都是个很残忍的消息。
何嘉木在一旁想了很久，打了许久的腹稿，也想不出用任何华丽辞藻可以安慰林安若，最后只能走到她身旁，拍拍她肩膀，笨拙的开口：“别难过，说不定病情会好转，我们一定要乐观，后面还有很多事要面对。”
林安若一双眼通红，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点头说：“好，我不难过，我不哭。”
在何嘉木眼里，林爸是个和蔼而健壮的中年男人，他每天都会晨跑，在马拉松比赛上拿过冠军，虽然没做运动员，可整天飞来飞去的各地奔波，比运动员还忙，逢人三分笑，这笑容和煦而温暖，让人看了便心情很好，大院里一些已婚少妇和未婚的姑娘见了他都开心得直乐呵。这样的一个男人，人缘也不差，听闻他生病，病房里探病的人多得像逛街，花篮和水果篮也从未断过。
林爸看起来精神很好，谈笑自如，有时说话间会削个苹果，递给他和林安若，叮嘱他们不必每天都来，学习要紧。林安若点头说“记住了”，抬头便给林爸一个明媚欢快的笑。
这之后，又过半年，林爸依旧是浓眉大眼，端正的长圆脸，眉目英挺，气度不凡，只是愈发的清瘦，可以看清他紧绷的皮肤下青色凸起的筋脉，说话的生气也弱了些，不能抬手给他削苹果了。
何嘉木搬了两张凳子，到病床前，让林安若坐下，他坐在他旁边。
林安若低头剥奇异果，林爸则专注地看她。
何嘉木拿来收音机，调整频道，播放新闻。
收音机里的声音有细碎的沙沙声响，好像蒙了一层薄薄的雾，传来的声音时断时续，但可以听清是哪个路段堵车，哪个国道发生车祸通知司机小心驾驶，或者是某某明星发布离婚声明，某某作家病逝的消息，多是天灾人祸。
这样听了十几分钟，林爸突然用下巴指着窗台上已呈凋零之势的花篮，对林安若说：“拿出去吧。”
林安若乖乖的点头，抱着花篮走出病房。
何嘉木问：“叔叔要不要喝水？我去倒给您。”
林爸摇头，抬起一双瘦骨嶙峋，青筋爆出的手，放到他手上。
这样沉默许久，林爸忽然说：“你要照顾安若，她是女孩子，凡事你要让着她。”
何嘉木鼻腔酸涩，连连点头：“我知道，一定会的。”
林爸声音沙哑，喉咙里有浊音，吐出去的每个字都在颤抖，但声音非常坚定：“你可别伤害她，别让她不高兴。”
“不会的，您放心。”
“她没有妈妈，我也照顾不了她……”
何嘉木意识到他在交代后事，于是将他枯瘦的手贴到自己脸旁，用力的点头，眼泪夺眶而出：“好，我答应您。”
“行，咱们就这样说定了。”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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