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惊艳》落砾

5、离别

　　嗯！好舒服！好舒服！我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从厚厚的毛毯里探出脑袋来。哎，慕亦晞，你有可能连今天的夕阳都看不见了。我觉得周遭安静的可怕，有些暴风雨前的宁静。
　　“小姐，你醒了啊。已经快午时了。”
　　心予的声音脆生生地传入耳帘。
　　午时了啊，还真是睡到了日晒三杆啊，这小日子过得倒挺像在家里的样子。突然“家”这个字像触电般猝不及防地砸在我的心头上，死疼死疼的那种。我突然拼命地开始想起老爸老妈和外公，想起寝室的姐妹们，甚至想起我家大大的落地窗，和我养的那只叫作“摇摇”的哈士奇。突然，泪水濡湿了眼眶。
　　“小姐，你怎么了？！”
　　心予的声音有着不置可否的惊讶和不解，她的手握住了我的手，轻轻地捏了一下，像是要安抚我内心狂乱的波动。
　　“没，没事儿。”
　　我反手握住她的手，定定地看着她。
　　“只是想起我的爹娘了，没事儿，真的，真的没事儿。”
　　“嗯。我明白了。小姐，你的那些衣裳我已经找到了，很旧很破，所以我自己做主给扔了，你不介意吧？”
　　心予还真是个冰雪聪明的丫头，立马转移话题，以免再惹我伤心。
　　旧衣服？！很破很旧？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有些不明就以，所以我决定逃避。反正偶尔当一只鸵鸟也无妨，有事的话到时候再说。
　　“没事情。”
　　我云淡风清地回答着心予。
　　“嗯。我就知道小姐不会介意的。小姐，这是你的衣裳，时间有点赶，所以下人只能做出这样的。”
　　心予手里托着一件紫色的短褂长裙和配套的毛皮小坎肩。
　　我有些惊艳，那套衣服很精致，细细摸来，质地也是上好的，最绝的是，和李隆基昨天送我的缎鞋很相配。
　　“不是，已经很好了。很漂亮，我很喜欢，真的。”
　　我忙不迭地对她说，顺便对她微微一笑。我这人对我喜欢的人不吝微笑，以前的那些朋友老说我笑得没心没肝没肺的。该死，又想远了。
　　“小姐，你怎么又发呆了，快穿上衣服吧，别冻着了。”
　　心予将衣服展开给我。
　　“嗯。”
　　终于在第N次系错带子，穿错袖子的时候，心予终于耐不下心去帮我穿好了衣服。
　　“嗯嗯，谢谢谢谢。”
　　我又开始道谢。
　　“小姐，其实你不需要这么客气的，这样只会显得很失礼。”
　　心予在我身边低低地说，眼睛定定地看着我，挺严肃的样子。
　　“哦，我知道了。”
　　我回得很干脆也很利落，我一直都是一个很受教的孩子，呵呵。
　　“姐，姐，小姐醒了吗？王爷和秦大人来了。那个，那个已经等在门厅里了。”
　　意予人还没到，声音就已经咋咋呼呼地传了进来，好不热闹。
　　“意予，你怎么能这么没有礼貌。”
　　心予没好气地看着毛毛躁躁的意予。
　　“哦。知道了。”
　　意予耷拉着脑袋回答，神情好不委屈。
　　“嗯，那你要不要和我一起练规矩啊。”
　　我一脸坏笑地看着意予。
　　“啊？！”
　　不出意外，意予一脸的惊讶和郁闷，脑袋垂得更低了。
　　“嗯。这是个好主意，一来你这丫头早该收收心，二来有你作陪，小姐也不会很闷。好，就这么办。”
　　心予眼睛晶亮晶亮地看着我和意予，有说不出的高兴。
　　“好，都听你的。”
　　我一颔首答应了。
　　“哦，就知道聊天了，都忘了王爷。”
　　心予的一声惊呼提醒了我。对哦，这两个人来这里做什么，不管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豁出去了。想着，我怀着荆轲易水一别时的心情跟着心予她们出了门。
　　走到正厅的时候，我看见李隆基和秦书砚正长身立于窗前，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心予给王爷和秦大人请安。”
　　“意予给王爷和秦大人请安。”
　　心予和意予双双给李隆基和秦书砚请安。我愣了一下，立马也欠下身给她俩请了个安。抬眼看到心予赞赏的眼光。
　　“我刚就和你说了吧，这丫头从昨天开始就变得特有礼貌起来，一口一个王爷的。哼，现在更好了，连秦大人也会叫了，哪还有野丫头的样子啊。心予，王爷我要记你一功，把姑娘教得那么好。”
　　我低着头，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得他的声音里满是嘲讽和不悦，害我满心地不舒服。一边的心予则惊慌失措地连说是我自己冰雪聪明，不用教也会，哪有她什么功。而意予早已经蹲得难受了，左动右动的。
　　“好了，起吧。”
　　我一看到李隆基的手一挥，就站了起来，吓了心予一跳。
　　我迎上了李隆基的眼神，只瞟见一抹笑意在他的眼睛里漫开，但一转眼就不见了，于是我回头不再看他。站在边上的秦书砚轻咳了一声，我这才想起我和他昨天的“勾当”，询问地看向他，就看到他深邃的瞳孔里闪过一丝肯定的意味，我轻轻地呼了口气，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了一下。
　　“嗯哼。”
　　李隆基喝了口新斟的茶，清咳了一下来回看着我和秦书砚，眼神里满是兴味但又不只是兴味，复杂地让我看不透。
　　“慕亦晞。”
　　是李隆基幽幽的声音。
　　“什么事，王爷。”
　　我愣了一下转身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椅子上的他。
　　“坐下来吧。你还没吃饭吧。心予，叫他们布菜。”
　　他的声音还是幽幽的，听得我心里发毛，该死，他就不能给我正经地说话吗？
　　“哦。”
　　我一屁股坐下来，站得都累死了，我都还没恢复呢，哎。秦书砚慢慢地优雅地坐在李隆基身边。
　　“你刚错了，你该说，是，奴婢遵命，王爷。”
　　李隆基满是讥讽地低声说，手摸着小纸上的扳指定定地看着我。
　　我突然感觉到一阵紧张，四周的人也不说话了，整个门厅都有一种逼人的压力在翻涌着。我嘴张了又闭，闭了又张，可就是说不出话。
　　“呵，大家怎么都那么紧张，呵，本王就是开玩笑吗？！”
　　李隆基突然溢出一丝微笑对众人说着，只是那笑没有一丝温度，至少我感觉不出一丝温暖。而周围布菜的下人都跟着笑了起来。
　　一群溜须拍马的家伙。呵，这么冷的笑话。李隆基你就找借口吧，故意找我的茬，还偏要找个理由。呵，那你也敬业点找个我信服的理由呀。我想我肯定在冷笑，不过不是也挺应景的嘛。这家伙从昨天晚上就拼命得找我茬。越想越气，我狠狠地瞪了李隆基一眼。只见他愣了一下，接着一抹完完全全让我看明白的笑意从他深褐色的眼眸里漫出，越扩越大，越扩越大……这回轮到我懵了。
　　还好，布菜的下人来得及时，才使我不至于那么丢人。一道道小菜规整地放在桌上，虽然没我想得那么奢侈，但道道都称得上精致，我觉得我的唾液正在快速得分泌，连眼睛都要放光了。
　　终于等到李隆基开口说吃饭，我半点没迟疑就开始大块朵颐，没多久，桌面上就如同风卷残云般。我看了一眼面带惊色的众人，一抹嘴，微微笑着说。
　　“我饱了，你们慢吃。”
　　李隆基和秦书砚也微微一笑，继续吃饭，姿势优雅地让我自叹不如。我突然明白杉菜看道明寺吃饭时的那种心情。既觉得自己失礼，又觉得惊讶。
　　等桌子撤了后，李隆基看着我，淡淡地说。
　　“我和书砚这两天要去回东都洛阳，你就呆在这里，不要随便走动，知道吗？还有，好好和心予学规矩，我回来验收。”
　　说吧，眉宇一挑，得意地看着我。
　　“如果，我验收不合格的话……”
　　李隆基故意拖长声音，定定地看着我。
　　我突然有种老鼠被猫戏弄的感觉，很可惜，我就是那只老鼠。我不禁咽了口唾沫。
　　“我就罚你把意予给举起来。哈哈。”
　　哈~~够冷的笑话。我看到秦书砚露出一种叫作不屑一顾的表情，而一边的意予也有些不知所谓的表情，而心予则是一脸的无奈。总之，一时间，大家的表情都有够诡异的。李隆基，你可以的。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心予学着规矩，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意予也跟着我摸鱼摸得开心。只是郁闷了亲爱的心予。
　　这样的日子过得很快，转眼李隆基他们走了就有小半个月了，而春节也快来了，整个公主府里都忙着张罗，张灯结彩得好不热闹。而我也终于知道了，我来到的这个年代是神龙元年，武则天刚死不到一载，而再过半月，神龙二年就要来了。印象中，神龙二年有事要发生，只是什么事，我竟一下子也想不起来了。