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惊艳》落砾

6、明亮的男子

　　“喂，小姐，小姐，今天公主大摆酒宴，我们也去凑凑热闹吧。”
　　我正坐在阁子里发呆，两只脚穿过栏杆晃来晃去，就看见意予远远地奔来，气喘吁吁的，小脸涨得通红。要不是这两日和她们混熟了，我才没那么容易搞清楚来的是谁呢，要是心予的话，我就没那么悠闲了。
　　“是吗？很好玩吗？”http://www.jjwxc.com/chaptermodify.php
　　我一脸兴味地看着意予，心里也不禁向往起来，毕竟我在这小小的欣绿阁里已经呆得够久了，还真是挺闷的。
　　“嗯，当然了，谁不知道大长公主是当今最有权势的人，连皇上都惧她几分呢，所以今天很多王孙公主都要来，你说能不热闹呢？”
　　心予眼睛晶亮晶亮的，都快放出光芒来了。她自然不知道自己刚才说的话有多少大逆不道。连皇上都惧她几分，亲爱的，就算这是事实，你也不能就这么说出来呀。
　　我不愿扫她兴，这丫头最忌讳人家说她说话不经过大脑，所以我自动屏蔽这件事，继续问她宴会的事。没等这丫头再多说几句，我就决定今晚上无论如何都要去凑这个热闹了，当然这事是不能让心予知道的啰。所以我和意予两人凑着脑袋讨论了很久才确定了作战方案。
　　“嗯，我吃完了。还有，心予，我今天有事想找意予帮忙。”
　　放下碗筷，我眼巴巴地看着心予。
　　“找意予？！意予她能做什么？小姐有什么事找我帮忙好了。”
　　果然心予的反应很震惊，而一边的意予小嘴噘得老高，一脸的不高兴。
　　“那个，这事情很无聊的，心予你一定没兴趣。”
　　我不死心，我一定要试试，好歹这是我回古代后可能参加的第一场宴会。
　　“哦？什么事，你说来听听。”
　　可心予还是不肯轻易放过我。
　　“那个，我想找意予陪我堆雪人，意予说她的雪人是府里堆得最好的。”
　　意予这小丫头，问她比他姐姐强的有什么，竟好意思和我说吃饭、睡觉、发呆什么的，只有这个堆雪人最像样了，可感觉还是怪怪的。我说的时候都底气不足。不是吧，这人还在那里给我笑得那么得意，这丫头。
　　我看着意予得意的样子，突然有些气血倒流，连胸口也闷了。
　　“嗯，小姐，你还是说实话吧。”
　　心予愣了半天，只是淡淡说出这句话。
　　我当即傻在那里，我就说嘛，这理由有点大脑的人都不信，何况是那么聪明的心予呢？哎，看来今天我是没戏了。
　　“你是不是想去凑凑热闹？！”
　　心予看我呆呆的样子，又淡淡地来了那么一句。
　　“嗯，心予。我从来都没有参加过什么宴会，你知道的，我从来都只是看到我的爹娘。我真的……”
　　我很老实地回答，还不忘煽情一下，然后装得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有人说半真半假的东西最能让人接受，因为太真的东西太尖锐，而太假的东西太做作。我想我的话就是那种半真不假的东西，所以，心予现在正低着头想着，而我的心里也紧张地不行。
　　“那，那好吧。”
　　心予抬起头，看着我，说出了奇迹般的答案。
　　“哇咧，太好了。”
　　我还没来得及放出声音，意予这丫头就抢了先，这小丫头也兴奋着呢。
　　“不过，你得好好跟着我，你出了什么事，王爷那里不好交代。”
　　心予没好气地白了自己妹妹一眼，看着我认真地说。
　　“Yes，madam!”
　　我一举手，对心予敬了个礼，嘻嘻笑开了。尽管心予不知道我刚才说什么，当然也不可能知道，不过看我嬉皮笑脸的样子，也跟着笑开了。
　　没过多久，心予就让我明白了什么才叫做冰雪聪明，一转眼间，我就被她拾掇成了一个小丫头。其实想想也对，这年头，有几个人是能穿着紫色满世界乱跑的啊。而意予这小丫头还是在一边呵呵傻笑，一点也不长进。
　　不一会儿，我们三人就手挽手跨出了欣绿阁，最近这两个家伙已经完全习惯和我有这么亲密的举动了，虽然一开始，心予老说这样不成体统。可没走多久，人渐渐多了起来，我就只好一个人低着头小心翼翼的跟在她们的身后，毕竟心予她们还是等级不低的侍女。一路上，只听到此起彼伏的招呼声。
　　“诶！这不是心予和意予吗？”我听到一个很尖细的声音，里面满是惊喜，但是喜明显大于惊，我不禁抬头寻声望去，就看见一个身穿素色长衣的侍女，一脸的矜持，看样子身份也不低。
　　“棋儿，什么事？”
　　心予还是一脸淡淡然，不失礼节。
　　“事儿大了，你们快和我去西阁，安乐公主正在闹腾呢，嫌我们做事不够精细，硬要找你们两个伺候。我不正要去寻你们吗，没想到倒在这儿碰到了。快，快跟我来。”
　　那个叫作棋儿的语速奇快，而行动力更快，在我消化掉这么一段话的时候，心予和意予已经在我面前被活生生地拖走了，心予一双眼睛不断回望我，满是担忧。
　　我叹了一口气，只能一个人继续往前走，刚才听心予说只要笔直走就好了，这点还是难不到我的，呵呵。
　　我慢慢走着，享受着这份孤独，冬夜的空气有些冷冽，但是很清爽，空气里漂浮着淡淡的梅花香，我突然想到了林逋那句“暗香浮动月黄昏”，不过现在还真是有这样的味道。可正当我一人享受着这份简单的安静时，却听见了极不和谐的声响。
　　“大人，不要，好讨厌，人家会看到的。”
　　这是一个极娇媚的声音，但是做作得令人难受，像太浓太腻的掼奶油。
　　“没事情的，你，你不要叫我大人了，渺儿，我喜欢你叫我延秀，嗯。”
　　突然冒出的男声有着浓重的鼻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激情所至，在静谧的夜晚显得格外地突兀。可没过多久，我就只能听到令人难堪的喘息声了，不知不觉中，我的脸涨得通红通红，没想到我居然也会遭遇到这档子事。刹那间，我有些僵硬，明显感到一阵不知所措，只能继续当我的石头。延秀，武延秀，莫非这人就是那个臭名昭著的武延秀？！那他还真是个惹不起的主儿。我的大脑不停地盘算着，最终，我还是决定在两人不知所以的时候，立马撤。
　　我小心地转身离开，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可没走多久，我就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我——我貌似走错方向了。我越走越发现周围环境的诡异，不仅没有一点晚宴的热闹，有的只有一成不变的安静，安静，这种安静压得我有些郁闷，也有些无奈。我到底还是不折不扣的路盲一枚啊。想着想着，我绊到了一个横在路边的东西。
　　“啊？！”我不禁惊呼出声，向前跌去。天哪，这里可是石子路啊，我的脸！我有些绝望地只能任由自己倒下，唯一能做的就是用手保护好我的那张脸。
　　“嘘，你就不能小声点。毛手毛脚的。”一个很清朗的男声蓦然响起，而我也好好地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只是鼻子还是撞到了他的肩胛骨，酸酸地有些疼。
　　“哦，不过谁叫你呆在这种乌漆八黑的地方还不出声，害得本姑娘吓了好大一跳。”
　　我没好气地回答他，可是我的声音却不自觉地低了下来。
　　“是你自己乱走走到这里，还不看路，我的腿又不是很短让你看不见。”
　　“切。”明显这男人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我扁了扁嘴，不再说话。
　　“可是，小姐，你什么时候能从我的身上起来。”这男人语气里满是不屑和调侃。
　　等下，什么叫作从他身上下来？Oh No!不是吧！
　　我这才发现自己正以很不雅观的姿势趴在他的身上，敛了敛心神，却直接撞入了一双深邃的瞳孔中。虽然看不清这男人的长相，但是我却看见了他眼中满满的戏谑。我想也没想迅速地从他身上爬了起来，脸早已烫得惊人。
　　“呵，你还挺沉的，丫头。”这男人站起来，拍拍衣服，低着头看着我，可我还是看不清他的脸。
　　“哦。”我一下子还没缓过劲来，只能继续支支吾吾，我发现我还是很喜欢装傻逃避责任的。
　　“嘘，过来，他们来了。”在我还有些不知所以的时候，就已经被他勾在怀里躲在一棵梅树后面了。我的鼻子再次撞在了他的肩胛骨上，死疼死疼，不过那个怀抱还是暖暖的，很舒服。不过，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啊，神秘兮兮的。
　　“大人，你在哪里？在这里吗？”远处传来几声不男不女的呼喊声，应该是太监的声音吧。接着，一串儿灯笼就已经出现在我面前了，呦，还不少人。这家伙到底是何方神圣啊？我突然很好奇。
　　“现在要怎么办才好？大人和昭容娘娘都等着呢。这叫奴才怎么办才好？！”很明显那个大太监有点急了，可是，抱着我的那个家伙还是很轻松的样子。我也只能陪着小心不发出声音。谁叫我今天这么不走运，碰到都是难缠的主儿。我不得不感慨自己的时运不济。
　　没过多久，这一连串儿的灯笼就不甘心地走远了，这条小路又变得像来时一样安静和黑暗。
　　“你是不是很舒服啊，小丫头，我的胸怀是不是给你很宽广的感觉？！”他的声音幽幽地响起，还是明朗如初，仿佛一点也没有受到刚才事件的影响。我开始怀疑是他的心理素质太过强硬，还是他已经习惯成自然了。
　　“什么啊。”当然对于他的自恋，我也很无能为力。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到了李隆基，想到了他那句，“小姐，你准备装到什么时候啊？”声音也是这样幽幽的，坏坏的。
　　想着，我竟不自觉笑出了声。
　　“好了，我知道你的答案了，小丫头，那我先走一步啰。”他明显误会了我的意思，坏笑着走远了，这是我才看清了他的脸。那是一张很干净很明朗的脸，当然也很年轻，一如他的声音般透亮。我又不禁微微一笑。
　　“可是，等一下，我要怎么回去？喂！喂！你等一下。你认识路吗？”我突然想起自己最最重要的民生问题，大声地叫了出来。可是，很明显，这个家伙忽略了我，自顾自地渐行渐远。啊，我要怎么办啊，我到底要怎么办啊。
　　我又呆了好一会儿，才发现我真的被那个家伙给完全忽略了，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坐在梅树下继续发呆。
　　“喂，你刚才好像很舍不得我的样子。”不知道是我神游得太开心还是这家伙原本就是属猫的，我只知道他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我耳边幽幽响起。
　　“啊？！”没有悬念地我惊叫出来。
　　“哈~~这样就被吓到了啊，胆小的丫头。这么舍不得我啊。”他还是坏笑着调侃我。
　　“哪有。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去而已。”我没好气地扁扁嘴。
　　“这样子啊。你住哪里啊？小丫头。”他低下头看着我的眼睛，眼里满是笑意，很真诚的样子。
　　“欣绿阁。”我很爽气地回答他。应该认识的吧。
　　“临淄王爷的暖阁？”他的声音里满是讶异。
　　“嗯，我和心予她们走散了，我不太认识这里的路。”我有些无奈地说。谁叫我是一个大路盲呢？！
　　“王爷还没回来吗？”他好像没有听到我的话，反问了我一句。
　　“嗯。没有。你和王爷很熟吗？”我对他的反应很是好奇，连忙追着问他。
　　“嗯。好了，我送你回去。真不知道王爷为什么会收你这么个小丫头去暖阁伺候，心予也不知道是怎么教的。”他没有怎么回答我的问题，很快地转移了话题，啰啰嗦嗦地讲了一堆。
　　“好，谢谢了。”我也不是什么很八卦的人，人家不愿意说的，我也不会太追着问。
　　“现在我发现你的好处了。”他淡淡地冒出来这么一句。
　　我没有回答，只是默默跟在后面。他到底是什么人啊？和王爷有什么关系呢？还有那个昭容娘娘又是谁？唉，不管了，不管了。当我发现自己的脑袋已经一团浆糊的时候，我觉得我应该屏蔽掉这件事情。于是，我也就这么办了。
　　“喂，到了。”他蓦然停住，而我的鼻子很不幸地又一次撞在了他的肩胛骨上，啊，痛死了。
　　“小姐。你可回来了。急死我们了。”心予和意予早就等在门外了，看见我回来，立马迎了出来。
　　“小姐？！”他回过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的笑意刹那间被惊异所取代，“噢，原来是这样。你是那种丫头，呵呵。呵呵。”他喃喃道了一句，笑笑就走了，只是那笑里一点温暖也找不到了。
　　我呆呆站在那里，就看着他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